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獨主義者，莫邪對科學(xué)的信仰超過一切，面對戴維這個裝神弄鬼的家伙，她當(dāng)然要狠狠奚落一番。

    但是不等她開口譏諷戴維，干將搶先拉了拉她的手臂，輕聲道：“上帝也好，金光神也罷，都只是一個幌子一面旗幟罷了，重要的從來不是神本身，而是凡人能夠借神的名義做什么。

    “很顯然，格蘭帝國跟那個天外文明已經(jīng)達(dá)成協(xié)議，不管他們是如何達(dá)成的，不論這份協(xié)議是否長久穩(wěn)固，但眼下格蘭帝國的確因此獲益。

    “而只要他們宣稱這一切是上帝的旨意，宗教自然就能安撫格蘭帝國的人心，讓他們安然平順地接受現(xiàn)狀，并為此狂熱奮戰(zhàn)，格蘭帝國的統(tǒng)治階層能最大限度省卻麻煩?！?/br>
    這番解釋就顯得莫邪很呆，她立馬惱羞成怒，轉(zhuǎn)頭狠狠瞪了干將一眼：“這些事我難道想不到，還需要你來解釋？別以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就能堂而皇之的教訓(xùn)我！”

    干將：“......”

    他捂著鼻子退開兩步，“該說不說，你的肚子真的很臭?！?/br>
    莫邪的額頭頓時青筋暴跳：“老娘渾身上下，從內(nèi)到外，哪一處不是純潔干凈芳香自然，怎么就臭了？！”

    趙寧沒有理會干將莫邪日常般的互相針對，看著戴維問：“何謂上帝空間？那是什么模樣？”

    戴維義正言辭：“上帝空間自然是上帝制造的空間，它的模樣就是它應(yīng)該有的模樣。”

    趙寧眼簾低垂：“說人話?！?/br>
    感受到趙寧的殺氣，戴維汗毛根根豎起，再也不敢隱瞞什么——在趙寧這位一只腳踏進天人境的修行者門前，這也不是什么重大機密，“我倒是能說，就怕你們不能理解?！?/br>
    趙寧擺擺手：“你只管說你的?！?/br>
    戴維神容肅穆：“上帝空間是高維度空間！”

    第九七零章 異文明來往方法與要求

    此言一出，干將莫邪同時睜大眼睛，一起轉(zhuǎn)頭緊緊盯住戴維，再也顧不得相互置氣、打情罵俏。

    趙寧跟干將莫邪相處多年，沒少被對方科普，自然有維度這個概念，此時也是眉頭皺起。

    莫邪急忙問：“高維度空間是什么樣的？”

    干將則失神呢喃：“高維度空間......為什么是高維度空間？”

    戴維攤攤手：“我只是圣者境，還沒到天使境，哪能知道高維度空間是什么樣？”

    趙寧的眼神頓時變得一片冰冷。

    這回，趙寧釋放出的殺意濃烈滔天。

    在這等事關(guān)文明交流、文明前景的核心問題面前，趙寧可容不得戴維不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戴維已經(jīng)是王極境后期修行者，而且格蘭帝國都跟那個天外文明來往了十年，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威壓很有效果，戴維渾身一震，就像是遇到了最可怕的夢魘，連忙一五一十地道：“我，我的確知道一些消息，這，這涉及到跨界旅行的基本要求。

    “你們知不知道，在我們生存的這個宇宙，物體運動的速度是有極限的？光速不可超越，這是無法顛覆的至理，也就是你們所謂的大道法則！

    “可群星之間相隔太遠(yuǎn)，即便是我們的速度達(dá)到光速，人的一生能夠抵達(dá)的距離與浩瀚宇宙比起來，也跟原地沒動沒有多大區(qū)別。這根本無法滿足異文明有效交流的需求，就更不用說探索星海深處了......”

    莫邪衣袖一揮，嚴(yán)詞否定：“縱然光速不可超越，但我們能用曲率飛船實現(xiàn)超光速飛行，抵達(dá)異界文明并非不可能！”

    這回?fù)Q戴維呆了呆：“你竟然知道曲率飛船？”

    莫邪揚起下顎冷哼一聲：“我知道的還多著呢！”

    錯愕之后，戴維苦笑一聲：“可曲率飛船哪怕在我們的兄弟文明中，也只是一種構(gòu)思、假想，沒有被證明過，與相對論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東西。

    “而且，縱然曲率飛船成功構(gòu)建，它還是太慢了。即便是扭曲因子達(dá)到九點九九，曲率飛船的速度也只能以幾千倍的光速航行。

    “我們的兄弟文明跟最近的河外大型星系就相距幾百萬光年，這意味著即便是通過曲率飛船，兄弟文明也得航行千年上下才能抵達(dá)另一個大型星系。

    “而我們的兄弟文明能夠觀測的宇宙，在很長一段時間前就達(dá)到了九百億光年！

    “綜上所述，靠直接的空間航行，文明是無法深入宇宙星海的，也無法實現(xiàn)多文明之間的有效交流，更不能探索整個宇宙！”

    莫邪不說話了。

    這些問題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自身的確來到了異界，見識到了異界文明，所以以為一切交流都能實現(xiàn)。如今被已經(jīng)實現(xiàn)異文明溝通的人當(dāng)頭棒喝，她才知道自己固有的思想出了岔子。

    她那點知識到底還是太初級太片面，無法應(yīng)對整個宇宙。

    這就更不必說平行宇宙與多元宇宙了。

    這時候干將捅了捅她的腰，低聲提醒：“不必太過沮喪。戴維說的未必全是真話，就算是真話，他的知識也未必全面，未必是真理。

    “你總該知道，科學(xué)是有發(fā)展階段的，每個階段被證明正確實用的真理，到了下一個階段面對更加廣闊的天地，未必就正確有用。

    “牛頓力學(xué)不就不適用于微觀世界、高速運動領(lǐng)域嘛?！?/br>
    莫邪轉(zhuǎn)頭看向一臉關(guān)切的干將，這回沒有惱羞成怒針鋒相對，而是頗為虛弱、放松地笑了一下，笑容既凄美無力又充滿希望。

    趙寧沒有干將莫邪那么多悸動，他的心思很單純，那就是大晉皇朝與中原文明的未來，他的手指敲打著王座扶手，對戴維道：

    “照你所言，異界文明及時迅捷的有效往來，只能通過高維度空間實現(xiàn)？”

    戴維點了點頭，沒有急著解釋，而是向劉新誠索要一張紙。后者冷哼一聲扭過頭抬起下顎，根本懶得理他。戴維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從身旁一名圣者境高手身上撕了一塊布下來。

    舉起那塊布，戴維認(rèn)真地道：“殿下，我們把這個平面看作二維空間，當(dāng)一只螞蟻從一條邊爬向?qū)γ婺菞l邊時，它需要通過這個平面，得耗費很多時間。

    “當(dāng)我們將這塊布卷起來，把這個二維空間變成三維空間，兩條邊就能直接鏈接在一起，那只螞蟻抵達(dá)對面那條邊時，就不需要爬過這個平面，一下子就能到達(dá)。

    “二維空間的旅途如此，三維也是。

    “當(dāng)我們想實現(xiàn)低維度空間的長距離旅行時，沒有什么是比進入高維度空間，借用高維度空間的轉(zhuǎn)換，更加快捷有效的辦法了！”

    ......

    ......

    趙寧有些被說動，或許戴維的話不是全真全對，但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對的，而這些關(guān)系到他接下來的征程與大晉的前途。

    琢磨一番，趙寧沉吟著問：“高維度具體是什么樣的世界？”

    “尊貴的殿下，恕我無知，不能回答您的這個問題?！贝骶S搖了搖頭，“因為，低維度生物不能想象、理解高維度世界。

    “我們只能在數(shù)學(xué)上做有限的推算?！?/br>
    這話有明顯的矛盾之處，趙寧奇怪地問：“不能理解甚至不能想象高維度，那我們?nèi)绾芜M入高維度空間，借用高維度空間？”

    戴維笑了。

    他笑得很虔誠：“尊貴的太子殿下，這是上帝的饋贈，是上帝對祂信徒的恩賜。我等凡人無需理解它，只要遵循上帝的意志，就能經(jīng)過它抵達(dá)另一個文明世界?！?/br>
    趙寧呵呵笑了一聲。

    如果此界人類真的無法理解那個被戴維稱作上帝空間的高維度空間，那也只是因為人類目前的知識與造詣不夠，絕不會是什么注定無法理解。

    就算注定無法理解，也是大道法則使然，跟上帝、神靈無關(guān)。

    無論如何，就戴維現(xiàn)在所說的這些，跟當(dāng)日元木真的表述有相符的地方，也有相背離的地方，在沒有成績天人境之前，趙寧無法準(zhǔn)確分辨對錯。

    雖然戴維解釋了不少東西，但趙寧的疑惑其實還有很多。

    但有一件事，趙寧已是不再疑惑，變得非?？隙?。

    他要成就天人境。

    必須成就天人境！

    接下來，干將莫邪問了戴維許多問題。涉及高維度空間與核心機密的東西，戴維不是無法回答就是打死不說。

    趙寧則詢問了許多關(guān)于那個所謂兄弟文明的情況——那也是干將莫邪關(guān)注的東西，他們需要借此確認(rèn)彼處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家鄉(xiāng)。

    戴維撿能說的說了。

    不過此人很是雞賊，在確定自己已經(jīng)說過很多有價值的東西，引起了趙寧的關(guān)注與重視，不再會輕易殺掉他之后，后面的問題就回答得越來越少。

    譬如說，戴維其實去過那個異世界，但他說自己沒去過，借此回避大量需要回答的內(nèi)容。

    通過戴維有限的回答，干將與莫邪越來越覺得，那個世界既像是他們的家鄉(xiāng)，又不像他們的家鄉(xiāng)。

    這是個很矛盾的情況，因為戴維描繪中的那個世界，有很多地方與他們的家鄉(xiāng)相同，也有很多地方不同。

    直到太陽落山，這場會晤或者說審問才告一段落。

    趙寧讓劉新誠安排戴維等人的住所，暫時將其軟禁起來之后，就跟干將莫邪出了城——劉新誠倒是想虐待戴維，只可惜他沒那個實力，而戴維等人之所以能被軟禁，也是忌憚被趙寧所殺。

    劉新誠這個地主盡全力盡了地主之誼，以至于到了畢恭畢敬的地步。

    不這樣不行。

    離開王宮，帶著干將莫邪來到伶仃洋上空，看著嶺南水師的殘兵敗將退入海港休整，格蘭帝國遠(yuǎn)征艦隊在萬山群島拋錨，趙寧目光深邃神思悠遠(yuǎn)。

    “經(jīng)過十年的飛速發(fā)展，格蘭帝國已經(jīng)建立起相對完備的工業(yè)體系，那個兄弟文明的多能源利用方式與高度的能源利用效率，讓格蘭帝國的生產(chǎn)力得到大幅度提升?！?/br>
    干將雙手籠袖，望著燈火輝煌的海港感慨萬千，“百年路程，格蘭帝國十年就走完了，這是技術(shù)爆炸中的技術(shù)爆炸，科學(xué)爆發(fā)中的科學(xué)爆發(fā)。

    “大晉，已是落后它們太遠(yuǎn)?！?/br>
    莫邪同樣不輕松，甚至很是郁悶：“我花費了那么多時間，連真氣的微觀原理都還沒弄清楚，格蘭帝國卻已開始利用電能。我現(xiàn)在懷疑，那個所謂的兄弟文明，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核能的常規(guī)化運用?！?/br>
    作為大晉皇朝的太子，革新戰(zhàn)爭的領(lǐng)頭人，干將莫邪有的沉重與壓力趙寧都有。

    但他并未感到壓抑。

    經(jīng)過了這么多事，打了這么多年的仗，戰(zhàn)勝了那么多險境與絕望，見過了那么多興衰榮辱，趙寧的心境早就變得異常堅韌。艱難險阻縱然是再多再大，能夠帶給他的影響，也只是激發(fā)他的斗志而已。

    “有一個問題我還沒有想清楚。”

    回想戴維所說的那些話，趙寧心中有個疑問揮之不去，“此界有修行者，而那個異界文明沒有，此界在有修行者成就天人境之后才具備打開天門的資格，那么兄弟世界得滿足什么要求？

    “世界溝通異界文明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干將凝神思索，一時無法給出回答。

    莫邪緩緩?fù)鲁鲆痪湓挘骸澳芰坷眯?。?/br>
    趙寧轉(zhuǎn)頭看向她。

    莫邪曾經(jīng)是王極境修行者，而且在此界的研究終究不是白做的，“真氣是一種能量，電力同樣如此。

    “當(dāng)此界修行者成就天人境，也就意味著對真氣的利用已經(jīng)達(dá)到相當(dāng)高的水準(zhǔn)，所以重要的不是天人境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真氣利用效率。

    “同樣是一個日夜的吐納修煉，天人境能用這期間煉化的真氣輕易摧毀一艘戰(zhàn)列艦，而御氣境連撼動一艘有符文陣列加持的木質(zhì)戰(zhàn)船都辦不到，這就是能量利用效率的差別。

    “能量利用效率決定了生產(chǎn)力，也決定著文明高度。

    “當(dāng)能量利用效率達(dá)到一定程度，文明發(fā)展到了一定水準(zhǔn)，便有了打開天門跳出一界束縛，溝通異界文明踏入宇宙星海的資格！

    “所以我才懷疑那個兄弟文明的世界，至少能夠常規(guī)化運用核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