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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氏族 第153節(jié)

    此時此刻,察拉罕面前,有三萬余天元軍將士。

    “看樣子,趙北望是打算進攻我們了,最遲明日佛曉,他們就會發(fā)起攻勢。”白音捻著下顎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根胡須,望著正在扎營的雁門軍先鋒悠悠開口。

    察拉罕同意白音的判斷,他叫來幾名元神境高手,讓對方帶著他的軍令,去給在鳳鳴山、紅葉原中間地帶的騎兵傳訊,讓他們迅速增援。

    不過戰(zhàn)事畢竟還未爆發(fā),眼前的對手力量也有限,察拉罕沒有讓那十萬騎兵都過來,只是調(diào)動了離鳳鳴山最近的那三萬多騎。

    “齊軍的戰(zhàn)略部署,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直接,哪怕我們占據(jù)了地利,只要能跟我們交上手,他們就會不顧一切抓住機會,生怕我們跑了。”

    察拉罕眺望著燈火輝煌,猶如一片璀璨星海的雁門軍營地,臉上浮現(xiàn)出nongnong的冷笑,眼中盡是譏諷之意:

    “雁門軍如此作為,無疑是有必勝之心??磥碓谒麄冄壑?,我們?nèi)允遣豢耙粨簦灰麄兘粦?zhàn),戰(zhàn)則必敗,就像百年之前的突厥大軍一樣?!?/br>
    白音呵呵兩聲:

    “齊軍目光短淺,認不清事實,其實也怪不得他們。他們太平日子過得太久了,自大的時間也太長了,導致他們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現(xiàn)在,是時候讓他們付出代價,見識見識我天元大軍的戰(zhàn)力了!只要戰(zhàn)爭開始,他們就會知道,一百多年過去,兩軍強弱已經(jīng)易形!”

    雙方兵力相當,無論察拉罕還是白音,對擊敗雁門軍都有絕對信心。

    “達旦軍雖然集中在王庭,龜縮防守,拒不出戰(zhàn),但旬月之后,他們也必被太子吞滅。

    “等到那時,我們怎么也擊敗雁門軍了。如此一來,草原形勢大定,南朝再是不服氣,也無法改變事實。

    “他日大漢成就天人境,那就是我們揮師百萬,南下滅掉齊朝的時候!”

    說到這,白音深吸一口氣,眼中滿是狂熱之色。

    察拉罕雖然沒有口出狂言,但也深吸一口氣,戰(zhàn)意盎然。

    他恨不得明日早些到來,好讓他快些把趙北望陣斬于此,為百年前被趙氏先祖戕害的左賢王復仇。

    第一九零章 初戰(zhàn)(1)

    漆黑無垠的夜空里,耀眼的繁星正在悄然隱去。東方草天相接的遠處,正有一抹若有若無的深藍,在無邊的黑暗里浮現(xiàn)。

    雁門軍營地的角樓,在依稀的月光下輪廓清冷。有身姿如松的甲士,仰首挺胸揚起了號角,旋即,厚重蒼涼的嗚咽聲響起,刺破了夜的沉寂。

    營寨里一座座白色帳篷,被一盞盞燈火映亮,攢動的人影形如鬼魅,又迅捷似箭。鐵甲環(huán)佩的金戈摩擦聲,猶如低沉的音律,在各處交響奏起。

    氈帳的簾子被掀開,燈火里,身形頎長腰身筆直的趙寧,站如長槍,一名甲士正在他身后,為他拉緊了甲胄的最后一根束帶。

    這是一具玄赤相間的符甲。

    上到項圈、肩吞,下至吊腿、托泥遴,包括胸甲、鶻尾,裈甲、裙甲在內(nèi),將他渾身包裹的幾乎沒有縫隙,就連手臂也有掩膊、臂鞲防護。

    系好捍腰(腰帶),戴上鳳翅兜鍪,甲胄與人便完全融為一體。頭頂半尺紅纓,與腹吞(腹甲)相呼應,在燈火映照下,趙寧哪怕是站著不動,也雄姿英發(fā)。

    與天將無異。

    挎上腰刀,伸出手,接過身旁近衛(wèi)遞來的長槊,趙寧大步走出軍帳,翻身上馬。

    乙字營近五千將士,已經(jīng)在校場集結完畢。一人一馬齊頭并立,隊列齊整如林,人人右手持槊,左手牽著馬韁繩,肅靜無聲。

    他們都是輕騎,甲胄沒有趙寧這般厚實,但也英氣勃勃。

    趙寧策馬來回掃視一圈,看到了趙辛、黃克捷,也看到了同樣一身玄赤符甲的楊佳妮。最終他停馬軍陣正前方,長槊一揚,喝令一聲:“上馬!”

    五千將士跨上戰(zhàn)馬,動作整齊劃一。

    東天的那抹深藍,變成了一線魚肚白。

    營中號角的嗚咽聲已經(jīng)停歇,咚咚的戰(zhàn)鼓聲,夏夜驚雷般炸響,敲擊在每個人心頭,引得人心神震動。

    趙寧看向帥帳方向,辨識了一眼角樓上的旗語,拉下猙獰如鬼的面甲,整個人便只有一雙銳利深邃的眸子,能夠讓人看見。

    手中長槊向轅門一指,乙字營戰(zhàn)馬腳下,旋即揚起灰塵,向營外席卷而去。

    第一縷橘紅色的晨曦,照亮千里原野,灑落在冷硬的鐵甲上時,三萬盔明甲亮、旗幟鮮明的精騎,卷起陣陣黃塵,洪流般涌出營寨。

    一路向北,直奔鳳鳴山前的低緩丘陵草坡,勢不可擋。

    乙字營由副都指揮使楊佳妮統(tǒng)帶,趙寧到了趙北望馬旁。抬頭間,望見一座座草坡上,隊伍嚴整、作契丹軍裝扮,壓迫力十足的天元軍,他眼神如鐵。

    在雁門軍出營前后,天元軍也在他們的位置準備完畢。他們的布陣方式很簡單,占據(jù)草坡高處,居高臨下展開兵力。

    居高臨下勢如破竹,這句話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在中間草坡低矮,通道寬敞的地帶中央,更有一個天元軍大陣。密密麻麻的將士,一眼望不到盡頭,扼守住了通往鳳鳴山腹心的咽喉。

    整個防線的兵力不下兩萬,顯然,察拉罕暫時將主力派到了第一道防線。他想要在這里,就擊潰雁門軍的攻勢。

    只有在第一道防線快要守不住的時候,天元軍才會退往第二道防線。撤退將士在友軍的掩護下,進入新的戰(zhàn)斗位置,構建出完整充實的第二防線。

    尋常騎兵對戰(zhàn),尤其是草原騎兵,必先追趕騎射,以弓馬之術決一個高下。

    但眼下,無論是雁門軍,還是天元軍,顯然都做好了短兵相接的準備。

    橘紅色的晨曦,早已變成了金燦燦的陽光,無差別的落在天元戰(zhàn)士身上,將他們高高在上的身影,襯托得猶如天兵下凡,睥睨四方。

    趙寧注視著前方谷口中的天元軍陣,耳中卻只能聽到馬蹄轟隆隆的炸響,好似下一刻就能將他掀翻過去。除此之外,什么也聽不見。

    地面在震顫,渾似波濤如怒的大海,而他跟他的戰(zhàn)馬,只是海濤上的一葉扁舟,頗有隨波逐流之意,前進后退全不由己。

    就連呼吸心跳,似乎都已跟馬蹄聲一個節(jié)拍。在馬背上起起伏伏的身體,早已跟戰(zhàn)馬合為一體,而戰(zhàn)馬也成了軍陣的一部分,無分彼此。

    這一刻,他即戰(zhàn)陣,戰(zhàn)陣即他。萬里之上的碧藍蒼穹,遠在天邊的火紅旭日,腳下延展開的千里草原,都失去了意義。

    燕平城繁華市井的車水馬龍,如畫青樓的胭脂水粉,溫馨家宅的嬉笑怒罵,早不知被拋到了幾重云霄之外。

    置身其中的這支精騎,是此刻的全部。在這一刻,世界在趙寧眼中變得極為簡單。前進,沖鋒,接戰(zhàn),殺敵,便是人生的所有。

    他感到全身的熱血,都已經(jīng)沖到了腦門,他感到身體的每根筋脈,都已經(jīng)燃燒起來,他感到自己擁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可以開天辟地!

    他往左右看了看,因為在隊伍前列,他身邊的將士,也都是鐵甲裹身,面容全隱藏在可怖的面甲下。

    陽光照亮了半邊甲胄,一只眼眸戰(zhàn)意如熾,一只眼眸在深深的黑暗里。

    他向身后看了看,入目是一望無際的黃塵,不斷沖破黃塵又被黃塵遮掩大半身體的騎兵,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里殺出來的勇士。

    一張張堅毅的面龐上,都有一雙雙燃燒的眼眸,死死盯著前方。

    趙寧知道,他們跟自己的心緒一樣。

    就在這時,趙寧聽到了趙北望用真氣傳開的聲音,這聲音比奔雷還要響亮,竟然將洶涌如潮的馬蹄聲都掩蓋了下去。他在喊:“眾將聽令,準備接戰(zhàn)!”

    回過頭,趙寧這才發(fā)現(xiàn),前方望不到盡頭的天元軍森林,不知何時已經(jīng)向己方奔馳過來。

    對方的軍陣充滿視野,即便是前奔而來,也只是最前隊列的無聲放大,但馬蹄揚起的塵土,還是讓趙寧準確辨別出了對方的動靜。

    他握緊了馬韁。

    就在這時,在震天動地的鐵蹄聲中,趙寧聽到了陣陣尖銳刺耳的咻咻破空聲。再度抬頭,趙寧看到的是一片黑云——箭矢組成的黑云!

    鋪天蓋地向己方罩了過來。

    通道兩側的草坡上,一道道黑云同時升空,在半途匯聚一處。其中不少箭矢的箭頭,還兩者星星點點的光芒,那是真氣,殺傷力非同尋常。

    上一刻看到漫天黑云,好似瀑布傾瀉、泰山壓頂,下一刻,蝗蟲一樣數(shù)不清的利矢,就已經(jīng)砸進了隊伍中!

    乒乒乓乓的聲音,此起彼伏,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連成一片,也就顯得格外大,聽得人牙酸心顫。戰(zhàn)馬凄厲的嘶鳴聲間或響起,還有重物墜地的砰砰異響。

    耳畔利箭暴雨般咻咻落下,好似下一瞬自己就會變成刺猬。這讓人禁不住懷疑,在這樣的打擊下,身旁的同袍是不是都被射成了豆腐渣。

    以元神之力護體,沒有遭受任何傷害的趙寧,迅速向后掃視了一眼。

    身旁的校尉都身著符甲,并不畏懼這樣的箭雨,然而普通雁門軍將士,卻都只是輕騎,身上穿的也只是皮甲!

    趙寧目光一凜。

    有戰(zhàn)馬迎頭栽倒,有騎士被拋下,被滾滾黃塵吞沒。

    但絕大部分將士,此刻都將身體貼在馬脖子后面,一只手還舉起圓盾護住了要害,不少圓盾上都插滿了箭矢,但被射死的將士卻少之又少。

    倒是地上的箭矢很多,又眨眼間就被騎隊淹沒,翻倒的騎兵,也多是戰(zhàn)馬被多支利箭射中。

    臨陣三矢。

    三輪箭雨過后,兩軍就能交陣。

    這是常識。

    但卻不是眼下的實情。

    在雁門軍還未跟天元軍騎兵碰撞時,第四輪箭雨落了下來!

    一輪箭雨,有不下萬支利箭,多一輪少一輪,差別不是一般的大!

    除了趙寧,所有雁門軍將士,包括在趙北望在內(nèi),無不是面露驚詫之色。在他們的印象中,這是根本不該出現(xiàn)的景象!

    但趙寧知道,這就是天狼弓。

    結構特異,消耗更小,射速更快,威力更強的天狼弓!

    第四輪箭雨之后,雁門軍死傷已經(jīng)遠超預計。一半是因為這第四輪箭云,一半是因為箭矢穿透力。

    原本可以挨好幾箭的戰(zhàn)馬,現(xiàn)在挨上兩箭就得栽倒,原本不會破甲的箭矢,現(xiàn)在卻能洞穿甲胄!

    出于意料的異變,在戰(zhàn)場上是致命因素。

    然而雁門軍畢竟訓練有素,這點插曲還不至于讓他們亂了陣腳,他們雖然不免驚詫,卻沒有人的動作變化分毫。

    矮著腰身的趙寧,回頭看了一眼乙字營的傷亡情況,按照前世的經(jīng)驗給出了能否接受的判斷。

    損失沒有特別大。雁門軍雖然已經(jīng)長時間沒征戰(zhàn),但趙氏將校平日里嚴苛的訓練,卻在此時起到了應有的效果。

    往昔流下的汗水,讓很多人在這時保住了性命。

    兩軍相對奔馳,接陣在感覺中,只是轉(zhuǎn)瞬的事。

    在充盈四野,山川似乎都在瘋狂回應、天地都在附和的馬蹄聲中,趙寧聽到了趙北望氣沖斗牛的大喝:

    “殺!”

    霎時間,三百將士、三千將士、三萬將士,發(fā)出了接連三波,一潮更比一潮高的整齊嘶吼聲,歇斯底里,又充滿一往無前、不死不休的煞氣。

    “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