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677節(jié)
“足下是何人?”耿安國轉身拱手,本能地覺得對方不簡單。 因為陳奕就站在對方身后! “鄙姓黃,太子麾下一幕僚。” 耿安國心頭猛震,黃遠岱的大名他如何能不知道? “原來是黃先生,久仰。” “耿帥滿面悵然,眉頭緊皺,情志郁結,是有什么煩心事?黃某或許能相助一二?!?/br> 耿安國苦笑一聲:“這件事,先生恐怕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黃遠岱已是抬起手制止,指了指他身后,“耿帥還是見過你的人再說?!?/br> 耿安國轉身去看,就見自己的心腹在街口一陣張望,看到自己后立馬穿過人群跑了過來。 “軍帥,屬下有大事稟報!”心腹抱拳行禮,見有外人在場,遂湊到耿安國耳邊,語速極快的嘀嘀咕咕一陣。 ——他這么著急出來尋找耿安國,就是為了盡早稟報這個消息。 聽著屬下的耳語,耿安國瞳孔逐漸放大,呼吸逐漸屏住,表情逐漸呆愣,最后近乎完全石化,愣在那里一動不動。 黃遠岱笑著問:“耿帥,現(xiàn)在你還覺得,我不能解決你的煩心事?” 耿安國看著黃遠岱說不出話來。 “耿帥,想要一勞永逸解決掉煩心事,你首先得做出選擇?!?/br> 耿安國深吸一口氣。 片刻后,他看著黃遠岱,挺直腰桿道:“曾經(jīng),耿某是一個英雄;現(xiàn)在,耿某還想做一個英雄?!?/br> 黃遠岱笑了,“那黃某就恭喜耿帥了,你做出了對的選擇?!?/br> 第七五三章 安鄆州 耿安國剛剛聽到的,是趙寧在徐州擊敗楊佳妮,將楊氏高手盡數(shù)攔在徐州不得北上半步的消息。 他心頭懸著的一顆大石悄然落下,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狂喜如浪潮般席卷而來,他險些按捺不住激動之情當街長嘯。 “我就知道,太子殿下運籌帷幄目光千里,絕不會對鄆州沒有打算,原來太子殿下早早就去了徐州,解決了鄆州兩難之境的根本!” 想到這里,耿安國忍不住搓了搓手,“這下好了,沒了楊氏高手來攪渾水,而我有黃先生相助,諸將哪里還有底氣跟我叫板?” 他是如此開懷痛快,以至于很想拔出刀來,在天地間展開一片明光。 耿安國沒有遲疑,邀請黃遠岱、陳奕現(xiàn)在就跟他去節(jié)度使府邸,他要立馬向梁山諸將公布他的選擇。 到了此時,耿安國不想再等,他已經(jīng)等得足夠久,他也不必猶豫,該猶豫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他要立即行動,這是他朝思暮想的時刻。 想做英雄,就不能只顧一己私利,亦不能只想著自己人,要做英雄,首先得弄清楚“為國為民”這四個字。 到了府邸,耿安國下令召集所有義成高級文武官員,讓他們齊聚于議事堂。 梁山諸將無不到場,其中地位最高的幾個,包括原梁山大當家、四旬男子、青年將領在內,先前就到了府上,眼下自然不會缺席。 十多人齊聚一堂,分成文武兩班,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無不眼神低沉,一言不發(fā),還有人坐立不安,仿佛身在刀尖之上。 趙寧擊敗楊佳妮,讓楊氏高手盡數(shù)滯留于徐州的消息,在傳回鄆州城的時候,他們便陸續(xù)得知,心中早已翻涌過驚濤駭浪。 到了此時,驚悸稍稍平復,每個人都開始思考中原亂局的未來模樣,義成接下來的道路,以及自己的前途選擇,心思各有不同。 梁山大當家、四旬男子等人臉色最為難看。 他們是楊氏的人重點聯(lián)絡、說服的對象,已經(jīng)決心投靠楊氏,現(xiàn)在發(fā)生了這樣的事,自然難以穩(wěn)住心境。 在耿安國回來之前,他們派了人去聯(lián)系楊氏在鄆州的暗探,商量應對之法,結果對方并沒有預案,且震驚之情不下于他們。 這讓他們無不如墜深淵。 終于,耿安國來到議事堂,大馬金刀坐在了主座上。 眾人從緊張的沉思中抬起頭,目光落在耿安國身旁的坐墊上。 那里坐著黃遠岱、陳奕! 梁山大當家等人瞳孔緊縮。 黃遠岱他們不認識,但是陳奕他們卻再熟悉不過,那是國戰(zhàn)時期,帶領部曲在鄆州跟他們并肩作戰(zhàn)數(shù)年的袍澤! 論戰(zhàn)力,陳奕所部可是從一開始,就比梁山營要強得多! 國戰(zhàn)之后,陳奕出任河北地方團練使,繼而跟趙寧一起加入河北反抗軍,后來就成了大晉朝廷中地位顯赫的存在。 而陳奕的修為,在當時就已是王極境初期,到了今日,據(jù)說已經(jīng)達到王極境中期! 對方竟然來了鄆州?! 梁山大當家等人不由得暗暗心驚。 如果說看到陳奕,他們還只是心驚,那么再看黃遠岱時,心里就滿滿的都是畏懼。因為陳奕這樣的存在,居然只能陪坐在黃遠岱之側! 黃遠岱是什么人他們不知道,但對方的身份地位一定很高,能讓陳奕甘愿在一旁作陪的,整個大晉朝廷能有多少人? 就算黃遠岱不是趙氏嫡系子弟,也必然是朝廷有數(shù)的重臣! 對方到底是誰,對方的到來意味著什么? 耿安國掃視眾文武一眼,四平八穩(wěn)地徐徐開口: “想必諸位都知道,中原大戰(zhàn)將起,本帥身為大晉義成節(jié)度使,身負皇命,自當率領義成軍將士,在此戰(zhàn)中為國平叛、誅殺逆賊。 “王師已經(jīng)在大河北岸集結,不日即會渡河。 “王師先鋒渡河后,第一站會在鄆州駐扎,雖說王師不缺糧食物資,但我們也需要準備好勞軍之物,略盡同袍之誼?!?/br> 說到這,他的目光落在梁山諸將身上,“諸位都是我義成軍驍將,也是本帥手足,往后少不得要率領部曲,隨王師征戰(zhàn)各方。 “今日回營之后,立即整軍備戰(zhàn),相應糧草物資,本帥自會讓人送達,他日率部出戰(zhàn),萬萬不能墜了我義成軍的威風。 “諸位可有什么想說的?” 耿安國的話說完,梁山諸將無不眼神大變、臉色灰敗,唯有青年將領精神大振、喜上眉梢。 其他文武感受到的壓力雖然小一些,但也無不深受震動。 耿安國根本沒有跟他們商量鄆州前程的意思,不曾給他們任何表達自身意見的余地,直接就宣布了藩鎮(zhèn)效忠大晉的決定! 效忠大晉還不止,義成軍還得跟隨王師參戰(zhàn),去沙場為皇朝大業(yè)拼殺!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梁山大當家立即朝四旬男子猛使眼色,示意對方趕緊起身反對,替梁山將領這個山頭表達想法。 四旬男子眼角余光瞥見了大當家的目光。 但他沒有轉過頭去。 他目不斜視的看著耿安國,佯裝正被對方奪了心神,沒有發(fā)現(xiàn)大當家的授意。 他心念急轉: 楊佳妮被擊敗,楊氏高手無法馳援鄆州,如今陳奕又到了鄆州,可見城中絕不缺少趙氏高手,楊氏大軍距離鄆州太遠,而趙氏大軍距離鄆州太近,一旦鄆州有變,我們能靠的只有自己。 靠梁山眾兄弟,我們當然不懼耿安國,但能夠不懼趙氏高手、趙氏大軍嗎?!朝廷高手如云,趙氏大軍戰(zhàn)力彪悍,沒有楊氏高手的支持,我們就算想戰(zhàn),他們也能強渡大河,強行登岸! 這個時候,我要是反對軍帥,豈不是平白做了出頭的椽子? 是了,軍帥必是早就有意投靠朝廷,要不然不會一直不接受楊氏的招攬,今日趙氏高手一到,他立馬表達效忠朝廷,不給我們選擇余地,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個時候,軍帥必要殺雞儆猴! 我豈能白白送上自己的腦袋?! 他越想越是心驚,越想頭便低得越厲害。 這時候莫說梁山大當家只是以目示意,就算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說出忤逆耿安國的話! 梁山大當家見四旬男子不理他,不由得怒火中燒。 對方可是他的心腹臂膀、堅定擁躉,一向唯他馬首是瞻,雖然修為尋常不算悍勇,在戰(zhàn)場上不太頂用,但心思活泛、目光敏銳。 平日里有什么出謀劃策的事都是對方出主意,有什么他不方便說的話,都是對方替他說,堪稱他的智囊與喉舌,現(xiàn)在怎么連看都不看他? 不等梁山大當家有什么表示,他就發(fā)現(xiàn)梁山諸將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眼中全是憂慮擔心與迫切渴望,明顯是想他說幾句話。 大當家知道事不宜遲,要是自己再耽誤,說不得耿安國就要把事情定了,遂回過頭,穩(wěn)了穩(wěn)心神:自己有梁山將士支持,怕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就聽得耿安國道:“既然諸將沒有意見,那這件事便這么定了。” 大當家連忙張嘴,可不等他發(fā)出聲音,耿安國就已直接看向他,換上了一副親切笑容,“大哥,我要恭喜你了?!?/br> 大當家怔了怔,沒有反應過來:“恭喜我什么?” 耿安國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轉頭看向黃遠岱。 黃遠岱掏出一份文書,笑瞇瞇地看了眾文武一眼,“某乃太子賓客,姓黃,此行來鄆州,是受太子所托,亦有朝廷之命在身?!?/br>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大當家身上,搖了搖手中的文書: “內容黃某就不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鄆州刺史周紹山,太子殿下念你勞苦功高,舉薦你為禁軍都指揮使,著你即日啟程前往燕平?!?/br> 說著,黃遠岱走下來,將公文遞給目瞪口呆的大當家,笑著拱了拱手:“恭喜周大人升遷?!?/br> 黃遠岱的話說完,大當家木然接過文書,滿堂一片寂靜。 在聽說黃遠岱是正三品的“太子賓客”時,他們就已經(jīng)被震得說不出話來。這天下還有誰的名號,比戰(zhàn)功彪炳、修為非凡的太子趙寧更能震懾人心? 太子派了自己的心腹臂膀來鄆州,意味著什么已經(jīng)不言自明。 誰敢跟太子的人當面作對,明著忤逆太子? 梁山大當家舉著公文滿臉通紅,收起來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了,他就得離開鄆州,離開梁山兄弟,成為一個沒有根腳的存在,在燕平那個陌生的龍?zhí)痘ue-里無依無靠,乃至被朝廷隨意拿捏,生死兩難。 不收,那就是明擺著跟太子作對、撕破臉皮! 下場如何不用多言。 “怎么,周大人不愿意升遷,還得太子殿下親自來請你去燕平不成?”黃遠岱皮笑rou不笑地問。 大當家想哭的心思都有了,他哪里敢面對太子,怕是面對對方的時候,就是他腦袋搬家的時候,當下只得俯首下拜,感謝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