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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氏族 第444節(jié)

    “齊人有句話,弓弦一響,黃金萬兩。軍隊的生意利潤之大,非湯公可以想象,而草原的商賈有很多,為何一定是我一直在為公主殿下做事?”

    看看面色丑陋兇惡,始終沒插嘴買賣細(xì)節(jié),仿佛置身事外的中門使,再看看氣度不凡,視他如草芥的耶律玉書,湯邯瞬間明悟。

    這兩個人沒少狼狽為jian,早就是利益一體了,中飽私囊了不知道多少。

    除此之外,耶律玉書應(yīng)該知道,她的生意一旦做的不好,惹惱了地方大族,自己會是什么下場,之所以還愿意做這個中間人,必然有足夠大的利益誘惑。

    再次,湯邯也清楚,這些年北胡的官吏將領(lǐng),都在酒池rou林中漸漸迷失,縱然有蕭燕的利劍在頭上,斂財仍是愈發(fā)大膽愈發(fā)沒有顧忌了。

    “足下說得在理,這筆買賣就按照足下的意思吧?!睖荒苋绱嘶貞?yīng)。

    “如此甚好,皆大歡喜。”

    耶律玉書拍手而贊,“湯公既然已經(jīng)在給王庭做事,那也該讓貝州的官吏將領(lǐng)們都知道,免得他們?nèi)蘸筮€像之前那樣,為難湯公族人。

    “不如就請湯公立即派人去請他們?nèi)绾??只要說中門使大人在此,我相信,就算他們已經(jīng)睡熟,也是樂意馬上過來的?!?/br>
    湯邯張了張嘴,末了只能苦笑應(yīng)諾。

    讓貝州官將到他府上來宴飲,給他一個借著中門使的光做東的機(jī)會,無疑是給足了他顏面,往后那些人也會知道該怎么跟他相處。

    對湯氏來說,今日的損失,往后有的是機(jī)會賺回來。

    這算是打一棒給個甜棗。

    若是換作其他人,此時會歡欣鼓舞,但對湯邯來說,這無疑是向世人宣告,他湯氏就此成為了北胡的走狗!

    這并非他的本意。

    這讓他心如刀絞。

    可一步錯了,就免不得步步錯,當(dāng)初沒及時南奔,掉入了泥潭里,就只能是越陷越深,直到舉族傾覆。

    “我看令公子劍眉星目,器宇不凡,想來以后也是前途無量之輩,不如就讓令公子跟我的人,一起去請貝州官將如何?彼此也好早些熟悉?!?/br>
    在湯邯起身的時候,耶律玉書忽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湯邯本想拒絕,盡量保護(hù)自己長子的赤子之心,但見對方態(tài)度堅決,明顯是不想給他留退路,也只能不再自欺欺人,“霽兒,你去吧?!?/br>
    “是,父親?!睖V起身很干脆,沒有絲毫抗拒之意就出了門。

    這讓湯邯很是詫異。

    不出耶律玉書所料,貝州官將在聽聞中門使來了后,動作麻利的從各處趕了過來,帶著見面禮參加宴飲。

    席間其樂融融,不少之前難為過湯氏的官員,都借著敬酒的機(jī)會,跟他賠禮道歉,讓他不要記恨,還說什么日后好好相處,一起榮華富貴。

    湯邯痛苦得無法自拔,只想灌醉自己,眼不見為凈。

    可他越是想醉越是醉不了,末了只覺得萬箭穿心,碗里的酒喝了一半,稍微沒忍住,嗓子眼猛地一甜,一口鮮血吐到了碗里。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我齊人皇朝,何以至此,我湯氏一族,何以至此!悲夫大齊,悲夫湯氏,悲夫湯邯!”

    不知不覺間,湯邯淚流滿面。

    他本想把碗里血酒再喝回去,可卻突然聽到了耶律玉書忽遠(yuǎn)忽近的聲音:“湯公緣何吐血?是覺得為胡人做事,太過難堪了不成?”

    湯邯悚然一驚,本能感覺大事不妙,定是剛剛自己暗暗悲嘆的時候,停頓的時間長了,讓對方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可轉(zhuǎn)瞬之間,他又覺得不對。

    是哪里不對?

    是了,耶律玉書作為契丹人,怎么會稱呼草原人為胡人?

    那可是齊人對他們的蔑稱!

    湯邯抬頭向耶律玉書看去。

    只一眼,他便渾身一震,如聞晨鐘暮鼓,如被當(dāng)頭棒喝。

    在座的北胡官將,無論州府刺史,還是駐軍主將,包括那位中門使在內(nèi),都已經(jīng)陸續(xù)栽倒!

    都醉了?

    同時醉了?

    當(dāng)然不是。

    沒有人在喝醉的時候,會身體痙攣、吐血不停,更加不會吐出黑色的血!

    酒里有毒!

    這些人分明是都中毒了,中了必死之毒!

    刺史,別駕,駐軍主將、副將,哪一個在貝州不是聲威赫赫,跺一跺腳都能讓地面震三震的人物?那個中門使,還是蕭燕的心腹重臣!

    現(xiàn)在,他們竟然都死了?在自己尚在喝酒,一不小心的時候,都被毒死了?

    哈哈,死得好!毒死這些該死的胡人蠻賊,讓他們?nèi)姼矝]!

    湯邯大喜過望,只覺得這輩子從來沒這么痛快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聲。

    等等,誰下的毒?!

    這是自家大宅,自己是主人,自己從沒下令下毒,酒里怎么會有毒?!

    湯邯豁然起身,驚出一身冷汗。

    自己還能動,自己沒事?

    他左顧右盼。

    他又愣住了。

    屋外正在激戰(zhàn),刀光劍影中,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

    死的絕大部分是胡人,都是到場貝州主要官將的隨從!

    而圍攻他們,殺了他們一個錯手不及的——竟然同樣是身著北胡服飾的人?

    怎么還有自家修行者?

    怎么還有湯霽?!

    他怎么就跟胡人動上手了?!

    湯邯恍然如夢,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實,但又是那樣的美好,只會出現(xiàn)在夢里的美好。

    “湯公緣何發(fā)怔?”

    這時,湯邯又聽到了那個冷冷清清的聲音。

    他如夢初醒,轉(zhuǎn)頭看向出聲之人,只見耶律玉書仍是好端端坐在案桌后,跟之前唯一的不同,是對方在拿正眼看自己了,而且嘴角噙著明艷動人的笑意。

    她沒死,她沒中毒!

    湯邯一個頭兩個大。

    是了,酒菜端上來的時候,耶律玉書的人,可是每壇酒每碟菜,都驗過毒的!

    她自然不會中毒。

    但為什么別的胡人都中了毒?

    湯邯發(fā)現(xiàn)自己長成了一丈二的身高,還多了一顆光頭。

    “統(tǒng)領(lǐng)大人,胡人修行者已經(jīng)圍殺殆盡,只逃走了兩個元神境?!辈粫r,湯霽到了廳中,卻是躬身向耶律玉書稟報。

    湯邯就像是不認(rèn)識湯霽一樣,看他的眼神如同看怪物。

    “無妨,今夜是舉事之時,不怕走漏消息。”耶律玉書淡淡回應(yīng)的時候,還在自顧自的喝酒,完全不怕酒有問題。

    “霽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顫顫巍巍的湯邯,只能喝問自己的長子。

    手提三尺青鋒,渾身沾滿血跡的湯霽,露出明朗而剛毅的笑容:“父親,很早之前,孩兒就跟統(tǒng)領(lǐng)大人聯(lián)系上了。

    “今夜的行動,是統(tǒng)領(lǐng)大人一手謀劃的,之所以瞞著父親跟大部分族人,是害怕走漏消息,也是擔(dān)心父親今夜表現(xiàn)異常。

    “酒里的毒,是孩兒所下,因為驗毒的是統(tǒng)領(lǐng)大人的人,所以不會出差錯。”

    湯邯顫抖的指著湯霽:“你,你,你......”

    湯霽笑容不減:“父親,統(tǒng)領(lǐng)大人之所以會選中孩兒,全是因為我湯氏一族,這些年始終持身方正,沒有屈服于胡人。否則,我湯氏一族必然萬劫不復(fù)。

    “父親,你還不明白嗎?包括選擇購買我們的糧食,帶著中門使到訪,都是統(tǒng)領(lǐng)大人計劃中的一環(huán),為的就是今夜之事!”

    湯邯一屁股坐倒在地。

    好半響,他才哭笑不得的道:“可北胡勢大,今夜之后,只怕我湯氏......”

    “父親無需擔(dān)憂,今日,我大齊戰(zhàn)神已經(jīng)親率大軍,開始渡河攻打北胡,統(tǒng)領(lǐng)大人麾下的人手,利用自己商賈的身份,以及與胡人的關(guān)系,在州縣襲殺北胡官將,制造大片禍亂,正是為了呼應(yīng)我大齊戰(zhàn)神的正面攻勢!

    “今夜之后,一切都會不同了,這一戰(zhàn),我們會贏!父親,天變了,我湯氏再也不同被胡人欺壓了,我們的大好前程已經(jīng)來了!”

    聽了湯霽的話,湯邯雙眼睜得猶如銅鈴:“大齊戰(zhàn)神,是唐國公趙寧?!”

    “自然是!”湯霽重重點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湯邯再度站起身來,興奮的來回踱步,只差手舞足蹈,而后他注意到耶律玉書還在自顧自飲酒,連忙行禮拜謝:

    “統(tǒng)領(lǐng)大人真乃神人也,今日之后,統(tǒng)領(lǐng)大人的威名與功績,必然會傳遍四方,被萬人敬仰乃至被百世傳頌!

    “任誰也想不到,胡人在河北地數(shù)一數(shù)二的巨賈,替蕭燕籌措軍餉糧食的中間人,竟然......竟然是我們大齊的人?

    “湯某唐突了,還不知統(tǒng)領(lǐng)大人的身份......”

    “耶律玉書”放下酒杯,站起身,略微還了湯邯這一禮,而后微微揚起頭,不無驕傲自豪地道:“大齊范式,范翊!”

    第四九九章 暴露(下)

    北胡軍營。

    走出帳篷的那一刻,蘇葉青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任何結(jié)果的準(zhǔn)備。在兩側(cè)都有修行者閃現(xiàn)出來,將她押住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有些輕松。

    聽到蕭燕嘴里的“刑訊”二字,她并沒有害怕,反而認(rèn)為這是一種解脫。

    今日在望樓觀戰(zhàn),被蕭燕多番試探時,蘇葉青就知道,在兩軍展開決勝之戰(zhàn)的當(dāng)下,她很可能再也走不出這座大營。

    感受到蕭燕的懷疑也不是一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