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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困青茗 第40節(jié)

    岑青茗正好走到他身旁,打量了他一眼,刺了句:“招式挺帥,后果挺慘,你到這兒來就是讓我看你耍帥的嗎?”

    楊起垂頭低語:“我擔心就算不能一起活著,但我好歹還能陪著你們一起去死?!?/br>
    大家一陣沉默。

    李元朗走過來,冷聲道:“不會讓你們一起死的?!?/br>
    說完從他們中間穿過,又指著楊起讓人將他押了下去。

    岑青茗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鐐銬纏身,枷鎖蓋頂,心內(nèi)的不堪、郁痛一齊翻卷上來。

    她冷視著李元朗道:“我呢,我作為聚義寨的頭領(lǐng)居然不配擁有他們這么大的排場嗎?”

    李元朗看岑青茗又犯起了倔,正要出口稍微安撫一下,荀瑋此刻卻又趕了過來。

    荀瑋原本是要在這候著李元朗的,但何筠硬要在這里等他,荀瑋拗不過她,只能獨個兒在何老門口等著李元朗,卻沒想到這半日功夫還未見他身影,只能自己過來尋他,就是沒想到一見面,看到的又是他和那個女山匪。

    荀瑋走到李元朗身邊,在他耳邊湊近道:“你這還有多久,何老那已經(jīng)在催了。”

    李元朗點了下頭,示意可以一同前往。

    他看了眼岑青茗,見她仍是一眼都不想看他的樣子,輕聲吩咐李圭道:“將鄭汪垚‘請進’我府上,岑寨主這里,你好生安頓下,能順就順著她點?!?/br>
    頓了下,他又道:“別讓她做什么傻事?!?/br>
    李圭默默點了點,這姑娘可是個刺兒頭,這回可真是接了個燙手山芋。

    等他們走后,李圭斂了身上的愁意,笑著轉(zhuǎn)頭就對岑青茗做了個相邀的手勢道:“那么,岑寨主這邊請吧?!?/br>
    ——

    何老平素已不大管事,這次到官署也是因為聽到李元朗回來的消息這才過來等他。

    隔了大半年再見到這位學生 ,何啟簡拍了拍他的肩,嘆道:“這趟實屬不易,瘦了不少啊。”

    “元朗不敢妄言,為朝廷做事,理所應(yīng)當而已?!?/br>
    “倒是謙虛了許多?!焙螁⒑喴荒槾纫?,重回了座位:“我說了,在我這邊就無需這般模樣,你此番在外多時,聽說你剿滅了新風豐榮兩縣所有匪寨,這般大好消息,于你仕途多有裨益,圣上對你也必有賞賜。”

    何啟簡說到這里,卻又看著李元朗,雖是詢問卻帶著質(zhì)疑:“只是,我怎么聽說,這給新風縣的賑災(zāi)糧卻讓你給那山匪都送了人?”

    第54章 只賣給你(三合一文案部分)

    荀瑋側(cè)頭看了眼李元朗, 他在來前就已經(jīng)跟他說過了,何老的耳目不止他一人,他在豐榮縣做了什么, 何老遲早都要知道。

    這點, 李元朗清楚,是他讓荀瑋直接回稟何老的。

    他沒想瞞著, 自然也沒打算避諱。

    李元朗坦言:“元朗在新風縣剿匪之際,在其聽說了不少鄭汪垚和齊豐的勾當, 當日鄭汪垚將賑災(zāi)糧一事污在豐榮縣聚義寨上, 他們想借著這由頭賴在學生頭上, 好狀告學生辦事不利之罪, 而學生卻因剿匪負傷被聚義寨寨主所救, 那匪首也因鄭汪垚和齊豐二人的污蔑,偷搶了賑災(zāi)糧?!?/br>
    “學生本想拼著一條命也得將其保住, 卻未想到, 這匪首居然愿意放糧于民?!?/br>
    李元朗說完上述緣由以后, 向何啟簡行禮告罪道::“是學生無能, 沒能將賑災(zāi)糧一并保下, 但學生也是多思,齊豐和鄭汪垚為了貪利害人如此惡行, 而這偏遠小縣的一介匪首居然還能感懷其念,還糧于民, 竟一時也動了心思……”

    是了, 李元朗沒有瞞何老, 只不過調(diào)換了下時間順序, 原本最初就是李元朗臥底進入聚義寨,但現(xiàn)在說辭卻換成了剿匪以后被救進了聚義寨。

    何啟簡長嘆一聲:“這樣說起來, 這鄭汪垚和齊豐兩人也實在膽大妄為,也虧得你福大命大,這一行你也是受苦了,只是,元朗啊,那鄭汪垚的罪行還有鄭汪垚和汪公公之間的關(guān)系你這都查探清楚沒有?”

    李元朗垂頭靜道:“大致已經(jīng)清楚了,新風知縣齊豐勾結(jié)豐榮縣鄭汪垚,連年以匪禍天災(zāi)為由向朝廷索要錢糧,新風縣地瘠民貧,這幾年一直在與□□結(jié)交,在新風縣內(nèi)開設(shè)了不少地下賭/場黑市,而鄭汪垚就以此為便,索要錢財?!?/br>
    “學生暗中估計,齊豐所獲那些謀利,有大半是得交由鄭汪垚手中,而他拿著這些錢款,一方面向國庫納稅,保全自己所帶之縣豐榮之象,另一方面,納稅之利朝廷可再撥錢款讓其修路,鄭汪垚拿了錢修了路,卻將那路的過路費提升了近三倍有余,私下還向民眾索要孝稅,所稱,自己為人父母官,民眾如子應(yīng)當盡孝?!?/br>
    各地稅收上交國/庫前五名都可在朝廷允許內(nèi)新建官道且由朝廷撥款扶持,但這官道稅收絕不會收的這么離譜。

    “自己為人父母官,民眾如子應(yīng)當盡孝?”何啟簡都笑了,笑聲穿過沉悶的喉腔帶起不間斷的震顫。

    他身邊的下人忙拍了拍他的背,遞著茶盞到他手邊。

    何啟簡略飲了一口,潤了潤喉:“這兩個小子竟有這么大的膽子,做出這些事情?還有那個齊豐,他什么來路,竟然敢在當?shù)匕翟O(shè)這些勾當?!?/br>
    “千真萬確?!崩钤驶氐溃骸皩W生覺得,這齊豐怕就是被鄭汪垚所帶,他的來路明細學生查過,一概清楚,唯有鄭汪垚,他的身份疑點成迷,二十年前,他只不過是一介富商,忽然就考中了舉人,坐上了豐榮縣令,而在此之前,鄭氏聽說并沒有他這個人?!?/br>
    “而且?!崩钤释nD道:“齊豐為了怕扯上事端已經(jīng)跑了。”

    這下,連何老都驚了:“竟有此事,齊豐跑了?那他現(xiàn)在人在何處你去查了沒有?”

    “老師放心,他跑的當日我便派人跟蹤而上,只是學生現(xiàn)在打算將其放養(yǎng)著,等過幾日鄭汪垚和汪公公將責任全推在齊豐身上時,他必會出現(xiàn)。對了,學生此行,也將鄭汪垚帶了回來?!?/br>
    “帶回來也好,省得平生事端?!焙螁⒑嗇p吁了口氣:“這些事,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你放手去做就行。”

    何啟簡看著眼前這個李元朗,他已經(jīng)完全不再掩飾少年時的野心和手段,真正變成了銳利的刀。

    李元朗道是,其后又道:“學生,還有一事要報,當日被劫的賑災(zāi)糧中在鄭汪垚府上搜出時,學生還發(fā)現(xiàn)了隆城大米?!?/br>
    隆城大米價貴,但今年戶部言明此米已無余量,隆城大米在京城可賣一貫十石,但在豐榮和新風縣卻漲到了一貫三石,其中利潤不可知,但這糧一直都由戶部掌管,也不知,這到底變成了怎么回事。

    何啟簡看著站在下方的學生,沉吟道:“元朗,此事暫不在我們的討論范圍之內(nèi)?!?/br>
    李元朗抬頭看了眼上首的老師,只默了一會便頷首:“學生明白?!?/br>
    何啟簡欣慰一笑,又轉(zhuǎn)了話頭:“筠兒今天一直在等你,你見到她了?”

    “見到了,天熱暑重,學生讓巧兒先帶她回去了?!?/br>
    何啟簡細看了眼他的神情,看不出絲毫變化,如此便道:“你回去吧,今日本應(yīng)圣上召見你,但圣上今日身子不爽也不便喚你,你初初回來恰是應(yīng)該洗塵修養(yǎng)之際,我也不便留你了,好好休息吧?!?/br>
    李元朗和荀瑋拱手告退。

    荀瑋直到出了何老的官所才道:“隆城大米之事,你為何不跟我說?”

    “你現(xiàn)在不也知道了嗎?”

    “可是何老明顯沒有要管的意思?!?/br>
    “那就不管。”

    “李元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的抱負呢,你的善意呢,你想為百姓做事的心呢,明明何老剛才就有所隱瞞——”

    李元朗不耐打斷:“那你呢,你為何不去質(zhì)問?!?/br>
    “我……”

    荀瑋無話可說,李元朗是他的上官,他只是習慣了在他身后做事。

    “好吧?!避鳜|不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這個事情他之后也可以自己再查,只是他更擔心李元朗這邊,怕是真的被那山匪迷住了,聽說他竟是被那山匪刺傷了。

    荀瑋緩了語氣:”大人,你打算怎么處理岑青茗,這人心狠又刁鉆,你這次還差點命喪其手——”

    “荀瑋。”這是李元朗除了第一次見面這么喊他后,這是第二次:“如果你覺得你不愿做我下屬,你盡可以出去獨立門戶,不用事事由我出頭,也不必事事再問我緣由?!?/br>
    荀瑋心里發(fā)寒:“你是這么想我的?我只是——”

    李元朗冷聲:“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以后這些話就不必說了?!?/br>
    這句話說完,李元朗便轉(zhuǎn)身走了。

    荀瑋站在原地,攥緊了拳頭。

    ——

    岑青茗被李圭帶進了牢獄后就一直闔眼靜坐,沒有說過話。

    新風縣牛頭嶺的一些其他寨主卻還在牢獄里痛罵不忿:“丫憑什么我們住這么差,她怎么這么好!那路上也是,我們坐牢車,她坐馬車!你們丫是不是就看見她是個女的,給她便宜?。±献硬环?,老子怎么就不是個大姑娘?!”

    岑青茗終于開口了,只是一張口就是一串國罵,最后添了一句:“真這么好,自己就把下面剁了,你們下不了手,就讓我來!”

    直罵得那些人消了音去。

    李圭也被這些話嚇得身子縮了一縮。

    等岑青茗看過來時,李圭又努力挺了挺胸:“岑寨主,這處還滿意嗎?”

    這地方已經(jīng)算是這個牢獄里面最干凈的一處地方了,連地上都鋪了石磚,平時也都是嚇唬嚇唬一些沒犯什么大事的高官,讓他們開口所建。

    “沒聽見他們說嗎?”岑青茗不耐:“鐐銬呢,枷鎖呢,給我換個房,我要去楊起那間?!?/br>
    “楊起那間,恐怕是不行。”李圭擦著額頭的汗,他家大人離去前還說了不要讓岑寨主接觸楊起呢,連見都最好不要見面,他怎么敢讓他們關(guān)一間房啊。

    岑青茗沉默:“那我要最后那間?!?/br>
    李圭無法只能應(yīng)了她,將人換到了這間房,這地方就明顯不如剛才那處了,污臟又陰暗,地上鋪的也都是些濕冷的干草,角落里還有幾只不怕人的碩鼠在看著她。

    李圭打量了下環(huán)境,和岑青茗確認:“岑寨主就要這里了?”

    岑青茗盤腿坐在地上,充耳不聞。

    李圭見她已是不愿再理的樣子,也是無法,只能落了鎖出去了。

    不管怎么樣,也算好說歹說處理好了,李圭偷偷松了口氣,就這一出就得折他三年大壽,李圭交代獄卒好好看著這間牢房,若有事再通知他,說完就走到門口透氣去了。

    本來也應(yīng)是好好的,只是沒想到出了個岔子,今天除了送進來的這些匪賊還有另外一批出事的犯人,后來同樣被送到了那處的最后一間,岑青茗的對面。

    等到另一處派人提審的時候這就搞岔了人,明明是說的左邊的牢房,新來的那個獄卒卻帶成了右邊的。

    剛好將岑青茗提到了戒律房去。

    李元朗從何老那一出來就又回了刑部大牢,看到李圭站在門口,沉著臉問道:“她人呢?”

    也不用多問,這問的必定又是岑青茗。

    李圭忙將剛才岑青茗說的以及發(fā)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回稟了李元朗。

    李元朗大踏步進了牢獄,李圭急急尾隨在他身后,里面的獄卒見了李元朗都一一行禮,李元朗一路走到最后一間仍是沒見到岑青茗,他轉(zhuǎn)身皺眉對著身后的李圭道:“人呢?!”

    此時岑青茗正被鎖鏈綁在刑架上,她看著眼前的那一排刑具冷笑:“可真是好樣的,在面前說得那么情深義重 ,在背后就又搞這些心眼動作,李元朗,你有什么花樣盡管使出來就是了,就算是當面又能怎么樣?!你就不能堂堂正正做個人嗎?!”

    看守她的獄卒沒想到這犯人如此大膽,竟然直呼李大人的名諱,還一口一個“卑鄙”“不做人”之類的謾罵,直斥道:“你要知道李大人是什么身份!你這種卑賤小人死到臨頭還敢如此辱罵大人?我看你是真的活膩了?!”

    “什么身份?”岑青茗鐵鏈加身,被斥到面前也不慌,氣到心頭,竟然還對著那獄卒嬉笑道:“你們這李大人是不是賣了許多人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他當年可也賣給過我?!?/br>
    那獄卒臉色頓變,像是聽到了什么奪命的消息,誰不知道李大人在刑獄中的名聲啊,冷酷森嚴,鐵面無情,做事無論對錯,只究結(jié)果,這犯人竟然私議朝廷重臣,怕不是想要害苦了他。

    他喝了一聲“休要胡言”就要拿著鞭子作勢往她身上呼。

    李元朗找到戒律房的時,鞭子正要揮到她身上,李圭正要出口阻止,卻發(fā)現(xiàn)李元朗已經(jīng)閃身撲到了岑青茗身前,那獄卒見到李元朗時收手已經(jīng)退之不及,一道鞭子連著打在李元朗和岑青茗身上。

    所幸李元朗遮得嚴實,岑青茗只是被鞭風劃破了一角衣服,但李元朗就沒這么好運了,他完全被鞭子抽在了身上,刑牢的鞭子為了讓犯人開口都是帶倒刺的,抽一鞭有些鐵血硬漢都能嚎出聲來,就算那獄卒收了力道還是在李元朗身上劃出了一道刺眼血痕。

    李圭看到李元朗身上的傷痕,牙都酸了,忙過去上下查看。

    那獄卒一驚之嚇也忙跪在地上呼聲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