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374節(jié)
他更加憤怒的是,像趙寧這樣,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是王極境中期,距離王極境后期也不過半步之遙的世間奇才,大齊最頂尖的高手,已經(jīng)是要什么有什么,只要自己不死,只要能夠穩(wěn)定提升境界,將來一切都有可能! 縱然是大齊被滅了,趙寧還足夠年輕,多年以后元木真賓天,未嘗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可現(xiàn)在,趙寧竟然不惜以命相搏,也要阻止他進入河?xùn)|地界,這簡直毫無道理、不知所謂! 如此愚蠢的行徑,是何等愚蠢的人才會為之? 而他,孛兒熾君.蒙哥,天元可汗之子,將來的天元皇朝皇帝,竟然被這樣一個蠢人,給傷得差點兒沒了性命!這讓他如何能不憤怒? 問題咆哮著低吼完,蒙哥便死盯著趙寧,等待對方回答。 他看到對方笑了。 又笑了。 這一回,趙寧笑得更加坦然。 他只回答了四個字。 就是這四個字,讓蒙哥怒火更上層樓。 趙寧輕飄飄的說:“因為我能?!?/br> 因為我能——因為能攔住,所以來攔了。 所謂的九死一生之險,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甚至是不值一曬。 以一人迎戰(zhàn)八名王極境修行者,其中還有一個是王極境中期,這一戰(zhàn)對還未成就王極境后期的趙寧而言,本就是九死一生。 他知道這一趟單人獨騎來攔截蒙哥,會是一場怎樣的兇險之旅。 但他依然來了。 來得毅然決然,沒有半分猶豫。 蒙哥不會知道,在趙寧站上孝文山之巔,看到他們的身影,出現(xiàn)在遠方天際的白云下時,內(nèi)心深處唯一的感覺,是慶幸。 趙寧慶幸自己趕到了,慶幸自己來的及時,慶幸自己還能在這孝文山上,跟蒙哥有一場堂堂正正公平搏殺的機會。 對旁人來說,他這趟過來是兇多吉少,自討苦吃,乃至是自尋死路。 可趙寧看到的,是那一線生機。 這一線生機,屬于趙氏族人,屬于大齊皇朝,屬于天下萬民,是他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拼搏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掙來的! 如果能把握住這一線生機,趙氏就不必舉族傾覆,盡皆在沙場烽煙中化作尸骸白骨。 趙七月也不必在血戰(zhàn)沙場,滿身傷痕的歸來后,只能在角落的陰影里強忍痛苦,還要裝作沒事一樣說不痛。 有這一線生機,國戰(zhàn)大局就能徹底穩(wěn)住,再也不必屢戰(zhàn)屢敗,節(jié)節(jié)潰退,丟了一座城池又一座城池。 趙寧也不必每戰(zhàn)拼盡全力浴血搏殺,好不容易險死還生后,卻只能率領(lǐng)所剩無幾的殘部慘敗倉惶撤退,一次次向北遙望丟失的山河城池,承受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痛苦。 但凡有這一線生機,蘇葉青就不會在跟他于布滿血污的斷壁殘垣上,對著皓月飲完一壺酒,再赴沙場后,就再也沒有音訊,直至戰(zhàn)沒的消息傳來。 只要有這一線生機,百萬千萬的大齊百姓,才不會成為北胡鐵蹄下被碾死的亡魂,中原的祖宗疆土,才不會被異族竊據(jù)! 趙氏舉族同力之下,就能履行自己身為大齊第一將門世家,該有的鎮(zhèn)國職責,而不必在城破國亡的時候,面對宋治飽含怨忿的泣血控訴。 這一線生機,關(guān)系著家國興亡黎民生死,也決定著趙寧能否一輩子挺直脊梁。 為了保住這一線生機,從乾符六年到乾符十三年,趙寧夜以繼日的努力了整整七年! 多少次在沙場浴血奮戰(zhàn),多少次在夜晚奮筆籌謀,多少次在險惡的權(quán)力漩渦中脫得身來...... 七年已逝的今天,他保住了河?xùn)|,穩(wěn)住了中原,攪動了河北,限制住了北胡大軍攻城掠地、所向披靡的步伐! 從重生的第一刻開始,他就在為這場國戰(zhàn)而奮戰(zhàn),從不曾有過片刻停歇,到了今日,方才贏來這一線生機。 而今,只要擋住蒙哥,各方戰(zhàn)場的大齊軍隊,都將再無致命威脅! 眾將士可以跟北胡戰(zhàn)士進行公平對決,可以向著勝利去拋頭顱灑熱血,而不是為一場注定失敗的戰(zhàn)斗,去毫無意義的送掉自己的性命! 但凡是能握住這一線生機,莫說九死一生之境,就算是十死無生的刀山火海,趙寧也敢去闖上一闖! 這其中的大毅力大勇氣,旁人又如何能夠體會? 有這份大毅力大勇氣,趙寧又怎會放過眼下這一戰(zhàn)的機會?什么成就王極境后期,什么突破天人境,就能卷土重來,對他而言,都是一句狗屁不通的話。 趙寧只知道,身后是族人親友,背后是家園同胞! 所以他沒有退路。 故而他絕不會后退! 大丈夫生于當世,立于天地之間,有所不為,亦當有所必為! “殺了他!” 聽完趙寧的四字回答,望著對方在山頭上屹立不倒的身影,蒙哥暴跳如雷,臉紅脖子根的向身旁那個王極境下令:“給我去摘掉他的腦袋!” “得令!” 這名王極境俯身應(yīng)是,繼而提劍縱身飛出,只是一步,就跨到了趙寧面前。 “趙將軍,我欣賞你的悍勇忠義,只可惜,做我天元王庭的敵人,下場只可能有一個。”修行者瞥了一眼趙寧腳下,瞧見了兩灘鮮血。 一灘小一灘大,小的那灘是長刀刀身滴下的,大的那灘,染紅了對方腳下的大片泥土,是從趙寧腰肋、后背流下的——眼下還在不停的流。 再看趙寧剛毅如鐵的眉眼,毫不改色的面容,修行者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同為戰(zhàn)士,我敬你三分,但作為對手,我必須取下你的人頭,為同伴報仇!” 言罷,修行者手中長劍猶如毒蛇吐信,帶著真氣光芒,閃電般刺向趙寧胸口! 在蒙哥眼中,此時的趙寧雖然還站著,但已經(jīng)是個死人。 在這名王極境修行者看來,趙寧氣機微弱得,猶如螢火,傷重難返,好比垂死的枯木,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這才勉強沒有倒下,已無再戰(zhàn)之力。 他要殺趙寧,不過是動一動手指而已。 簡單,不會有意外。 他的劍刺中了趙寧。 而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錯了。 錯得離譜! 趙寧的確氣機孱弱,跟風中之燭沒有差別,仿佛一口氣就能吹倒,但絕非已是坐以待斃之人,全然沒了出手的力氣! 只可惜,他驚醒的太晚。 在他手中長劍,奔著趙寧的胸口而去,入體時卻因為對方及時扭動身體,偏了一寸之際,趙寧手中的長刀,捅進了他的胸膛! 修行者見鬼一樣瞪著趙寧,滿眼都是匪夷所思之色。 趙寧又笑了笑,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同為王極境,你我之間卻有云泥之別。想殺我,下輩子吧?!?/br> 趙寧費力的抽回長刀。 修行者瞪著趙寧,不甘而又無力的倒了下去,倒在趙寧腳跟前。從他胸口流出的鮮血,在地上蔓延出去好大一灘,很快就超過了趙寧腳下那片。 趙寧低頭看了看插在胸口上的長劍,最終還是沒有企圖去拔掉它。 他將千鈞豎直放下,雙手交疊按住刀尾,就這么駐刀而立,向另一座山頭的蒙哥看去。 只是看著,并不說話。 駐刀而立,是因為不杵著刀,便已站立不?。徊婚_口說話,是因為已無大聲說話的力氣。 蒙哥跟他身旁一站一坐兩名王極境,這一刻無不是臉色大變。 蒙哥是氣得一佛吃二佛升天,吹鼻子瞪眼,臉頰一陣陣抽動;另外兩名王極境,則是滿面驚恐,看趙寧的目光就像是看見了山神、厲鬼! 胸口插著一柄長劍,駐刀而立的趙寧,怎么看怎么虛弱,好像就算他們不去動他,不消多久,自己都可能倒下去。 可他偏偏站著沒有倒! 背對群山,身后就是河?xùn)|大地的趙寧,仿若一尊守護山河的戰(zhàn)神!趙寧不倒,他們就越不過孝文山,就進入不了河?xùn)|,就無法插手黃河南北的國戰(zhàn)! “你去!” 面沉如水的蒙哥,回頭對僅剩的那名戰(zhàn)力完全的王極境下令。 聽到這話,修行者就像是聽到了催命鬼哭,嚇得肩膀一顫。 他看向趙寧,他打量趙寧,他想確認對方的確不行了,他想說服自己,只要自己動手,對方就必死無疑。 可當他的視線,落在趙寧腳前那具同伴的尸體上,修行者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時間只覺得腳上如同綁了萬斤大石,重的怎么都挪不動。 “殿......殿下,趙,趙寧不像是完全沒有戰(zhàn)力了,他要是拼死一搏拉人墊背,屬下過去只怕是兇多吉少......” 猶豫半響,巨大的恐懼最終還是修行者低下了頭。 “飯桶!他明明就剩下一口氣,怎么可能還能殺你?他連胸口的長劍都沒力氣拔出!”蒙哥被部下怯戰(zhàn)的模樣氣得心潮翻涌,一口鮮血憋在了嗓子眼。 修行者低著頭不敢看蒙哥:“殿......殿下,屬下并非怯戰(zhàn),而是......而是一旦屬下死了,殿下身邊就沒人護衛(wèi)了!” 說到這,他眼前一亮,頓時找到了一個完美理由:“這里畢竟距離晉陽不遠,萬一有什么意外,趙氏的修行者趕了過來,殿下身邊無人護衛(wèi),那可如何是好? “再者,既然趙寧已經(jīng)只剩下一口氣,我們何必跟他硬拼,看著他倒下就是了......我看他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 蒙哥明知這人是在找理由不跟趙寧交戰(zhàn),但轉(zhuǎn)念一想,對方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 要是趙寧在最后關(guān)頭,真的以命換命,拉了這最后一個實力完整的王極境墊背,他的安全就成了問題。 可趙寧真的還有力氣出手? 對方能不怕死的拼命,自己就不能也放手一搏? 蒙哥心緒雜亂,面色陰晴不定。 第四三五章 屹立(中) 壽陽。 東門城頭,楊佳妮收回向西眺望的目光,掃了城外的北胡大營一眼。 察拉罕就在營中的望樓上,一直注意著她這邊,以防她有什么異動。 楊佳妮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轉(zhuǎn)身走下城頭,招手叫來了副將,邊往前走邊道:“我要離開壽陽,你做好撤退準備?!?/br> 副將是楊氏族人,聞言詫異萬分:“將軍要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