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711節(jié)
傷亡四分之一,這么重的戰(zhàn)損放眼整個大營,都沒幾個隊比得上——王森甚至覺得肯定沒有一個隊能跟他們比。 畢竟從整體上說,今日大軍的傷亡很小。 “老爹,你今天實在太厲害了,我頭一次知道,你拼殺起來竟然那般兇猛,簡直跟一頭老虎差不多! “要不是你頂住了晉軍的兇狠攻勢,今天咱們隊肯定會栽!來,我給你好生揉揉,可不敢讓這功勛卓著的肩膀壞了?!?/br> 王小林不知何時離開了床鋪,來到王森身后為他揉捏肩膀,說這話的時候他一臉敬佩——他這輩子都沒這么敬佩過他的父親。 得到兒子的認可、尊重與夸獎,王森渾身的疲累與濃烈的黯然,在剎那間消散了大半,臉上也有了笑容,不無得意地哼了一聲: “我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殺人時,你還在你娘肚子里呢,這么多年我殺的人都夠組成一個隊了,你今天看到的不過冰山一角,差得遠!” 王小林一副我知道你在吹牛,但我不想跟你較真的樣子,笑嘿嘿地道: “我還在娘肚子里的時候,老爹你在西域做什么我反正不會知道,你就算說你殺了胡子的百夫長,我不也只能道一聲佩服? “反正老爹你今日神武不凡,我算是漲了見識。” 王森年輕的時候府兵制還沒完全崩潰,作為府兵去西域戍守過。 王小林從小就聽王森吹牛他在西域如何如何驍勇,殺胡子如殺狗一般,要不是頂頭校尉不做人,他早就該升遷當官。 王森又哼了一聲,一把拍掉王小林的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行了,別跟我這獻殷勤,真要佩服你老子,就給我滾去睡覺,明日早些起來修煉,御氣境都沒到,指望你幫忙都幫不上?!?/br> 跟之前凈喜歡偷懶?;煌?,經過今日戰(zhàn)場這一遭,王小林心智成熟了不少,當下便拍著胸膛保證: “老爹你放心,我明日必定早起,爭取一個月,不,半個月晉升御氣境! “那幫晉軍太他娘的兇狠了,發(fā)起瘋來連命都不要,今天我好幾次差點兒被砍死,不晉升御氣境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br> 王森點頭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一個字,表示自己是個吝嗇言辭、格調很高的嚴父,不看王小林怎么說只看他明日怎么做。 沒多久,營帳中鼾聲四起,一眾戰(zhàn)士包括王森在內,都早早入睡。 中軍大帳,大將軍楊佳妮,建武軍節(jié)度使吳俊,侍衛(wèi)親軍上將軍陳雪隴,監(jiān)軍韓守約齊聚一堂,總結今日的大軍作戰(zhàn)情況。 先開口的是韓守約,他瞥了陳雪隴一眼,皮笑rou不笑地道: “陳將軍,今日一戰(zhàn)你部可是半點兒戰(zhàn)果也沒有,一整日拼殺下來,那晉軍大陣依然穩(wěn)如泰山。 “到了下半日,對方更是時不時有部曲突進你部戰(zhàn)陣,看那樣子不像是你在進攻,倒像是對方是進攻方。 “早上陳將軍出擊的時候,本官還以為就算今日不能建功,至少也能殺殺晉軍的威風,但照今日的勢頭,陳將軍莫說擊敗晉軍,只怕很快就要維持不住攻勢了吧?” 最后那句話,他故意把情況說得惡劣,以譏諷的語氣來激勵對方明日奮力作戰(zhàn)、扭轉局面。 陳雪隴冷著臉:“你一介文官,懂什么戰(zhàn)陣,我勸你謹言慎行,免得貽笑大方?!?/br> 韓守約見陳雪隴今日明明沒什么進展,態(tài)度還能如此硬氣、惡劣,不由得動了一分真怒,陰陽怪氣地道: “我的確是文官,不太懂戰(zhàn)陣之道,但我眼睛沒瞎。 “陳將軍,你要是不行就不要逞強,我看明日也別讓建武軍看著了,叫他們襲擊晉軍側翼,為你部正面進攻分擔部分壓力,豈不是方便你殺敵建功?” 吳俊聞言眉頭一挑,來了些精神。 陳雪隴乜斜韓守約一眼:“大將軍在此,大軍如何作戰(zhàn),哪有你這個大頭巾置喙的余地?韓大人要是覺得無聊,我?guī)ぶ杏袔妆驹娂?,送給你讀一讀如何?” 侍衛(wèi)親軍有禁軍的驕傲,既然已經獨自出戰(zhàn)晉軍,那就是要靠自己戰(zhàn)勝反抗軍,如今不過打了一天,又沒什么損失,這就讓建武軍從旁相助,他的顏面往哪兒擱? 韓守約正要反唇相譏,楊佳妮已是淡淡開口:“明日侍衛(wèi)親軍繼續(xù)作戰(zhàn)。 “陳將軍,反抗軍雖然有境界優(yōu)勢,但只能在開頭猛攻一陣,只要頂過了這輪沖擊,后面就是你部放手施為的機會,侍衛(wèi)親軍要懂得把握戰(zhàn)機?!?/br> 如何把握戰(zhàn)機,如何制定戰(zhàn)術調整戰(zhàn)法,那是陳雪隴這個上將軍的事,她不想越俎代庖,也懶得越俎代庖。 陳雪隴身為上將軍,沒道理連這些事都做不好,他要是做不好,就不配做這個上將軍,早早退位讓賢為好。 陳雪隴抱拳領命。 ...... 翌日,兩軍再戰(zhàn)。 作為進攻方的侍衛(wèi)親軍,維持著自己作為進攻方的體面與尊嚴,也保持著自己作為進攻方的戰(zhàn)法戰(zhàn)術,依舊在開戰(zhàn)之初向反抗軍大陣發(fā)起了沖陣。 經過昨日一戰(zhàn),侍衛(wèi)親軍已經知道今日很難突破敵陣,故而沒有全軍都沖出去,第一陣只讓一個大營上前。 昨日出戰(zhàn)過的反抗軍部曲,今日自然不會再戰(zhàn),第九軍甚至都沒有出營,一面在營中休息一面防備建武軍。 若是建武軍襲擊反抗軍大陣側翼,他們從營中集結殺出,可以自有利方位給予對方痛擊,配合大陣同袍收獲一些戰(zhàn)果。 最不濟也能鎮(zhèn)守軍營,接應同袍退入大營。 這一日的戰(zhàn)斗跟昨日并無本質差別,兩軍拼殺一整日,都沒有顯赫戰(zhàn)果。 與昨日不同的是,反抗軍沒了因為大意輕敵而冒進的損失,各部在進攻初始都給了侍衛(wèi)親軍很大壓力,戰(zhàn)斗結束之時整體傷亡明顯比侍衛(wèi)親軍小一點。 侍衛(wèi)親軍做得好的地方在于,他們依照陳雪隴的布置,擋住了反抗軍第一輪猛攻,陣腳沒有因此產生大的動-亂。 反抗軍做得好的地方在于,他們在第一輪猛攻沒有取得實質進展后,及時收住了突進的勢頭,后續(xù)沒給侍衛(wèi)親軍可趁之機。 一日大戰(zhàn)結束,雙方鳴金收兵,兩軍各自回營的時候,表現出了很大的不同。 辛苦鏖戰(zhàn)一天,沒有取得多大殺傷,侍衛(wèi)親軍當然是分外疲累,起初看到反抗軍時那種迫切想要擊敗對方,建功立業(yè)而后大掠四方大發(fā)橫財的心思淡了不少。 反抗軍各部則頗為振奮,無論將校還是普通戰(zhàn)士,都隱含一種激動之情。 各營各隊,都在今日實驗了昨夜各自制定的戰(zhàn)法戰(zhàn)術,雖然沒能突破敵陣,但在施行過程中都有所得。 有的被證明是錯誤的,立馬就被拋棄,有的被證明是正確,于是決定改善、發(fā)揚。 在激戰(zhàn)過程中新發(fā)現的侍衛(wèi)親軍作戰(zhàn)特點,尤其是可供利用的地方,則讓將士們如獲至寶,都等不及要回營去研究討論,制定新的更有針對性的戰(zhàn)法戰(zhàn)術。 對反抗軍將士而言,這是一步步擊敗敵人的征程,也是一步步靠近勝利的過程。 每每能抓住向前一步的可能,都能讓參與討論戰(zhàn)法、制定戰(zhàn)術,發(fā)揮自己聰明才智的將士們衷心振奮。 這樣的戰(zhàn)斗過程,能讓他們一點一點感受到自己積累起來的優(yōu)勢,也能讓他們感受到自己在一點點變得比敵人更強,各種努力的反饋不僅及時,而且關系每個人生死榮辱。 多長進一點,自己死亡的危險就小一些;多努力一點,身邊的手足兄弟就能少死一些;再拼命一點,全軍流的血就會少一點。 更積極一點,那就是殺敵建功、保家衛(wèi)國!就是自己與家人親友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好生活,得到了更加堅固有力的保證! 大戰(zhàn)若是勝了,是他們每個人的功勞,大伙兒都出了力,皆能與有榮焉,敗了——當然不能敗。 大伙兒費盡心思一面奮勇殺敵,一面觀察敵軍,一面在戰(zhàn)后不顧疲累研究戰(zhàn)法,可不就是為了避免戰(zhàn)??? 第七九三章 白蠟村(1) 中軍大帳,趙寧面前再度坐了數十名校尉,與昨夜一樣,分別是作戰(zhàn)得力與作戰(zhàn)不利的突出代表們。 與昨夜不一樣的是,今日即便是面對作戰(zhàn)不力的校尉,范子清也沒有冷著一張臉。 因為校尉們僅僅是戰(zhàn)法戰(zhàn)術制定得不夠妥當,臨機應變不夠靈活,并沒有其他有關失職的問題。 “今日大伙兒都在賣力作戰(zhàn),而且是動了腦子在戰(zhàn)斗,我沒有怪罪誰的意思,但教訓必須要長,經驗也要增加。 “所以我還是召集了作戰(zhàn)得力與作戰(zhàn)不利的代表,你們也得各自敘述戰(zhàn)況,大伙兒昨日的討論很有成效,今日照樣施為。 “我希望經過接下來的軍議,在座作戰(zhàn)不利的將校,來日不要再進這座大帳——除非是以作戰(zhàn)得力代表的身份?!?/br> 趙寧微笑著對眾人說完這番話,示意將校們以嚴肅的態(tài)度、放松的心情,進行下面的軍議流程。 一個半時辰后,收獲滿滿的將校們離開大帳,各自邁著自信有力的步伐趕回自己營中。 趙寧則跟高階將領們,站在主帥與大將的角度縱覽今日的整場戰(zhàn)斗,又研究討論了半響。 直至今日的軍中事務處理完,趙寧離開大帳來到夜空下,站在半空眺望燈火通明的吳軍大營,見到了等候多時的扈紅練。 若無緊要之事,扈紅練是定期過來稟報情況,畢竟她要收集整理來自各方各面的消息,而這些消息的預定匯集地是鄆州城。 趙寧沒有立即詢問扈紅練帶來的情報,而是繼續(xù)觀察吳軍大營,彼處很平和,沒有什么格外的動靜。 他笑了笑,以閑聊的語氣對扈紅練道: “這兩日來大軍陣戰(zhàn)不休,每次回到軍營,將士們都會反省得失研究對手,往往要折騰到接近子時方能入睡。 “但根據我的觀察,吳軍大營里好似沒有這種動靜,侍衛(wèi)親軍回去之后吃過飯,基本就都回帳睡了。睡得很早?!?/br> 扈紅練慢悠悠地道:“或許他們習慣早睡?!?/br> 趙寧笑了一聲:“早睡是個好習慣?!?/br> 扈紅練認真觀察了一下吳軍大營,試探著道:“中軍大帳燈火通明,看來楊大將軍與她的主要將領并沒有閑著?!?/br> “主要將領當然不會閑著,也沒有理由閑著?!?/br> 趙寧對此很篤定,“當年國戰(zhàn)時,楊佳妮一直呆在河東,河東軍是什么習慣,她了解得很清楚,河東軍有什么長處,她學了個十足十?!?/br> 若非如此,侍衛(wèi)親軍怎么會如此難纏? 扈紅練有感而發(fā):“當初河東軍能獨擋察拉罕,確實有著諸多長處,彼時帝室作為齊朝第一將門,也有很多本領非是二流將門楊氏可比。 “一場國戰(zhàn),讓楊氏變得強大許多,只是彼時我們并肩作戰(zhàn),未曾料想毫無保留的肝膽相照,會在今日造就一個難纏的對手?!?/br> 包括楊佳妮在內,國戰(zhàn)那些年,楊氏在趙氏在河東軍學到了很多。 “河東軍的確很強,但再強也是明日黃花,過時了?!?/br> 且不說侍衛(wèi)親軍能不能變成第二個河東軍,就算對方真的變成了新的河東軍,趙寧也不會覺得對方無法解決,是多么致命的麻煩,“革新戰(zhàn)爭之前的軍隊,與革新戰(zhàn)爭造就的軍隊,不是同一種存在?!?/br> 說這句話的時候,趙寧眼中有一種極致的自信。 那是一種手里握著真理,不懼任何艱難險阻與強悍挑戰(zhàn)的自信。 扈紅練笑得明媚如花:“如此說來,我該提前恭喜殿下大獲全勝了?” 趙寧擺擺手,“那倒不必。道理畢竟只是道理,勝敗未到立時不可知也。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費縣這場大戰(zhàn),非三五日能有結果?!?/br> 說到這,趙寧頓了頓,收回看向吳營的目光,轉頭詢問扈紅練的本職差事:“曹州情況如何?” “趙平帶著眾多一品樓、長河船行的高手強者,依然在跟金光教的大上師們交手,前日趙平攻勢順利,打到了曹州附近,昨日被金光教反戈一擊,退回了乘氏縣一帶。 “今日雙方沒有再交手,都在休息,養(yǎng)精蓄銳,謀劃下一場較量?!?/br> 扈紅練波瀾不驚地說著曹州戰(zhàn)報,“直到現在,金光教都還沒有出動王極境中期的高手,我們也未俘虜到對方大上師這一級的人物,故而金光教到底有多少王極境中期高手,暫時不得而知?!?/br> 趙寧點了點頭,“趙平那一路高手強者眾多,等閑不會出太大問題,我不怎么擔心。趙英的差事進行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