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440節(jié)
這怎么可能?! 如果這些修行者不是變成了老鼠、蟑螂,而是真的以人存在,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yōu)榱私褚惯@樣的行動,已經(jīng)準備了很多年! 惟其如此,種種布置才可能做到位,才能做到這么無聲無息! 想到這種可能性,蕭燕禁不住遍體生寒。 撥開重重迷霧,堪破種種不可思議的幻象,她布滿血絲的智慧雙眸,終于窺見了一絲真相。 這個真相就是,在河北地,在黃河北岸的州縣鄉(xiāng)村,除了她之前一直在針對的叛軍,還有一股龐大的,蛛網(wǎng)般覆蓋于各地,更加隱蔽也更加可怕的力量! 這股力量平日里不顯山不漏水,跟正常人毫無二致,很可能是販夫走卒,也可能是商賈員外,讓人分辨不出。 但實際上,他們是一群披著羊皮,獠牙鋒銳爪子森寒的虎狼! 他們是海面下的暗流,是山林中的微風,不動則已,動則有翻天覆地之威,有翻山倒海之力,足以形成席卷萬物的洪流濤浪! 而對這種力量,蕭燕再熟悉不過。 當年她潛伏在燕平,于暗中編織自己的地下王國時,就建立了一股這樣的力量! 上到世家顯貴,下到平民乞丐,中間的官吏富人,無不是她這個王國的一部分,表面上看不出來,實則有令滄海變桑田的威勢! 這股力量,她本來是打算在百萬天元大軍,南越長城與齊軍激戰(zhàn)不休之時,用來配合正面大軍攻城掠地,撕碎齊軍的軍事防線,傾覆大齊皇朝的統(tǒng)治秩序的! 可這股力量在它已經(jīng)大成的時候,就被趙寧給破了,被大齊給滅了! 而今時今日,蕭燕再度窺見了這樣一股力量。 不同的是,這股力量如今不是她的,而是她最大的敵人,整個天元王庭最大的敵人——趙寧的! 對方幾乎是照本宣科,完全復制了她之前的所作所為!這讓蕭燕覺得,如果沒有她“珠玉在前”,趙寧很可能都想不到建立這樣的力量! 任何臨時臨機的應對,無論有多么高明的智慧,在這么長久堅固的布局面前,都只能顯得孱弱無力! 蕭燕嘴唇發(fā)抖心如刀絞,猛然轉(zhuǎn)身,目光試圖穿透混亂噪雜的戰(zhàn)場,死死盯住最高那艘樓船上,身著青袍肩披鶴氅的趙寧。 雖然沒有實證,但蕭燕無比肯定,這樣的布局與手筆,只有趙寧做得出來! 可這個努力注定是徒勞無功,除了河上水師連城的戰(zhàn)場,她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趙寧,蕭燕再度轉(zhuǎn)身,眼神如劍的落在蘇葉青臉上! 蘇葉青神色無異,驚訝而略帶恐慌地道:“公......公主殿下,你怎么了?為何這般看仆下?大......大軍還在等公主指揮?!?/br> 顯然,眼下不是對蘇葉青發(fā)難的時機。 至少得等到今夜這亂局過去。 蕭燕回過神來,強迫自己冷靜。 蘇葉青說得沒錯,大軍還在等她指揮。 “分兵阻擊右翼敵人,務必不能讓他們靠近軍營!”蕭燕回過頭,向等待良久的部將下令。 “是,公主殿下?!鄙裆辜钡牟繉㈩I命而去。 蕭燕面沉如水。 分兵,當然是分圍殺前兩支隊伍的兵,軍營里的力量無法抽調(diào)更多了。 可這樣一來,原本可以穩(wěn)穩(wěn)絞殺兩支隊伍的力量,在面對三支隊伍的時候,就只能占據(jù)上風,沒了一邊倒的優(yōu)勢。 好在勝勢依然在手,萬不至于落敗。 “還會不會有第四支隊伍?”蕭燕忍不住揣測。 她很快放下了這個念頭。 當然不會有。 如果趙寧真有這么強的修行者力量聚集在附近,那還夜襲什么,還分什么隊,直接一起正面殺出來,配合正面大軍,足以讓她的軍營危在旦夕。 五六千御氣境以上的修行者,已是可以拉起幾十萬大軍,趙寧手筆再大,在河北地也不可能大到這種程度。 ...... 不知何時,左車兒的衣袍已經(jīng)盡數(shù)被鮮血染紅,沒有一寸地方是原本顏色。 戰(zhàn)斗從一開始就很艱難,敵軍將士把他們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大盾防得水泄不通,槍矛總是滯澀他們的攻勢,天狼弓更是響個不停! 最難纏的還是敵軍精騎,一直在側(cè)翼沖鋒,嘗試將他們分割包圍! 他們縱然都是精銳修行者,每殺倒一片敵人,也要付出不小代價。 令人氣悶的人,敵人好似永遠殺不完,總是看不到盡頭。 就在左車兒真氣消耗過半,身上多了幾道不深不淺的傷口時,他感覺壓力陡然輕了許多,正面的修行者少了,總是斜刺里冒出來的襲殺高手少了,對方的壓迫力度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叫人窒息。 趁著躍起拼斗一名北胡元神境,將對方擊退的功夫,他縱目遠眺,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敵軍將士已是能夠看到盡頭,而在外圍,成群結(jié)隊的戰(zhàn)士跟著精騎,奔向了其它方位。 “敵軍分兵,我們的機會來了?!” 左車兒精神大振。 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趙遜的喝令:“左翼突圍,殺出去!” 左車兒怔了怔,突圍、殺出去?這是要撤走? “別發(fā)怔,我們失了先手,被包圍在此,繼續(xù)拼殺也是逆勢而為。況且敵軍雖然分兵,仍然兵強馬壯人多勢眾,我們沒有勝算,趁這個機會突圍!” 趙遜一把將行動稍緩左車兒拉回,讓他避過了側(cè)面飛來的箭矢,隨之將他推向側(cè)邊:“帶頭,殺出去!” “卑職領命!”左車兒習慣性接下軍令,轉(zhuǎn)眼想明白了趙遜所說的道理,旋即加速奔殺出去。 他修為不俗,在這支隊伍中屬于最強的那批人,理應帶頭沖殺。 ...... 樓船。 “將軍,三支夜襲隊伍陸續(xù)撤出,除開第一支隊伍外,余者傷亡不算大。”一名王極境修行者從半空回來向趙寧稟報。 趙寧微微頷首,示意知曉:“大軍按照計劃繼續(xù)正面輪番攻戰(zhàn),今夜不要停歇?!?/br> “得令!” 眼看趙寧又開始在棋盤上落子,扈紅練猶豫了片刻還是出聲詢問: “趙遜、趙烈將軍等人今夜出師不利,損兵折將不說,暴露了行蹤卻一無所得,不知接下來公子如何安排他們的行動?” 今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因為失了先手,沒起到最好情況下的那種作用不說,也讓鄆州軍丟掉了今夜就攻破北胡大軍防線的機會。 趙寧理所當然地道:“重振旗鼓再戰(zhàn)。” 扈紅練本想直接開口,但想起趙寧之前的教訓,耐住性子先想了想。趙遜等人今夜行動沒有成功,但力量猶在,之后繼續(xù)作戰(zhàn),同樣可以牽制蕭燕的兵力。 但為何不讓這些人反向北上,去攻打州縣城池,亦或是威脅蕭燕的糧倉?這樣不僅可以讓蕭燕后院失火,迫使她不得不分兵去應對,還能擾亂北胡軍心。 畢竟趙遜、趙烈等人麾下的都是精銳修行者,普通戰(zhàn)士追不上,比起正面作戰(zhàn),能夠牽制的敵人更多;而只要攻下一些州縣,對北胡軍心的影響必然更大。 她將這個疑問提了出來。 趙寧抬頭看了看她,不答反問:“但凡布局,最重要的是什么?” 扈紅練跟了趙寧這么久,當然知道答案: “多看幾步,多想對手可能的反應,力求考慮更多可能性,這樣才能盡量減少破綻,也能在各種情況出現(xiàn)時,都有應對之法?!?/br> 趙寧接著問:“謀戰(zhàn)之時,最重要的是什么?” 這個更簡單,扈紅練答道:“未慮勝,先慮敗。” 趙寧遂不復多言。 扈紅練所有所思。 半響,她又開始發(fā)問,這回問的問題卻無關戰(zhàn)局大勢:“公子,趙遜將軍等人暴露了行蹤,小妹她必受懷疑,以蕭燕的行事作風,必然第一時間......” 她只說到了這里,沒有繼續(xù)下去。 她很怕自己烏鴉嘴,接下來說的話成為事實。 趙寧的回答則是:“黃遠岱在松林鎮(zhèn)。” 第四九六章 命懸一線 松林鎮(zhèn)。 因為左車兒滅了官府,鎮(zhèn)子陷入混亂,先一步離開酒樓的黃遠岱,如今在城外二十里處的一座莊子內(nèi)。 這座莊子農(nóng)田環(huán)繞,不大不小,院子里堆了些雜物,養(yǎng)了不少雞鴨,普普通通,沒什么特異之處。 這座莊子的主人是本地人,有名有姓,雖然不是什么修行者,卻在鄉(xiāng)里頗有善名,做過不少接濟窮人的事。 今夜,因為松林鎮(zhèn)的混亂,這里頗有戒備,大門緊閉不說,還有手持鋤頭鐮刀的莊戶,搭著梯子在院墻上戒備的瞭望四處。 后院,有人影一閃而過,從陰影處掠進了廂房內(nèi)。 正就著半葫蘆酒,拿著書冊挑燈夜讀的黃遠岱,聞聲抬起頭來,示意來人自行落座:“勝敗乃兵家常事,趙將軍不必掛懷,明日整軍再戰(zhàn)便是?!?/br> 進門的趙烈不無意外:“我剛進門,什么話都沒說,你如何知道我們失手了?” 脫離戰(zhàn)場后,他全速趕來,黃遠岱手下監(jiān)視戰(zhàn)場動靜的人,都被他甩在身后。 黃遠岱笑瞇瞇地道:“若不是失手,趙將軍就不該此時回來。” 趙烈拱拱手,在桌子前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碗水喝了,“今夜失手,雖然丟了一個立馬破敵的良機,但對我等而言,的確不算致命之敗,不過......” “不過蕭燕身邊的那位,眼下處境可就危險了?!秉S遠岱接過話頭。 “非是危險,而是命懸一線!”趙烈糾正道。 黃遠岱點點頭:“趙將軍所言不差?!?/br> 趙烈奇怪地打量黃遠岱兩眼:“先生氣定神閑,想必是已有對策? “可我剛回來,先生也剛知道我們失手了,就算思慮敏捷,想到了對策,也得立即安排,何至于穩(wěn)如泰山?” 黃遠岱瞇了口酒,咂摸著嘴道:“趙將軍難道認為,今夜我們得手了,那位就不是命懸一線?” 趙烈愣了愣。對方說得不錯,在蕭燕有埋伏的情況下,只要今夜他們現(xiàn)身,蕭燕就會懷疑到那位頭上。就算他們勝了,蕭燕也能在軍敗之前殺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