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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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清和有些怔住,屋里熱騰騰的水汽正從鍋爐里冒出來,整個病房的房間顯得寬敞亮堂,靠墻的那張白色病床上,一個瘦小的背影正盤腿貼在被褥上,一動不動,連同那張床一樣,顯得十分不起眼。 肅清和放輕了腳步,也壓下了走路的速度 ,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朝那佝僂瘦削的人慢慢地挪了過去。 “欣欣啊,你來了?”那人沒有回頭,只是突然出聲。 聞言,肅清和的腳步狠狠一頓,整個人僵在原地。 “我讓護(hù)士給你準(zhǔn)備的火鍋,你看看喜不喜歡……你上次說你喜歡蟹籽包……我就讓護(hù)士給你多買了一點……” 那人柔和又充滿歡喜的聲音在火鍋食材熱湯中咕嚕嚕地翻滾著。 氤氳繚繞之際 ,本就開了暖氣的房間此刻愈發(fā)暖得熨帖人心。 以至于,肅清和忍不住摁了摁自己還在跳動的心臟,覺得自己是不是還在夢里。 “媽……”肅清和猶豫再三,還是在她身邊的床畔坐了下來。 女人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幾秒,接著慢慢抬手,掌心在快要貼近他的側(cè)臉時,肅清和下意識閃躲了一下。 “你啊,少加點班,多陪陪兒子女兒,我也不和你吵了,等你送完貨回家,我們一家人一起吃個火鍋……” 女人說著,眼里漸漸盈滿了淚水。 門邊的護(hù)士見狀,默然退后,出了房間順勢帶上了門。 附在自己側(cè)臉的手溫溫的,沒有之前下一秒毫無征兆的撓抓,也沒有意料之中的推搡和讓他心里疼得揪在一起的耳光…… “媽……”肅清和的眼眶泛紅。 “老肅啊,”女人說著,淚緩緩滑落在臉上,專注地凝視著他,眼珠如同混濁的玻璃珠,多了幾絡(luò)說不清道不明的色澤,“老肅,你為什么不說話……” 肅清和垂首,喉結(jié)動了動。 他知道,女人的病癥其實沒有多大好轉(zhuǎn),她又把自己當(dāng)成了父親。 揉了揉發(fā)酸的眼角,肅清和故作輕松道: “媽,你忘了,爸爸帶著meimei出門了?!?/br> 女人一怔,唇不住的翕動,半晌,才開口出聲:“兒子……” 輕飄飄的兩個字,此刻卻好似路邊的刺,狠狠扎進(jìn)了心尖,搖搖晃晃的,讓人只覺得胸口發(fā)脹,肅清和緊緊咬牙,艱難地應(yīng)聲,“mama,我在?!?/br> “欣欣怎么沒來,我的火鍋都要涼了……” 目光定了定,肅清和試探道:“你說的是徐欣嗎?” “嗯。欣欣這孩子比你靠譜多了……你畢業(yè)那會兒考資格證,加班加點畫圖特別忙,她那陣子經(jīng)常從學(xué)校來看我?!?/br> “不過有好一陣子沒看到她了,后來見到她的時候,她還穿著白大褂呢……” “后來她告訴我,她現(xiàn)在也是醫(yī)生了,而且,她說,會讓我好起來的。” “兒子,你說,我好起來以后,你爸和你meimei,是不是就會回來看我了……” 肅清和重重垂首,回想著自己之前在公司加班的那些日子,陪伴mama的時間的確不如自己之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多。 可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徐欣居然…… “兒子?!?/br> 肅清和抬頭,“mama,我在?!?/br> 頓了頓,他又道:“我打電話問問徐欣到哪里了……” “不錯,學(xué)聰明了。這個女孩子不錯,好好把握?!泵C母點點頭,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肅清和拿起手機(jī),走到窗邊,看了眼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二十三分了。如果開車到慈理,沒有堵車,快的話也得二十多個小時…… “怎么啦,怎么不說話?” “沒什么,她說她醫(yī)院太忙了,下次就來陪你呢……”肅清和收好手機(jī),大步朝她踱來。 “那你下次記得叫她來吃火鍋。” “好。”肅清和整理好復(fù)雜的情緒,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笑容,伸手,“媽,我扶你過去?!?/br> “兒子……” 肅清和忙著給她夾菜。 “你,生日都沒有送你禮物。來看看這個喜不喜歡。” 肅清和看了眼肅母,不知何時,她竟然從輪椅座下拉出了一條毛線圍巾。 那細(xì)密的針腳很眼熟。 像極了自己小時候在mama旁邊玩的時候,無意間瞥見她在鉤給爸爸的毛線衫…… 脖子上被裹得緊緊的,那股暖意一圈圈纏繞著,一時間,他抽了抽鼻尖,竟有些控制不住眼中的熱意。 多少次,在年少的時候,他也羨慕過同學(xué)的父母在學(xué)校旁邊等著然后送飯送各種保暖東西。 可是只有他是一個人冒著刮風(fēng)下雨的惡劣天氣到處找那個動不動就失蹤的女人。 每次回家,他的眼目永遠(yuǎn)都是地上凌亂的鍋碗瓢盆,散落的菜蔬大米…… “嘖,真的很合適,我就說嘛,欣欣的眼光很不錯,灰色真的很適合男孩子……” 再次從女人嘴里聽見“欣欣”二字的時候,肅清和忍不住狠狠的心顫了一下,灰色,是徐欣給自己選的? 他低頭,掃了眼脖頸上纏裹的圍巾,一時間,連那顆冷了很久的心,也一并被熨燙得炙熱又劇烈地跳動著。 想去找她的心思再一次被燃起! -------------------- 第44章 四十四 四十四 三樓的陽臺天花板掛著許多紅色喜慶的燈籠 地上擺放了很多花花草草, 還有好幾盆的橘子樹,一顆顆砂糖橘閃爍著黃澄澄迷人的光澤。 陽光拂進(jìn)房間,風(fēng)也裹挾著幾分難得的暖意, 撩動著紗質(zhì)窗簾。 “這樣穿過來,對對對!” “不愧是我生的, 這手藝活兒就是遺傳得很好嘛?!?/br> 肅清和看了眼自己手里用線鉤成的向日葵花枝葉, 又看了眼肅母手里的, 頓時還是有些落差感。 察覺到肅清和臉上細(xì)微的表情變化,肅母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多鉤點兒, 最后用牛皮紙包起來, 徐欣肯定會喜歡的。不管之前有多生氣,看到你的心意, 她會原諒你的?!?/br> 肅清和點點頭,“好?!彼麘?yīng)著, 此刻連手里的鉤針也配合了許多。 鉤好一捧向日葵花束時,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告別肅母前,肅清和深深地看著她, 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 “快去, 早點把她帶來見我?!毕﹃栂?,肅母有些泛白的頭發(fā)流動著晶瑩的亮光臉上的細(xì)紋也把她此刻瘦削的面容襯得愈發(fā)溫柔。 一如記憶中他見到的那個溫柔的mama。 一時間,肅清和只覺得眼中熱意愈發(fā)深厚起來。 用力地抱了抱她,肅清和抿唇, 接著轉(zhuǎn)身下樓。 肅母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 眼神泛上了幾分慟然, 低低喃著,“老肅啊……你一定要讓兒子平安回來啊……” 暮色黃昏,連這個冰冷的工業(yè)化經(jīng)濟(jì)城市都多了幾分讓人迷醉的色調(diào)。 肅清和踩著油門的足尖都有力了不少。 看了眼座位上的那束向日葵花,肅清和的眼眸多了幾分暖意。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見到她了。 “嗡嗡嗡!” 前面紅燈亮起,電話也在此刻響起。 他看著“江一”字樣從車載顯示屏上浮動著,心情頗好地劃開接聽鍵。 “肅……肅哥……” “怎么啦?”肅清和不是第一次聽見江一那一驚一乍的語氣,只是此刻他的慌亂讓肅清和的心不知道為什么,也難受了不少。 “肅哥,你趕緊趕回療養(yǎng)院吧!快一點!”江一倏地拔高了音量,仿佛什么事情十萬火急地催促道。 肅清和強(qiáng)按下心里的不適,轉(zhuǎn)動方向盤,在紅綠燈變化的那一瞬間,扭頭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朝來時的歸路奔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門口不少小孩放著小炮仗,彼此之間追逐打鬧玩得不亦樂乎。 “嗡嗡——” 是前不久跳槽的小蘭護(hù)士的電話,徐欣接通手機(jī)。 “欣姐,你快過來療養(yǎng)院一趟吧!”小蘭的語氣焦急。 聽起來是大事兒。 徐欣皺眉,轉(zhuǎn)身奔進(jìn)樓內(nèi)。 “大年初一,你往哪里去?”徐父看著徐欣披著大衣隨意拎了個包,行李沒有收拾幾件,就往門口去,詫異質(zhì)問道。 “去見一個很重要的病人?!?/br> 徐欣臉色凝重,語氣沒有了剛剛出門前遛彎的那種輕松盎然。 徐父一時間止住了話頭。他看了眼外面的大雪,像是沒有了阻攔一樣,把那棵小區(qū)里長了幾十個年頭的老樹枝頭壓彎,偶然間一只瘦小的雀兒飛過,顛落了不少白雪。 這場雪來得猝不及防。 各地往帝都的路上都積了雪。 徐欣到達(dá)帝都時,因為到處封路延誤了不少時間。 關(guān)掉電臺新聞關(guān)于這場雪的新聞播報,徐欣看了眼手機(jī)的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五點了。 大年初三。 療養(yǎng)院大廳的電子日歷自然而然翻到了這個日期,順帶著旁邊天氣那欄多了個“下雪”的圖案。 “欣姐,你來了?!毙√m的眼睛腫得發(f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