第387章
她瞇了瞇眼,認出了陸昭霖的身形。 身側(cè)入手微涼,他只怕,已經(jīng)起來了不短的時間。 好端端的,他為何不睡?為何坐在那里? 江詩熒心下一沉,下意識地想到了,今晚的篝火晚會上,陸昭霖眸中閃過的暗芒。 平安才十七歲啊,他竟已經(jīng)對平安生了忌憚之心嗎? 這忌憚,是最近才有的,還是更早的時候,在平安初次監(jiān)國的時候就有了? 便是因著這忌憚,他才一直拖到如今,都不肯松口給平安選太子妃? 江詩熒靜靜地側(cè)躺在床上,看著陸昭霖的背影,心里想了很多。 她想到洪文朝的光熙太子,幼年立儲,廣得贊譽,卻在二十五歲那年,逼宮謀反,功虧一簣,最終被洪文帝廢為庶人,圈禁余生。 她又想起明武朝的莊定太子,元后嫡長子,才剛滿月便成了儲君,被明武帝親自教養(yǎng)長大,年少時多有贊譽,及近弱冠,卻開始在朝野內(nèi)外傳出太子跋扈僭越的流言,兩立兩廢,最終自盡身亡。 還有成孝朝的宣康太子,好端端的,不知為何,忽然就行了巫蠱厭勝之事,然后被人告發(fā),被廢之后,一杯毒酒了斷自己。 太多了。 歷史上不能順利繼位的太子,多到她快要數(shù)不過來。 這些人,無一例外,沒有一個好下場。 平安會是那個例外嗎? 江詩熒緩緩閉上眼睛。 她不會賭,也不敢賭。 ··· 兩旬后,圣駕啟程回宮。 也不知是否是旅途中受了奔波,回宮還不到兩日,陸昭霖就病倒了。 他這一病,前朝自然就又被交到了太子的手中。 太子已非第一次監(jiān)國,朝臣們適應(yīng)良好。 略有不同的,是陸昭霖額外囑咐了一句,若有大事要事,太子必要來甘泉宮請他的示下,不可妄自決斷。 江詩熒聽說了這一句,明面上不見異常,心里卻清楚,若不想事態(tài)發(fā)展到更糟糕的地步,她得早些動手了。 若先動手的是陛下,那他們娘兒倆,只怕沒有多少還手之力。 又過了兩日,方院史到鳳儀宮請平安脈。 江詩熒屏退了眾人。 “方院史,我要你說實話,陛下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方院史以為她這一問,是出于關(guān)心擔心:“陛下的底子無礙,修養(yǎng)一陣子便能大好了,娘娘無需擔心?!?/br> 江詩熒輕輕嘆了口氣。 這可真是,令人不能滿意的答案啊。 她垂下眼瞼,陷入了沉思。 平安已經(jīng)當了十一年的太子。 他剛被立為儲君那幾年,前朝還有過不一樣的聲音。但是無論人前人后,陸昭霖都做足了只認這一個繼承人的樣子。 便是后宮里,也是她這個皇后一家獨大。 平安又著實爭氣,無論學問還是處事,都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 漸漸的,前朝也就都認了。 誰能想到,先有了反悔的念頭的,竟是陸昭霖自己呢? 身體逐漸衰敗的帝王,看著朝氣蓬勃又芝蘭玉樹的太子,那目光,已經(jīng)不似是在看兒子,竟似是在看仇人一般。 陸昭霖還沒失了智,知道遮掩一二,但如何瞞得過江詩熒這個枕邊人? 江詩熒再度嘆了口氣。 好在,這些年里,她口口聲聲說著“都聽您的,阿熒相信陛下”,心里,卻從未有過絲毫的松懈。 該做的布局,也是早早就埋下了暗子。 到了如今,阿正已經(jīng)當上禁軍統(tǒng)領(lǐng),有禁軍在,宮內(nèi)就亂不起來。 西郊大營的裘氏姐弟早已被她收服,有西郊大營在,京城就亂不起來。 萬事俱備,是時候,扇起這最重要的東風了。 想到這兒,她抬眸看向方院史,開口要了一副藥。 方院史聽到她的要求,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然后才艱難地尋回自己的聲音:“您若是想要——” 他沒說中間的話,只說了后半句:“臣直接在那位的藥里動手腳便好?!?/br> 他的第一反應(yīng),竟不是覺得江詩熒大逆不道,而是不顧自己的性命,想著替她動手。 江詩熒眸中泛起笑意,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你把這藥悄悄配好了,遞給阿圓便是?!?/br> 她心中已有算計,不必搭上方院史一家子的命。 見她堅持,方院史只好點了點頭。 方院史才剛走沒多久,于成益就一臉嚴肅地進了殿。 “娘娘,太子殿下在甘泉宮被陛下訓(xùn)斥了?” “什么?”江詩熒險些摔碎了手中茶盞:“你細細說來,是怎么回事?” 第292章 不行了 于成益將他主動打聽來的事,還有御前的小常子偷偷透給他的事說給江詩熒聽。 前些日子,并州發(fā)生了一起逼良為妾案。犯下這案子的人,是并州大族高氏的一個紈绔子弟。 這案子,也不知怎的被傳進了京。 太子知道這事后,覺得是個對并州高氏下手的大好機會。當年撫州石氏倒臺,不就是他父皇借著一件小事,對石氏抽絲剝繭,連根拔起嗎? 到了一個石氏,對大晉、對百姓、對皇家,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如此這般在陸昭霖的病床前說了。 陸昭霖卻并不認同,說既然只是個紈绔子弟犯了錯,那便依律懲處他罷了,何至于就要借著這事徹查整個并州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