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268節(jié)
但最后這件事被天元可汗證明,王庭根本沒有那個所謂的細作!為此,天元可汗付出了沉重代價,而蕭燕遭受巨大心理打擊。 怎么到了現(xiàn)在,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大軍中存在南朝的細作?大家又要開始尋找這個細作了? 若是沒有這個jian細,大軍的行程又是如何泄露的? 蕭燕只覺得如芒在背,禁不住咬緊了嫣紅的下唇。 萬一大軍中真有細作,蕭燕只能想到一個可能:對方是趙寧安排的! 趙寧的這個該死的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此事容后再查,先讓大軍后撤,務必不能被火海波及。等到山火滅了,我們再繼續(xù)進發(fā)!”察拉罕最終下達了這個命令。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去想跟左賢王爭個高低的事,因為左賢王還沒敗過,而他已經(jīng)吃了大虧。就眼下而言,怎么比都是他輸了,這讓他心里分外難受。 “公主殿下,大軍行程被泄露的事,就拜托你來查了?!辈炖蹦抗饫渚目聪蚴捬?。 蕭燕現(xiàn)在管著大軍的情報,查清這件事是職責所在,當下肅然點頭。 只是接下這個任務的時候,蕭燕心里有說不出的別扭與不自在。 大軍中真有細作嗎? 如果有,又是什么時候被趙寧安排的? 會是什么人? 如果沒有呢? 那消息又是怎么走漏的? 趙寧難道在真定安排了許多眼線? 難道大軍被監(jiān)視了,都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 這是不是自己的失職? 自己能不能彌補過錯? 蕭燕一時間思緒萬千,心亂得厲害,感覺好像回到了乾符七年。 ...... 汴梁。 自打到了汴梁行宮,宋治就幾乎沒睡過好覺,尤其是在設立河東節(jié)度使后,隨著戰(zhàn)局進入僵持,怎么都看不到轉機,宋治就更是難以入眠。 “朕自即位以來,自問還算勤政,并不曾沉迷于享受玩樂,朝會從未耽擱過一日,奏折從未有一本沒有批閱。 “這些年繼承歷代先帝的意志,推進中央集權與加強皇權,也未曾有半分懈怠,可為何到了朕的手里,江山社稷偏偏遭遇了這等挫折,竟然讓塞北的蠻子大舉攻入了國境! “如今河北地完全淪陷,而天下軍隊卻不能擊敗賊寇,眼下完全是仗著黃河天塹,朝廷才得以茍延殘喘,根本看不到反攻河北,收復京師的日期! “大伴,朕到底錯在了哪里,朕當真是個昏君不成?” 大殿里只有宋治跟敬新磨兩人,前者盯著空蕩蕩的殿堂發(fā)愣了許久,忽然語氣低沉、不無哀傷自責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這番話說出口,宋治的五官有些扭曲,悲憤讓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作為一個帝王,他自認并無失職之處。 在中央集權的過程中,一直沒有釀成多大的亂子,十八將門十三門第,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雖然心不甘情不愿,卻根本無法忤逆他制造的大勢。 天下縱使出了大量流民,但也被他用防御使軍隊的策略,給暫時化解,從整體上說,皇朝依然稱得上是國泰民安。 大齊的盛世明明達到了從未有過的高峰,怎么在突然間說倒就倒了? 到底是北胡大軍太強,還是齊人安享太平繁華太久了,以至于都腐化墮落得太多,無法跟蠻子拼刀子了? 宋治想不到答案。 如果他沒有錯,那錯得就只能是臣民。 那么他究竟有沒有錯呢? 作為一個跟驕奢yin逸、荒廢政事、窮兵黷武、殘暴無道等種種史書上,濃墨重彩大寫特寫的亡國之狀,完全不沾邊的君王,他能有什么錯? 敬新磨拜伏于地,聲音顫抖著道:“陛下萬勿妄自菲??! “此戰(zhàn)之失,不過是北胡蓄謀已久,以有心算無心而已,就算前期能取得一些勝果,等到皇朝集中力量,必然可以一舉將其擊潰。 “陛下是圣明之君,臣民皆感念圣恩,當此之際,天下人莫不想著奮軀報國,盡忠陛下,陛下只需知人善任,必能很快回到燕平!” 宋治剛剛那番話,不全是惺惺作態(tài),有很大一部分的真情流露。 無論是誰,君王也好平民也罷,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都是希望他人理解自己,認可自己,尊重自己的。 在被敬新磨的勸解之詞中,宋治得到了一定的安慰,神色緩和下來。 “大伴說的沒錯,只要皇朝上下齊心,區(qū)區(qū)北胡逞不了多久的威風?!?/br> 宋治沉吟片刻,“只不過眼下時局的確艱難,北胡左賢王的大軍橫在黃河北岸,王師一時之間要突破,實在是不容易。 “現(xiàn)在只能看河東軍了,如果他們不能頂住北胡右賢王的壓力,讓對方攻占了晉地,局勢潰爛,只怕會人心惶惶......” 北胡大軍連戰(zhàn)連捷,大齊軍隊幾乎無法撼動其兵鋒,除了敗退就是敗退,長此以往,大齊臣民就算之前再看不起北胡,也必然心生怯意。 一旦到了軍心民心不可用的時候,那局勢就真的危險了,別的不說,很多人就會想著割地求和,乃至是投敵。 割地求和,向北胡服軟低頭,這是宋治絕對不能接受的。 現(xiàn)在河東軍的戰(zhàn)況,可以說直接影響國戰(zhàn)走向。 而宋治卻幫不上什么忙。 所以他心中焦急。 “大捷!大捷!” 就在宋治憂心難解的時候,大都督府的官員大喊著求見。 “哪里的捷報?快傳!” 宋治精神一震。 “稟陛下,河東軍大捷!昨日,北胡軍察拉罕所部,分兩路逼近承天關、井陘關,被河東軍以火攻之,北胡軍兩路先鋒共計兩萬余騎,悉數(shù)葬身火海!” 大都督府的官員,幾乎是扯著嗓子在喊。 宋治驚喜萬分,豁然起身,等敬新磨將軍報交上來,他快速瀏覽一遍,頓時喜上眉梢,哈哈大笑三聲,暢快無比: “好,好!果真是大捷!河東軍果然能戰(zhàn),沒有辜負朕的期望!區(qū)區(qū)北胡,被一把火就燒沒了兩萬人,有什么不好戰(zhàn)勝的? “立即將捷報布告天下,讓朝野都知道,北胡蠻賊終究不過是一群野人,哪里是我大齊精銳的對手!” 敬新磨連聲應諾,“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第三二一章 求和 在此之前,大齊軍隊從未有過勝績,無論邊關駐軍還是京師禁軍,一直在吃敗仗。 僅是山海關、燕平城兩戰(zhàn),大齊就折損了數(shù)十萬將士,甲胄兵器軍械物資丟失無數(shù)。 之后河北地迅速淪陷,防御使試探性的反攻失敗,大齊軍隊幾乎看不到戰(zhàn)勝北胡的希望。 對整個大齊皇朝來說,這是黑夜,是看不到半點兒星光的滿滿長夜,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冰冷的絕望。 而現(xiàn)在,大齊終于有了大捷。 除了將捷報布告天下,振奮人心,宋治還專門派了官員,到晉陽去慰勞河東軍。 皇帝表現(xiàn)了自己的誠意,不僅給趙寧等有功之士加官進爵,還給包括王柔花在內的趙氏族人,給予了大量封賞。 “事到如今,朕不得不承認,要想國戰(zhàn)取得勝利,必須得重用世家大族。” 數(shù)日后,宋治接到了去河東慰勞的官員,報回的奏折——這些官員的任務,當然不只是慰勞將士,還要全面了解河東軍現(xiàn)在的情況。 這樣做的目的,一方面是評估河東軍接下來是否能擋住察拉罕,一方面也是宋治對臣下的勢力必須做到知根知底。 說完上面這句話,宋治莫名的笑了一聲,眼神變得深邃: “旬月之內,趙氏便招募了三萬私軍,以及大量民間修行者,加上趙氏這些年迅速增加的族人修行者,以及多名王極境,眼下趙氏的實力,足稱晉地之王了?!?/br> 敬新磨聽到這里,眼神變幻一陣,試探著道:“這場戰(zhàn)爭,將趙氏隱藏的實力完全暴露了出來,朝廷是不是要多注意一些?” 所謂注意,自然就是制約。 宋治卻搖搖頭:“趙氏實力越強,晉地才越有可能守住,大齊需要黃河以北,還有皇朝控制的地域,這是國戰(zhàn)大局的需要。朕不僅不會掣肘趙氏,還會大開方便之門,給予他們朕能給的所有信任!” 這話聽得敬新磨有些疑惑。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宋治的用意:“陛下英明,惟其如此,各個世家才會沒有后顧之憂的用命。” 宋治拿起那本奏折,又仔細看了一遍,末了冷哼一聲:“從前兩年開始,不少世家都在基業(yè)所在地,隱秘擴充力量,他們是什么想法,豈能瞞得過朕? “若不是及時察覺了這件事,朕也不會花那么大的力氣,迅速擴充防御使軍隊的規(guī)模。 “朕沒想到的是,各個世家私下準備的力量,竟然已經(jīng)強到了這個地步。趙氏麾下有這么多修行者,其他世家又如何?” 敬新磨低眉頷首,沒有接茬。 宋治接著道:“世家大族終究是有底蘊的,就算眼下在官場失勢,也不會很快喪失根本,若無百年以上的時間和大變故,世家不會真的消失。” “對國戰(zhàn)而言,這是好事。眼下朝廷軍隊戰(zhàn)力有限,而世家大族的私軍,正好頂上戰(zhàn)場的空缺,擋住北胡繼續(xù)入侵。” 敬新磨偷看了皇帝一眼,見對方神色無異,這才確認這番話對方是發(fā)自內心,并沒有陰陽怪氣。 這也是事實。 敬新磨附和著道:“皇朝十八將門,每一門的子弟都自小受到嚴格、成套的軍事訓練,素養(yǎng)不是寒門武夫可比,無論眼界、見識、手段都遠遠超過。 “這回趙氏能夠及時探知北胡軍的行軍日程,把握時機主動出擊,一把山火燒了北胡兩萬精銳,又沒有讓山火失控,可見將門子弟的能力?!?/br> 宋治點點頭:“無論如何,國戰(zhàn)前期必須倚重世家,尤其是將門。讓他們的杰出子弟與私軍,為朝廷補上窟窿,穩(wěn)住局勢?!?/br> 敬新磨稱贊一聲陛下英明,順著話頭道;“世家雖然有實力,但僅靠他們還是不夠,國戰(zhàn)需要天下人齊心協(xié)力才行。” 宋治當然明白敬新磨這話的含義,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 “不錯。自古草莽之中多英豪,既然趙氏能夠在晉地召集那么多修行者,朕坐擁天下,豈能沒有十倍百倍的修行者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