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困青茗 第80節(jié)
那時的李元朗年少卻也健談, 完全不似當時他對他出手相助時的寡言模樣, 在刑部內也經常帶著門下眾人出去喝酒。 說實話, 荀瑋不太認同。 在他看來, 為官,當正己身, 而李元朗一天到晚的應酬明顯不符合荀瑋對于清流官員的憧憬,當時他曾與他吵過一架。 后來雖然和好,但在這點上,荀瑋一直很是排斥。 只是沒想到他離開了李元朗,坐上了與他一樣的位置,他才知道為什么李元朗當年需要處處經營交際。 而現(xiàn)在更是不比從前,自從梁相下馬,李元朗與何啟簡鬧掰之后,朝廷的的黨派斗爭更是不斷。 現(xiàn)在誰都想趁著這局動蕩之際抬一抬屁股,就是不知這裘讓身后又有什么靠山才能如此囂張。 岑青茗側頭看了一眼,見對方低著頭看著桌上的菜色,不知在想什么,心生不耐,忍著性子小心問道:“這位大人,您是還有什么吩咐嗎?” 荀瑋這才想起眼前的人,抬頭隨意看了看,道:“沒事,你出去吧?!?/br> 怪人! 岑青茗有些無語,打開門就要離開,只是沒想到岑青茗剛跨出去,就見到了從樓梯處一路走上來的李元朗。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忙又退回了屋里。 荀瑋見她突又進來,皺眉道:“不是讓你出去了嗎?” 前有狼后有虎,如此進退兩難之間,岑青茗一時沒了法子,而身后荀瑋還在對她質問。 岑青茗想著荀瑋之前對她的態(tài)度,鎮(zhèn)定下來,柔聲道:“大人不是需要奴來備菜嗎?奴怎么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br> 她想過了,再怎么樣,荀瑋總比李元朗好對付,更關鍵的是,荀瑋并不愿意自己與李元朗在一起,她不是沒有離開的余地。 荀瑋冷臉:“我不需要。” “那大人要不要看奴跳舞呢?奴今日剛學了支舞,想讓大人看看呢。” 荀瑋寒聲:“我不需——下去!” 荀瑋剛才那句話還沒說完,岑青茗就已經跳了起來。 她哪里會跳什么舞,不過是拖延一些時間罷了,只要門口沒有了李元朗,她就能順利離開。 岑青茗背對著荀瑋胡亂扭了幾下,等聽到身后的腳步身時,忙跪地觸額,弱聲道:“奴只是剛學了一舞,想讓大人品鑒一下,若大人實在不愿,那奴也不再勉強大人,這就告退了?!?/br> 荀瑋此時卻叫住了她。 雖然這個丫鬟和岑青茗一點都不一樣,但是荀瑋卻油然升起了一股熟悉之感,他看著跪在地下連頭都不敢抬的丫鬟,命令道:“抬起頭來?!?/br> 岑青茗頭埋得更低了,還在想著托詞回絕,卻聽荀瑋又說了一句:“算了?!?/br> 岑青茗:…… 這人是真的沒事找事,玩她吧? 荀瑋卻在自嘲,又不是誰都是岑青茗,他這段時日怕是有些癔癥,見誰都成了她的樣子,可那女子怎可能在這歌舞坊里當一個小小的丫鬟。 “你走吧?!?/br> 岑青茗終于松了口氣,可她也不知道李元朗此刻有沒有進了房間,還在糾結要不要再拖些時候,眼下卻伸進了一只手,生生將她下巴抬了起來。 四目相對。 荀瑋驚道:“是你?!” 自從上次刑獄一別,他一直沒再見過她。 可岑青茗的名字卻從未在他耳旁消失,先是京里那個傳唱甚遠的戲,又是李元朗身邊女子的傳聞。 岑青茗見木已成舟,也沒再堅持,直接站起了身,笑道:“是我,你不滿意嗎?” 荀瑋不自覺沉下了眉眼,看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斥道:“你怎在這坊間做這種事?!” “這倒是不關你的事了?!贬嘬舷聮吡塑鳜|一眼,突道:“我該是慶賀荀大人升官了才是?!?/br> 荀瑋抿唇不語,半晌又言:“姑娘家在這做事并不合適,李元朗知道也必然會生氣的?!?/br> ”什么合不合適的,左不過都是混口飯吃,若是你們男人潔身自好些,也不會有這些風月場所,現(xiàn)在就開始說教了?” 岑青茗嗤笑,看著荀瑋繼續(xù)道:“還說什么李元朗,你不是巴不得我離開他嗎?覺得我害慘了他,又迷惑了他,荀瑋,現(xiàn)在不都順了你的意嗎,你應該覺得開心才是啊?!?/br> 岑青茗的嘴一張一合,說的話都帶著綿針,但荀瑋卻全然聽不進耳,她和他靠的如此之近,她身上的味道一絲一縷縈繞在他周身。 帶著點食物的煙火氣還有千羽坊里的胭脂味,更重要是她自己獨有的體香,清淡卻又凜冽。 就像她的人一樣。 讓他煩不勝煩。 令他有些生厭。 荀瑋退后一步,還要開口,卻聽門口傳來敲擊聲。 兩人雙雙看向門外,而岑青茗就趁這個空擋閃身到了屋里的屏風后面。 荀瑋回頭看了眼映在屏風上影影綽綽的人影,別開了眼,然后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李元朗板著張臉正看向他。 —— 李元朗上到天字樓層時,碰見了裘讓。 李元朗知道這個人,在戶部里面就是個刺頭,身后仗著劉家的勢力,一直有些耀武揚威。 而那劉家大概也想分一杯羹,剛好就指著裘讓出頭了,荀瑋剛進戶部,根基不穩(wěn),應當也會傷腦筋,不知他打算如何。 裘讓看見上梯的李元朗,行了個禮,笑著招呼道:“李大人,今日也來千羽坊公干???” 李元朗卻理都沒理,繼續(xù)上了臺階。 裘讓有些沒臉,心下忿忿。 這李謙和荀瑋不愧是對好兄弟,有一個算一個,都能讓人倒足胃口,就算是他們現(xiàn)在鬧掰了,但還是會被他們二人那氣人嘴臉給惡心到。 想到正和那那女子獨處的荀瑋,裘讓惡向膽邊生。 “李大人,您莫不是來找荀大人的吧?小的勸您現(xiàn)在還是別過去,荀大人他,現(xiàn)下怕是有些不太方便?!?/br> 李元朗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笑得有些猥瑣的男人。 “你想讓我說什么?” 裘讓愣了一愣,沒想到他問話如此直接,訕笑道:“小的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怕李大人打擾到荀大人才出此一言?” “你怎知我要找的是荀大人而不是什么顧大人云大人?裘讓?!崩钤使创剑骸拔槐岸p重,做好你分內之事就行了?!?/br> 裘讓徹底討了個沒趣,他咬牙行了禮,說了一聲“小的知錯”就告退了。 但心里卻是滿腔怒火,他們一個兩個有什么好囂張的,一個叛出師門,師恩不報,一個割袍斷義,攜帶之恩也全然不顧,都算不上什么好東西,還好意思教訓他。 還有這李元朗,最惹人生厭的就是他,最近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火藥,在朝廷里愈發(fā)雷霆手段,惹的人人生畏。 裘讓心道,惹不起,我還躲得起,這么狂妄,不還是因為何老沒認真對付他嗎,等到時候他家大人和何老聯(lián)手,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裘讓這么想著,心里舒服了下,連下臺階的步子都放松了點。 卻忽然聽李元朗在身后問道:“荀瑋他是在哪間房?” 裘讓心里不耐,卻還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只得小心回道:“就在春棲閣,右手第一間?!?/br> 裘讓的話一落地,就見李元朗變了臉色,連平時為官的君子之儀都未顧,兩三步跨到了樓上。 裘讓被他如此慌張的模樣嚇了一跳,他還未見過李元朗如此慌張模樣,翹著頭看向李元朗走去的方向,卻正是荀瑋的房間。 他沒忍住又向上跨了幾階,就發(fā)現(xiàn)眼前李元朗手下叫李圭的攔住了他的去路。 雙方對視了一眼,裘讓一臉尷尬,但明顯裘讓的好奇心勝過了一頭,沒忍住問李圭道:“李大人這是?” “大人他有要事要忙,就無需裘大人擔心了,裘大人還是先離開吧?!?/br> 說著就伸手做了個相送的姿勢。 裘讓看著這滿身腱子rou,看著就不好相與的侍從,轉頭氣哼哼地下了樓。 等李圭瞧著那人消失在樓梯轉角,忙向衛(wèi)風求證:“剛才那人是不是說岑姑娘去的就是春棲閣?” 衛(wèi)風仍是那張讓人看不出情緒的臉,只隨口“嗯”了一聲。 “哎呀,這岑姑娘怎么偏偏去的就是荀大人的房間?!”李圭拉著衛(wèi)風的袖子擔心道:“你說他們二人不會因著這事再吵起來吧?我是不是得去看看?” 衛(wèi)風未語,只是低頭看著李圭放在他袖上的那只手盯了半晌。 李圭順著他的眼神看去,訕訕地收了回來。 等他收回了手,衛(wèi)風才道:“這就不需要cao心了,大人說了不要讓我們打擾他的?!?/br> “我這叫cao心,我這是關心?!”李圭憤然:“這些溫情柔意的東西,你這個冰塊臉懂什么?” 衛(wèi)風看著滿臉粗髯但一臉“柔情”的李圭,又閉上了嘴。 —— 而此刻,春棲閣里,荀瑋打開房門,看到許久未見的李元朗也是有些詫異。 但一想到房間里那個,荀瑋又淡然了下來。 李元朗卻并未看他,連與他寒暄的意思也沒有,直接走進了里間,見一室空蕩,除了荀瑋之外再無他人的房間,對他道:“這剛才進來的侍女呢?” 荀瑋看向屏風后,已無岑青茗的影子。 他搖了搖頭,輕笑:“我不知道?!?/br> 李元朗皺眉,直接踏進了內屋。 荀瑋卻在此刻出聲:“李元朗,這么些日子沒見,你就不想和我聊聊嗎?” 李元朗置若罔聞,繼續(xù)在房間里尋找,他翻了衣柜,桌底以及各處可以藏身的地方,卻都沒見到有人隱匿的痕跡。 如此,李元朗也就想著算了,準備離開。 只是沒想到,剛剛轉頭,就看到床簾遮掩的被褥里明顯有個人形。 他慢慢走過,扯上被角,卻被里面的人施力拉住,隨后,被子里的人嬌聲問道:“大人,您的客人離開了嗎?” 不似岑青茗的聲音。 李元朗略微放了心,只是手下力道未減,仍是執(zhí)意要將這床被子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