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抬起頭。

    眼前有一處通道。

    王極境后期領(lǐng)域中心的幽暗漩渦里，透出了一束明光，這束明光打開了一條通道，溝通著不知何處的域外天地。

    趙寧順著通道飄然而上。

    通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當(dāng)趙寧來到盡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道光膜隔住了去路。

    光膜另一端異象萬千光怪陸離，如有仙人飛舞，似有鬼怪哭嚎，群魔在呼嘯，百妖在化形，五樓十二城，車如流水馬如龍。

    抵達(dá)此處的不只趙寧一人。

    還有從側(cè)旁通道悠悠上來的楊佳妮。

    或許是因為兩人的王極境領(lǐng)域互相糾纏距離太近，漩渦幾欲融為一體，故而兩條通道彼此相鄰。

    兩人對望一眼，沒有任何言語，僅僅是目光的霎時觸碰，彼此皆已明白對方心中所想，一起轉(zhuǎn)頭看向那層光膜。

    光膜后的景象還在不斷變幻，時而魔氣滔天，時而仙氣蒸騰，仿佛有無數(shù)個世界在交替浮現(xiàn)。

    “難道這就是天人境的門檻？”

    楊佳妮饒有興致的湊近了彎腰觀察，不敢掉以輕心貿(mào)然嘗試跨越，只是試探性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手持毫無阻隔通過了光膜，再收回來的時候沒有半分異常。

    顯然，這道光膜是無害的。

    “這究竟是你的天人境門檻，還是我的天人境門檻？”趙寧提出這個至為關(guān)鍵的疑問時，也伸手去觸碰那道光膜。

    他現(xiàn)在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不像是已經(jīng)成就天人境。

    按理說斬出那仿若凝滯了時空一刀的是楊佳妮，天門是對方所開，這份機遇應(yīng)該是屬于對方。

    不過魏無羨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他卻來了，或許這份機遇也屬于他。

    果不其然，趙寧的手掌順利通過光膜，只不過手掌一通過光幕，他就再也看不見，動了動，胡亂抓一抓。

    趙寧本是隨意而為，卻不曾想手上傳來冰冷刺骨的觸感，平滑而柔膩，他心頭一驚，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連忙收回。

    “怎么了？”楊佳妮奇怪地打量他的手。

    趙寧凝神沉思：“碰到了東西，觸感很特別，說不清有什么異常，但能感受到極其強悍的力量。對方似乎想要把我抓過去，若不是我收回得快，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br>
    楊佳妮驚異地瞪大明亮的雙眼：“還有這種東西？難道這光門通向另一個世界不成？天外有天？”

    她轉(zhuǎn)身仔細(xì)打量光膜，尋思著沉吟著：“你說，這到底是天人境的門檻，還是溝通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趙寧搖搖頭，示意自己無法確定什么。

    楊佳妮來了興致，眨著黑曜石般的眸子，精神奕奕地扭頭看趙寧：“你說，這世界之上會不會真有神明？你剛剛碰到的就是神明？難不成金光教那群騙子說得沒錯，此界之外真有神國？”

    趙寧當(dāng)然不信什么神明。

    除非神明本身就是更強大的修行者。

    他思索著道：“姑且不說這門外到底是什么，但很可能有另一片天地。是不是修行者成就了天人境，就打通了去往界外的大門，能夠脫離此界去往域外？這就是天人境不屬于人世間的根由？”

    話說完他就覺得不對。

    至少不全對。

    果然，楊佳妮搖著腦袋道：“元木真還在人世間停留，就算這道光門是溝通另一個世界的通道，也不應(yīng)該能強制修行者離開此界?！?/br>
    說到這，她跟趙寧都沉默下來。

    眼前這奇異存在，到底是天人境的門檻，跨過去便成就天人境，還是他們在意圖成就天人境的過程中，力量強到打開了溝通另一個天地的通道？

    兩人四處打量。

    光膜高達(dá)十丈，寬過三丈，十分雄偉，站在它面前，那感覺就是它隔開了兩個世界；左右沒有什么存在，一片明凈光華，既無日月星辰也無深邃宇宙，腳下同樣如此，不見山川大地。

    唯獨身后有一道通道，可以確認(rèn)那就是王極境領(lǐng)域中心漩渦造就的——自己的修為氣機怎么都不可能有錯。

    “所以王極境后期修煉到極致，再往后突破就是在領(lǐng)域中心打開這條不知溝通了何處的通道，有了跳出我們所在世界去往更廣闊天地的資格？”

    楊佳妮環(huán)保雙臂，一只手摸著下巴沉吟，顯得老氣橫秋。

    如果真是那樣，光門外的存在對修行者自身與這個世界而言，究竟是福是禍？他們是應(yīng)該立即過去看看，還是就此止步不前？

    這一刻，趙寧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他從先祖留下的只言片語中，悟出來的那句話：不要成就天人境。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一道聲音從側(cè)旁傳了過來：“說得不錯。成就天人境，的確就可以力開天門，跳出此界束縛，去往廣闊宙宇。”

    趙寧與楊佳妮都沒想到還能有人在這里說話，怵然一驚之下循聲去看。

    第八七三章 萬千世界

    光華迷離的不遠(yuǎn)處，有一道朦朧模糊的人影，依稀可辨對方正負(fù)手而立看著他們，但其他的就瞧不真切，連胖瘦都無法辨認(rèn)，遑論五官面容。

    有資格到這里來的，不是天人境就是即將成就天人境的高手。

    這不是魏無羨。

    趙寧與楊佳妮都可以確認(rèn)。

    所以對方的身份只可能有一個。

    天元可汗，孛兒熾君·元木真！

    楊佳妮嗤地一聲冷哼：“你說什么我們就信什么？”

    元木真沒有感情地道：“我說什么你們便不信什么？”

    楊佳妮高高揚起鼻尖：“信不信由我。”

    元木真輕笑一聲：“信不信自然由你們，說不說卻在我。當(dāng)然，如果你們真的不愿聽，我也不會強人所難?！?/br>
    楊佳妮不屑地道：“說得好像你還能強迫我們一樣。”

    她現(xiàn)在就在天人境門檻外，底氣足得很，對元木真再無敬畏可言。

    元木真不打算繼續(xù)跟女人掰扯，扭頭看向趙寧：“我觀你氣度，不似超然物外，可見并未參悟天人境的至理與法則。今日你借助外力強行來到此地，縱然得見天門，卻不一定能跨得過去?！?/br>
    趙寧不動聲色地道：“我剛剛伸了一只手過去?！?/br>
    元木真好似露出了笑容：“一只手能過去，不代表整個身體都能過去，你大可試試，其結(jié)果必然是無法通過?！?/br>
    趙寧默然不語。

    “老匹夫，你優(yōu)越個什么勁，小寧子能來這里，自然也就可以成就天人境，今日不行難道明日還不行？你莫不是怕他成就天人境吧？”楊佳妮看不慣元木真在趙寧面前倚老賣老。

    趙寧回頭看向她：“小寧子也是你叫的？”

    楊佳妮輕哼一聲：“我叫了你又能怎么的？你現(xiàn)在是還能打得過我嗎？”

    “你還沒成就天人境，我怎么打不過了？趙寧搖頭嘆息，“就算你成就了天人境，你剛剛才說不要倚老賣老，現(xiàn)在怎么也要拿住這份優(yōu)越感？”

    楊佳妮自動忽略了趙寧前一句話，呵呵道：“你恐怕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是一個女人。”

    “......女人怎么了？”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我就任性了，你能怎么著吧？”

    “......”

    元木真不得不咳嗽兩聲，將兩人注意力吸引過來：“趙寧，你可知這天門之外有什么？”

    趙寧回身看向他：“愿聞其詳?！?/br>
    “萬千世界。”元木真老神在在。

    趙寧對此已有心理準(zhǔn)備，并不覺得奇異：“你去過？”

    元木真哈哈大笑：“去過？當(dāng)然去過?！?/br>
    楊佳妮就看不慣元木真言行肆意，在趙寧面前一派高人風(fēng)范的模樣，佛然不悅地道：“去過就去過，你笑個什么勁？去過就了不起嗎？”

    元木真擺擺手：“這不是去沒去過的問題。你們要知道，通道打開之后，你們能去別的世界，別的世界的高手也能過來，這才是問題所在?！?/br>
    楊佳妮哼哼道：“你成就天人境這么久了，我怎么沒看到外界有高手來我們這里？”

    元木真嚴(yán)肅鄭重了不少：“那是因為本汗一直在看守天門，不讓外界高手通過。之前此界成就天人境的唯本汗一人，故而通道狹窄，本汗自己就能關(guān)閉、看守。

    “但如果今日你們也成就天人境，這通道就會擴大，屆時能不能關(guān)閉，能不能看守得住，完全就是兩碼事?！?/br>
    楊佳妮對敵人缺乏基本信任：“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信不信由你們。但本汗作為此界眼下第一個天人境，有些話卻不能不說給你們這些后來者聽?！?/br>
    元木真顯得很有耐心，娓娓道來：

    “日月距離我們不遠(yuǎn)，星海卻廣袤無邊，王極境修行者能跨越山川大河，但每日所行之路程也有限，即便是天人境修行者，都無法靠著飛行橫跨虛空，去往星海深處，探索更多世界。

    “等你們到了天人境，自然就會知道速度是有極限的。大道法則之下，誰也無法超越這個極限。而即便是達(dá)到這個極限速度，我們依然無法在人生短短百十年內(nèi)，深入星空四處遨游。

    “天人境之下，所有人都只能被局限在一個世界內(nèi)。

    “而到了天人境，修行者則能力開天門，打開虛空通道，依循大道法則留下的脈絡(luò)，溝通域外天地，從而跳出生來固有的局限，與聞更加廣闊的天地?！?/br>
    說到這，元木真“目光炯炯”的看著趙寧與楊佳妮：“你們可知，為何天人境是門檻？”

    楊佳妮撇撇嘴：“你說是就是嘍。”

    元木真不以為忤：“小丫頭你現(xiàn)在嘴硬，等你真到了天人境，就不會這么任性了。跟浩瀚宇宙相比，很多事情都無足輕重。

    “一言以蔽之，這是大道法則。

    “如果一個世界內(nèi)沒有天人境強者，這個世界就會被認(rèn)為是弱小文明，根本沒有資格去探索星海；一個世界只有出現(xiàn)天人境強者，才有能力去抵抗多世界多種族復(fù)雜文明相互碰撞帶來的風(fēng)險。

    “至少，不會兀一觸碰便毀滅。

    “這就是大道法則?！?/br>
    聽到這里，無論趙寧還是楊佳妮都有些信了。

    當(dāng)然，他們不完全信。

    元木真的話，他們必須有所保留的相信，仔細(xì)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