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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太子暗衛(wèi)有想法 第57節(jié)

    崔夷玉頭腦鈍鈍地發(fā)脹,如有種子如汲取到賴以生存的珍貴水源,開始生根發(fā)芽,迅速蔓延,控制不住地思索著,皇帝,太子,外戚……

    殿里明明寂靜無聲,他的耳畔卻充斥著震耳欲聾的聲音。

    “殿下?”

    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似秋日飄落的花瓣,徐徐飄到了他的眼前。

    崔夷玉猛地停下,渙散的眼瞳瞬間聚焦,望向了石階下抱著手爐的少女。

    林元瑾好奇地望著他,揚起了明媚的笑容:“怎么了?”

    同樣從懸崖下歸來,生死以線,險些喪命,她好像也哪里變了,又好像哪里都沒變。

    崔夷玉定下步伐,只靜靜地看著林元瑾。

    兩人對視了半晌,誰也沒挪開視線,最終他搖了搖頭:“沒什么。”

    耳畔的雜音驟然消失,溫和的秋風(fēng)拂過他和林元瑾的耳畔,如同上天的垂憐將他們送到這里,并且指明了他們的前路。

    今日的一切象征著什么?又會改變些什么?

    一切都不得而知,但眼下都沒有關(guān)系。

    “我們回去吧。”

    第49章 殺意

    兩人辭別皇帝,乘上了回太子府的馬車。

    分明沒過多久,但再一次乘上熟悉的馬車,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等回府之后,兩人就又要回歸正軌了。

    可如今確實不同往日,自打墜過一次崖后,歷經(jīng)生死,林元瑾的心態(tài)也截然不同。

    林元瑾放下捏著車窗的簾,轉(zhuǎn)眸看向正襟危坐在對面的崔夷玉,動了動嘴唇:“有旁人嗎?”

    崔夷玉搖了搖頭。

    “方才皇帝與你說了些什么?”林元瑾好奇地問。

    崔夷玉從宮中出來的時候,雖然行動不改,神色卻仿佛失魂落魄的,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沖擊,以至于連言語功能都短暫地失去了。

    林元瑾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卻也想不出皇帝拋出了怎樣的難題。

    崔夷玉僵了僵,抬起的眼瞳中透出難言的晦澀。

    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若是為難的話不回答也沒關(guān)系?!绷衷獡u了搖頭,體貼地說。

    她并沒有刨根問底的習(xí)慣。

    “不是?!贝抟挠癞?dāng)即否定,他并沒有想隱瞞,只是不知如何轉(zhuǎn)述,垂著眼斟酌著開口,“陛下與我說了外戚之患?!?/br>
    他一說,林元瑾就猜到了皇帝的意思。

    但是林元瑾卻并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只彎著眼眸笑著說:“崔氏勢大,太子倚仗于母族,世家大則君權(quán)弱,他與你說這些實數(shù)平常。”

    崔夷玉卻一怔,定定地望著林元瑾。

    林元瑾注意到他在身上停留的不同尋常的視線,不禁困惑地歪了歪頭:“怎么了?”

    “不……沒什么?!贝抟挠裥闹谢靵y,卻不知該如何說。

    哪怕他理智知曉,會說出這樣話的林元瑾也不似林家能教養(yǎng)出來的人,也無法與她感同身受。

    她似乎天生缺乏對君主的敬畏之心。

    所以林元瑾能說得出讓他弒主再取而代之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

    他們是不一樣的。

    林元瑾望著崔夷玉坐在對面,仿佛有負(fù)重纏身難以解脫的姿態(tài),不禁想起了在秋狩之前的自己。

    她那個時候大抵也是這般情態(tài)吧?

    “你苦惱之事不能與我說嗎?”林元瑾體貼地問,聲音輕快又明亮,“我同你有患難之交,唯一的愿望也是你能活下去。”

    她是不會背叛崔夷玉的。

    崔夷玉沉默不語,最后輕輕地道了聲:“對不起?!?/br>
    他傷勢未愈,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此時的他身上竟有些寬敞,精致的眉眼如今顯出幾分晦暗,隱約泄出幾分壓抑著的鋒利感。

    林元瑾反而笑了起來,起身坐到了他的身側(cè),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臉龐:“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所以也不必和我道歉?!?/br>
    她能活到今日回太子府,靠的也不是她自己。

    能夠僥幸雙雙幸存,剛醒來之時,林元瑾在過度欣喜之下情緒難免失控。

    過了幾日稍稍平和下來,林元瑾也逐漸想通了很多事。

    在明顯看出崔夷玉因她病危留遺言之舉,潛意識抗拒著拒絕她的時候,她如投機取巧的、冒然的對一個在封建主義環(huán)境下,受到權(quán)貴管束十余年的人提出弒主之說,確實過于偏激。

    她覺得問題很簡單,但對于打小受侵害的崔夷玉而言,無異于粉碎他的三觀和信仰。

    古代講究忠孝兩全,甚至常有為忠不喜弒子的“美談”流傳下去。

    就像林元瑾至今無法接受封建君權(quán)一樣,她也不能逼著一個與她足足有千年之差的古代人來接受她的思想熏陶。

    這不現(xiàn)實。

    她本就不應(yīng)該逼迫旁人,更不應(yīng)該去逼迫在此世上她唯一珍惜的之人。

    “沒事的,什么都沒關(guān)系的。”林元瑾揚起明媚的笑容,仿佛再沒有什么能壓垮她,連眼尾都透著輕松,“如果覺得為難,你就把我之前說的話都忘了吧?!?/br>
    “只要你能好好活著就可以了?!?/br>
    這就是她唯一的愿望。

    其他所有人都無所謂,只要崔夷玉能活著就好。

    林元瑾退讓了,所以崔夷玉也不必再糾結(jié)。

    這是回到太子府的馬車,等馬車停下,一切都會回歸正軌。

    崔夷玉還是暗衛(wèi),林元瑾繼續(xù)做她的太子妃。

    本也該如此。

    但雙方其實心底都知道,無論如何都已經(jīng)回不到過去了。

    車輪轱轆轱轆地轉(zhuǎn),宛如倒計時,窗外的視野慢慢滑動。

    馬上就要到了。

    崔夷玉望著身側(cè)人乖巧的坐姿,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回府之后我會去見太子。”崔夷玉看著林元瑾,五感雜陳,思考良久,最終也只是生澀地囑咐了句,“你要小心?!?/br>
    崔夷玉不覺得太子敢皇帝剛放人回來對太子妃動手,但出乎意料的事太多了,如今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希望林元瑾萬事小心。

    “你在擔(dān)心我?”林元瑾一頓,微微傾身,如試探般調(diào)侃道,“明明在懸崖下的時候,你不是覺得沒有你,我也能好好活下去嗎?”

    崔夷玉眸光一滯,放在身側(cè)的手指不受控地曲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崔夷玉比他想像中還要信賴林元瑾。

    可他依然本能地抗拒回憶懸崖下的事,不是因為他狼狽幾乎致死,而是不愿回憶起她生機全無的慘白身影。

    若是能有選擇,他也不放心林元瑾一個人孑然一身走向未知的前路。

    突然,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只光潔的手。

    雖然還有許多細(xì)碎的傷痕,但在這段時日接連不斷的藥敷之下,已經(jīng)淺淡了許多。

    “那就把之前你借給我的匕首給我吧?!绷衷χf,仿佛只是在安崔夷玉的心,“若遇不測,我就拿來防身?!?/br>
    崔夷玉沒有懷疑,二話不說就從腰間的里側(cè)抽出來,將匕尖對準(zhǔn)自己遞給了她。

    在他的認(rèn)知里,若遇險境,一把武器無疑比千言萬語都要來得有效。

    “謝謝?!绷衷舆^匕首,輕輕地說,面上帶著純?nèi)欢蓛舻母屑ばθ?,指尖慢慢撫過匕身。

    匕首的柄上還殘留有崔夷玉身上的溫度。

    在懸崖下被狼撲倒之時,林元瑾雖然受了很重的傷,但在刀尖劃開野狼身體,她驀然回想起了當(dāng)初崔夷玉握著她的手教她報仇時的觸感。

    她也曾親手殺過她的仇人。

    溫?zé)岬孽r血迸濺而出,皮rou被剖開的觸感其實很像。

    可林元瑾的心臟仍然在平穩(wěn)地跳動,手指如考場里寫字一樣嫻熟,當(dāng)被謀害至直面死亡的次數(shù)逐漸增多,被扼住咽喉的痛楚一次高過一次,她也不再如當(dāng)初那般會僵在當(dāng)場什么都做不到。

    對。

    林元瑾不會再不自量力地去逼迫她喜歡的人了。

    但她自己卻并沒有那么重要。

    林元瑾斂著眼眸,將匕首放到寬敞的袖口中,用皮革帶綁在小臂下,華美的長袖一落,誰也看不出來。

    她依然是外人眼中深愛著太子、純善到毫無威脅的太子妃。

    窗外的人群緩緩走過,叫賣聲漸漸變遠(yuǎn)。

    街道變得寂靜的同時,太子府也慢慢靠近。

    終于,馬車停了下來。

    車簾被緩緩拉起,崔夷玉先一步起身走出,抬手去引車內(nèi)的林元瑾,看著溫煦的陽光傾灑在她的身上,宛如一層朦朧的云紗。

    林元瑾搭著他的手臂走出來,目光卻沒有看著一旁熟悉而威嚴(yán)的大門,反倒看向遠(yuǎn)處璀璨的日光。

    千年之期對人而言無比漫長,但對于太陽而言卻無比微不足道。

    崔夷玉望著林元瑾,心中的不安卻愈發(fā)濃烈,好似要激起他反射性的抵抗,快速地問了句:“怎么了?”

    他喚回了林元瑾的注意力。

    “不,沒什么?!绷衷D(zhuǎn)過頭,隨意又無辜地說,輕盈地從馬車上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