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1061節(jié)
良久,陳齊長吐一口氣,不再糾結日后的悲慘遭遇,收起了腦海里翻涌的諸多雜念,胸中只剩下舍身成仁的單純意志。 他最后想道:“有母親的庇護與外公集團的支持,我這回就算栽了一個大跟頭,終究是能夠再翻身的?!?/br> 是的,他有依仗。 許芷蘭娘家的集團,在魔鬼城、北大陸勢力龐大實力非凡,亦是陳文述建國的堅實擁躉,如若不然,許芷蘭憑什么是陳文述唯一有名分的妻子? ...... “殿下,等到北大陸的事情結束,陳慧慧這個人你打算怎么處理?”閑來無事,方墨淵挑起話茬。 “你覺得我會如何做?”趙寧示意方墨淵動動腦筋。 方墨淵沉吟著道:“平心而論,自從她向殿下低頭,這一路來對殿下可謂是言聽計從,沒有做過任何妨礙我們的事,在客觀上對我們的幫助不小。我想,以殿下的行事風格,不至于卸磨殺驢?!?/br> 趙寧笑了笑:“只要她識相,我確實不會害她性命。 “天下很大,形形色色的人很多,我們的未來很寬廣,會遇到數不清的對手。如果僅僅因為他們之前的身份,而不看他們在革新戰(zhàn)爭過程中的表現,就把他們全都誅殺,那就不算‘上天有好生之德’?!?/br> 方墨淵適時送上一記馬屁:“殿下是天人境,那可不就是上天就是大道嘛,大道所到之處,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br> 趙寧瞥了方墨淵一眼。 他倒是沒有反駁。 氣合于天之后,某種程度上他的確就是天道的代言人與踐行者。 “殿下不會殺陳慧慧,想來也不會殺陳齊?”方墨淵沒話找話。 趙寧微微頷首。 “那徐行密、喬納德呢?”方墨淵問。 趙寧道:“徐行密已是抵抗軍下屬單位,我自然沒有理由動他。” “那也就是說光影教不行?如果喬納德愿意投誠,殿下會接受他們,放過他嗎?”方墨淵緊跟著問。 趙寧哂笑一聲:“革新可不是請客吃飯,大晉皇朝也不是藏污納垢之所,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上船的。邪教必須取締,邪教頭目必須誅除!” “......殿下英明!” 第一一九七章 決戰(zhàn)(17) 結束跟陳齊的通話,陳慧慧沒有表情的臉頓時一片陰沉。 看得出來她很憤怒,只是刻意壓制著怒火。 “三公子這樣做,是逼著jiejie去死!” 旁觀了整場談話的藤原惠子怨恨而不忿地出聲,“jiejie剛剛被集團追責,失去了所有權位,眼下已是一無所有,拿什么再去承受董事長的憤怒?” 陳慧慧不言不語。 沒有東西可以拿來抵罪了,那就只剩下這條命。就像普通人跟權貴相爭時,權貴可以調動無數資源來壓迫普通人,而普通人除了拼命沒有第二個選擇。 陳慧慧知道陳齊敢于坦白認罪的底氣在哪里。 對方身上現在還有許多職位權力,可以在陳文述降罪的時候拿出來抵擋一二,就算陳齊離開了權力層,乃至是身陷囹圄,有許芷蘭及其背后的娘家集團相助,陳齊想要東山再起也是半點兒不難。 可她陳慧慧有什么? 她是從西大陸來的,母族毫無勢力可言,如若不然當初陳文述跟她母親短暫風流后,也不能拍拍屁股什么都沒付出就能干凈利落走人。 因為從小就沒有父親,陳慧慧吃夠了生活的苦頭。 她很痛恨自己的母親,那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戀愛腦,至死都覺得自己愛上了一個英雄,平日里除了倚欄而望等待良人歸來,幾乎是不務正業(yè)。 家里沒有收入,陳慧慧很小就得靠自己去街頭拼一口飯吃。 她以孱弱之軀接受命運的摧殘,在充滿血淚的摸爬滾打中被動練就了一副“鋼筋鐵骨”——不僅身體變得很硬,心也如鋼鐵一樣冷硬。 后來她被高人看中,成為了一名忍者學徒,又歷經無數艱難付出無數鮮血,才從那養(yǎng)蠱般的忍者訓練培養(yǎng)機制中脫穎而出。 黃昏之戰(zhàn)后的世道充滿混沌,她在還未成年的時候便已作為雇傭兵四處殺人,雙手沾滿了鮮血,眼中哪里還有什么道德? 訓練、殺人之余,陳慧慧并不是單純作為一個殺手而存在,她用賺來的錢進了學校,請了名師,把自己培養(yǎng)成為一位頂尖人才。 她不甘只做一個殺手,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而后,她來到北大陸認親。 陳慧慧永遠都忘不了,在她第一次站在陳文述面前時,對方那副視她如糞土的輕蔑厭惡姿態(tài),也忘不了對方讓秘書甩出一張銀行卡讓她消失時,臉上那濃烈的鄙夷與不屑一顧。 她在天蟻集團有今天的地位,都是自己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陳文述給她的一切,都是她拿自己的成績換來的! 她沒有欠陳文述一分錢,更不曾欠陳文述一點情。 外人無從知曉,她能成為三大繼承人之一,付出了比陳芮、陳齊多多少的代價。 當她成為三大繼承人之一后,陳文述忽然對她那位早死的母親產生了懷念、愧疚之情,對她也比之前好了很多,以至于連陳芮都時常覺得陳文述在偏袒她。 當此之際,陳慧慧感受到溫情了嗎? 沒有。 她感受到的只有惡心。 “jiejie,三公子一個小時后就會到魔鬼城,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不知jiejie有什么吩咐?”藤原惠子的話打斷了陳慧慧對往日的追憶。 坐在沙發(fā)上的藤原惠子翹起了二郎腿,冷漠地道:“立即聯系趙先生,告訴他們陳齊剛剛的話,請趙先生的人阻止陳齊回城!” 藤原惠子眼前一亮,很為陳慧慧這個理智的決定而高興。 陳齊要跳反,陳慧慧把這件事捅給趙寧,那陳齊還能有命在?陳齊一死,還有誰能知道陳慧慧在抵抗軍根據地的遭遇?還有誰能推斷出陳慧慧暗中跟趙寧聯系,出賣了天蟻集團的根本利益? 藤原惠子領命而去。 這一刻,陳慧慧知道,陳齊的生命已然進入倒計時,是她親手把這位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并肩作戰(zhàn)的權力盟友送上了黃泉路。 但陳慧慧毫不自責。 那不是她需要的情緒。 她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來到落地窗前看向外面的魔鬼城。 現在的黎明區(qū)很安靜,安靜得像是無邊無際的海水,但陳慧慧知道,平靜的海水下暗流洶涌,馬上就會天翻地覆。 一如她的人生。 喝了一口,陳慧慧把剩下的半杯緩緩灑在身前,就像是在祭奠某位友人。 她語調沉緩而平靜地道: “陳齊,陳文述對你有情有義有恩有德,把你撫養(yǎng)長大將你培育成才,天蟻集團給了你財富權力,讓你能夠站在金字塔尖俯瞰北大陸,成為無人敢于觸怒的大人物,你對他們有感情責任心,甚至愿意為了他們而犧牲一部分自己的利益,那都是應該的。 “可我跟陳文述沒有情義,天蟻集團也不曾照顧我,我在這里的一切都是利益交換,不存在他們對我不計回報的付出。 “既然如此,我憑什么要為天蟻集團奉獻自己?” 說到這,她丟掉酒杯,抬頭遠眺窗外的繁華市井、鋼鐵叢林,默然片刻,黯然神傷地自言自語: “被命運溫柔以待的人,自然可以大義凜然地贊揚生活的美好,可被命運肆意踐踏的人,又怎么理所當然地去善待她所處的世界?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亦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切都是因果,命運將我塑造成這個模樣,我就一定是這個模樣。 “世界待我以恨,別人待我以仇,我卻以德、善報之,那是對自己最大的侮辱與輕賤,只能說明我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 “陳齊,這個世界對你很好,命運眷顧了你,在絕大多數人生不如死、賤如螻蟻的時候,你快意人生了幾十年,享受得夠多了。 “現在,你幸運的生命在未經磨難與痛苦之時走到了盡頭,又有什么理由不安然結束呢? “安心上路吧。 “往后每年清明,我都會給你上墳?!?/br> ...... “部長,你所料不差,石林山駐軍基地果然出了問題!” “什么問題?快說!” “這,部長,我們不知道是什么問題。偵察機過去之后就失去了音訊,而后我又派了幾輪偵察機過去,同樣是過了時間還未回來,且怎么都聯系不上!” “給我繼續(xù)查探!” “......是?!?/br> 關掉通訊,陳齊又閉上眼睛靠在了座椅上。 跟陳慧慧聯絡過后,他連忙派人去查探石林山駐軍的情況,三萬衛(wèi)戍軍是關鍵力量,不能出什么意外,陳齊對其十分關切。 他知道,既然趙寧來了魔鬼城,那么形勢就會變得對天蟻集團極為不利。 但他怎么都沒想到,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石林山的三萬駐軍都遭受了劫難!過去的偵察機全部突然失蹤,只言片語都沒傳回,只能是大晉修行者完全控制了彼處。 對方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這一下直接擊碎了魔鬼城的救命稻草。 “我得立即把這個情報告訴父親!” 陳齊猛然睜開雙眼,石林山駐軍對魔鬼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陳文述一定對他們抱有莫大期望,甚至很多安排都是建立在他們還能支援魔鬼城的基礎上。 現在三萬大軍整個出了問題,陳文述卻不一定了解,他早一點把這個消息告訴對方,對方就能早一點做出應對。 陳齊火速撥通通訊。 他跟陳文述有直連線路,不需要通過下面的人。 但是很可惜,通訊沒撥通。 他一連嘗試了多次,最終都是徒勞無功。 陳齊不由得臉色大變。 難道黎明區(qū)被攻陷了?難道總部出了問題? 陳齊很快否定了這個推斷,他前不久才跟陳慧慧通過話,如果黎明區(qū)真的形勢危急,對方不可能什么都不跟他說。 “陳芮!”陳齊一拳重重砸在座椅扶手上,把扶手砸了個粉碎。能讓他撥向總部的信號出問題的,只能是陳芮,只有對方敢這么做,且有這個權限實力。 陳齊趕緊撥打陳芮的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