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1034節(jié)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趙寧作為修行者會產(chǎn)生的某種特有怪相,但她清楚自己現(xiàn)在不適合多說多問,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是最好的選擇。 “就到這兒吧,不必再逛了?!壁w寧示意他接下來會回去。 伊麗莎白點點頭,沒有一個多余的字,她回頭看向還在爭吵的徐行密與喬納德,默默等待對方消停下來后過來跟趙寧道別。 趙寧平靜無波地眺望著河對岸的世界,心里卻并非沒有一絲波瀾,他暗暗想道:“沒想到天人境之上,竟然真的還有更高境界?!?/br> 剛剛他精神世界劇烈晃動的時刻,可以分為兩部分。 讓他感受到玄妙的正是前半部分,那是一種超過一界束縛的感悟,甚至可以稱作是感受,在那個過程中他分明見識到了更高層面的天地,并且從中體會到了超出目前境界的法則力量!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感覺自己可以調(diào)動星辰,在星海深處的深淵中引起某種共鳴,與那存在于腳下又延伸到極遠處的氣機達成共振! 這讓他無比確信,天人境之上絕對還有境界。 至于這是天人境中期,還是一個新的天地,眼下趙寧尚無從分辨。 因為他在后半段他退回來了,而且是被迫退回來。 退回來的原因很簡單:道心受到?jīng)_擊變得不穩(wěn)。 當(dāng)他想要跳出一界深入星海,乃至是迫不及待想要融入廣闊宇宙的時候,他的意識一片虛無飄渺,不再有根腳。 換言之,他不想在一界之內(nèi)做人,想要進入浩瀚宇宙成“仙”。 這跟他的本心無疑沖突巨大。 他成就天人境本就是為了大晉皇朝的革新大業(yè)、萬千黎民,剛剛他想拋棄道心堅守,去追求個人超凡脫俗的行為,立馬導(dǎo)致道心生出破綻,瞬息間就有搖搖欲墜之危。 如果不是他意識到不對收回狀態(tài)及時,可能天人境的境界本身都會受到影響,輕則受到創(chuàng)傷,重則境界不穩(wěn)。 “氣合于天,不舍為人。”趙寧默默想道,“無論什么時候,我終究是人。 “氣合于天獲得天人境力量的目的是為了‘人’這個本質(zhì),讓我以一個‘人’的存在走得更遠,為一界之內(nèi)的人做更多有益的事,擔(dān)負(fù)起文明掌舵人的職責(zé)。 “這是根本。 “若我舍棄了這個根本,連自己的天人境之道都守不住,遑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去觸碰更高的境界,進入更加廣闊的天地。” 有了這番領(lǐng)悟,趙寧立即感覺到自己的境界不復(fù)晃蕩,當(dāng)他調(diào)動修為之力暗暗運行周天,很快就感受到自己的境界正變得比之前更加穩(wěn)固,就連力量都在跟著一步步上漲,變得愈發(fā)充沛渾厚。 徐行密與喬納德的吵鬧終究是告一段落,兩人一起來到趙寧身邊,詢問他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在得到跟伊麗莎白同樣的答復(fù)后,兩人相視一眼,同時沉默下來。 片刻后,神容肅穆的徐行密率先開口:“既是如此,我們也無需多言,時間一到,只需楊執(zhí)事發(fā)出信號,我們便按照計劃行事?!?/br> 老神棍認(rèn)真嚴(yán)肅地附和:“楊先生回去的時候,將我們的那隊人帶回去,后續(xù)楊先生要臨時傳遞什么信息,支使他們就行?!?/br> “正該如此?!壁w寧微微頷首。現(xiàn)在天蟻集團對魔鬼城信號的監(jiān)控力度很大,用遠程通訊并不保險,必要時還得通過人來傳遞消息。 三方都有許多強者,信息的傳遞并不用十分擔(dān)心滯后性。 跟徐行密與喬納德告別后,趙寧帶著劉勝男與塔尼亞回到下榻的酒店。抵抗軍自然也派了人去神仙宮、光影教,不過不是她們倆。 這段時間根據(jù)地到底是派了一些強者過來,有方墨淵、陳奕帶著他們臨時入駐神仙宮、光影教,趙寧不僅可以及時知道想知道的信息,還能在必要時候通過方墨淵、陳奕做點什么。 回到酒店后,趙寧在自己的房間修行了一段時間。 之前在東港區(qū)河邊終究是不太方便,沒那么多時間讓他細細感受境界,這下回來之后經(jīng)過一陣真正的修煉,他對自身目前的狀況很快有了清晰認(rèn)知。 來到地球后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見聞,包括對源能、混沌粒子的研究,終究是作為積淀推動了趙寧的境界實力整體進步,今日之事,不過是直接誘因罷了。 趙寧現(xiàn)在能夠確認(rèn)的是,他的戰(zhàn)力相較于先前又有了明顯增益,下回再碰到安德魯?shù)雀裉m帝國天使境高手時,以一敵二也不會落于下風(fēng),一對一的話,如果他起殺心,對面想跑都未必跑得了。 趙寧把自己現(xiàn)在的境界,界定為天人境(初期)大圓滿。 想要更上層樓進入下一個境界,他還需要對新境界的深入感悟,以及對現(xiàn)有力量的圓融打磨。 前一部分關(guān)系著他能否融合新境界的氣機,擁有邁過那道門檻的資格;后一部分則是在力量層面上讓自己更強,相當(dāng)于提煉更加有力的武器,只有武器升級了,才能稱之為更強的武者。 簡單說,前一部分是方向、目標(biāo)問題,后一部分是實力問題。方向目標(biāo)有了,那也得雙腳走得過去才行。 “格蘭帝國跟天蟻集團建立聯(lián)系已有十年,但安德魯?shù)男逓榫辰缗c真實戰(zhàn)力卻未曾有過多少增強。 “之前還沒覺得這有什么問題,現(xiàn)在自己位置高了再回過頭去看,才知道他們依舊在剛?cè)胩烊司车牡胤酱蜣D(zhuǎn)?!?/br> 想到這里趙寧便覺得啼笑皆非,格蘭帝國有先發(fā)優(yōu)勢,結(jié)果卻被他后來者居上,整整十年白白浪費,等于沒有,“造成這種局面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格蘭帝國與天蟻集團都是自私自利的權(quán)貴當(dāng)?shù)?,心術(shù)不正互不信任,他們的階級屬性決定了他們的格局太小,利益面前第一個念頭總是提防別人,無法坦坦蕩蕩攜手并進。 “如果不是天蟻集團執(zhí)意不肯向格蘭帝國開放源能,不愿意讓格蘭帝國圣者境、天使境的高手進入北大陸,安德魯?shù)热艘膊粫两駥υ茨芘c北大陸的世界沒有清晰認(rèn)知,缺乏對源能的了解與新世界的感知領(lǐng)悟,無論身體還是認(rèn)知都停留在原地。 “如果他們能像大晉跟抵抗軍一樣開誠布公的合作,現(xiàn)在哪里還有我到處耍威風(fēng)的機會? “格蘭帝國且先不論,天蟻集團建立帝國的想法如果真的實現(xiàn),北大陸還真有可能變成伊麗莎白說的那個樣子,帶領(lǐng)文明走向覆滅。 “有了掌控天下、溝通異界、走向宇宙的力量,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思想認(rèn)知、胸懷擔(dān)當(dāng),這只會給整個文明帶來難以挽救的巨大災(zāi)難!” 趙寧站起身來到窗前,俯瞰著高樓聳立繁花如織,物質(zhì)文明極為豐富而精神文明極為匱乏的魔鬼,目光堅定如昔: “而我,趙寧,將拯救這個世界!” 第一一六五章 新的天人境 吳國。 作尋常女子裝扮的趙玉潔,混在人群中跟著金光教信徒們一起進入教壇,像其他人一樣掏錢買香、入殿拜神、寧神祈禱。 時過境遷,而今的趙玉潔早已年過三十,不是當(dāng)初那個肌膚中充滿青春活力的年紀(jì),歲月雕琢的成熟痕跡,曾一一印刻在了她的五官與每一寸皮rou上。 但她的容顏一直未曾大改,依然是乾符年間那張可以魅惑宰相,令帝王魂牽夢繞的傾國臉龐,以這樣的姿容行走于市井普通人之中,按理說一定會引來眾人側(cè)目。 然而此時此刻,哪怕是跪坐在相鄰蒲團上的青年男子,都沒有對她多看一眼,仿佛她的傾城之色壓根兒不存在,只不過是大街小巷中最常見的那類女子。 走完整個進香祭拜的流程,趙玉潔離開大殿。神教首席大上師阿蝶已經(jīng)等候在門外,兩人一前一后順著走廊行走在教壇里,看起來就像是一名普通上師在接引一名普通信徒。 “神使容顏逆長,可喜可賀,這是神教上下所有人的福氣!”說這話的時候,阿蝶有著發(fā)自肺腑的喜悅。 在此之前,三十多歲的趙玉潔因為修為盡失,身體抱恙,衰老的征兆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但是現(xiàn)如今,趙玉潔容顏逆生重現(xiàn)鼎盛光彩,再無半點兒衰老之意。 “只可惜,這些庸庸碌碌的大眾無法瞻仰神使的尊榮,否則的話,無分男女老幼一定會目瞪口呆,挪不動腳步。”阿蝶打量一圈在教壇進進出出的信徒們,發(fā)出一聲遺憾的感慨。 趙玉潔瞥了阿蝶一眼:“時至今日,我難道還要靠外貌博取外來的好處與便利嗎?” 她的語氣很是平淡,沒有任何不滿之意,但這話落在阿蝶耳中,卻讓阿蝶惶恐自責(zé)、惴惴不安:“仆下失言,請神使恕罪?!?/br> 昔年,那個生于底層市井,因為世道殘酷而早早失去雙親,在沒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的年齡被迫獨自謀生的少女,為了一口吃的不得不依靠、利用自己唯一的長處:容貌。 后來,機緣巧合之下,少女進了還是世家的趙氏府邸,按說可以高枕無憂,但她卻因為早年間的顛沛流離與不堪經(jīng)歷,怎么都生不出健康人格該有的安全感,不敢信任任何人。 尤其是因為外貌而對她好的人。 偏偏在那時候的她看來,所有對她好的人都是因為她的容貌。 畢竟,除此之外她實在別無長處,而這世間的人都自私自利,不會無緣無故照顧另外一人。 童年時或許純凈過的心,在彼時沾染了太多世俗的黑暗污穢,白色成為了黑色,這讓她費盡心思只為獲取更多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處。 與外族公主蕭燕勾結(jié),進入宰相府侍奉徐明朗,乃至獲得皇帝宋治青睞成為權(quán)傾朝野的“內(nèi)相”,無論她曾身居怎樣的高度,她從來沒有滿足過。 因為她知道,暫時擁有的一切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只要還有人站在比她更高的地方,可以對她指手畫腳、呼來喝去,左右她的榮辱命運。 真正安全的情況只有一種,那就是自己成為這個世間最高的存在!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她拼盡全力、不擇手段。 一場截殺,榮華富貴頂尖修為,轉(zhuǎn)頭間風(fēng)云變化終成鏡花水月,她從巔峰跌落谷底,曾經(jīng)用外貌與權(quán)謀換來的一切,全都成為夢幻泡影,一去不回。 但這個出生于市井底層,一直在跟生活與命運流血搏殺的少女,未曾向世道與命運低頭,她最終又從谷底爬了起來。 多年努力,憑借驚艷世人的容貌,折服眾生的氣質(zhì),蠱惑人心的教義,她用智慧與手腕建立起了天下僅有的神教。 隨著一系列斗爭與算計,戰(zhàn)勝一次又一次危機,金光教全面崛起,她再度擁有了一份可以讓她分割天下利益,站在人間顯貴高峰處的力量! 她成為整個吳國,乃至整個天下,無人可以忽視的存在! 但這時候,她依然沒有安全感可言。 因為她失去了修為。 她依然是個弱者。 天人境的威脅就如同高懸在頭頂?shù)娜赵?,不是她低下頭不去看就不存在的。她藏在見不得光的灰暗角落,一日日修身養(yǎng)性揮斥方遒,看似風(fēng)光無限淡然平和,卻終究改變不了一夜夜從噩夢中驚醒的事實。 她知道自己的弱小。 她知道這是個吃人的世界。 任何時候,弱者都可能被強者吞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她實在無法真正安下心來。 容貌,那曾是她的驕傲,她的資本,她的武器,是她以一無所有之軀,在這個弱rou強食、物欲橫流的世界,得以一步步逆勢而起的基礎(chǔ),見證了她所有的不甘與痛苦,榮耀與屈辱,光鮮與骯臟,勝利與失敗。 如果沒有這副美貌,她可能很早就死了。 在來不及見識世間險惡,與世間險惡共舞,成長為陰險惡毒之人的時候。 而現(xiàn)在,她,趙玉潔,終于不用再關(guān)心自己的外貌! 哪怕她成了一個十足的丑八怪,也沒有人可以撼動她的地位,搶走她手中的利益,無法讓那些對她頂禮膜拜的神教信徒,不再匍匐于她的腳下! 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 一切都在這一刻,迎來了新的開始。 這是屬于她的新生。 走出教壇大門,趙玉潔站在石階之上,靜靜注視著摩肩接踵的信徒們拾級而上。 這些人虔誠自謙、前后相繼地從她身旁經(jīng)過,走進她身后由她一手創(chuàng)建的神教領(lǐng)地,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的血汗錢,奉養(yǎng)她這個曾經(jīng)卑微如螻蟻,一無所有的底層小民。 “神使,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小蝶恭敬地問。 “先去王宮,再去見一見格蘭帝國的人。”趙玉潔聲音平靜。 小蝶雙手合十:“神使意欲何為?” 趙玉潔氣度平和地笑了笑:“歷史的浪潮滾滾而來,文明的大勢猶如雪崩,我們的路想要走的長遠,我們腳下的蒼生想要安居樂業(yè),就得順應(yīng)時代發(fā)展的方向,盡早將自己融入天下大勢。” 小蝶若有所悟:“格蘭帝國就是時代浪潮、文明方向?” “是,也不是?!壁w玉潔道,“從古至今,誰強誰就是潮流,誰擁有的力量更大誰就是方向。大道之行,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