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頑云蔽月明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請向飲馬處棲息、普女不普、可我是個農(nóng)夫、杭州擱淺(出書版)、我給末世主角們發(fā)編制(重生者太密集?我?guī)谊犗聢觯?/a>、??吹纳椴┲魉坪跏俏业挠Hjiejie?
“元琦……” “元琦……” 夜里,寒風隨鈴蕩起,奏成不成調(diào)的幽怨之聲。景元琦抖了抖,翻了身,不料頸側(cè)被硬物刺了一下,她頓時清醒了。她摸索著,發(fā)現(xiàn)原來是自己掛的玉魚,安心了許多,隨即又睡了過去。 夢里,依稀黃昏時分。庭外清荷初綻,喜鵲衍巢,霧輕云薄。一只貓兒歡快自檻躍來,跳到她膝上,蹭蹭她外面罩的綠紗衣,然后露出了一個喜悅的笑容,“娘,乖娘會說話了!” 景元琦本要撫摸她皮毛的手停住了。這時,一個男人跨進了她的房間,他輕搖手中的刀扇,逼近了她。 “乖娘……想讓母親永遠只陪你嗎?” 原來他不是逼近她,而是來接過那只貓。 白貓睜著無辜純真的水眸,紫幽幽的眼瞳未染半分塵埃。 它嬌聲道,“想!” 男子應(yīng)了一聲好,輕睨著她。她不明所以,不過下一瞬,她還來不及躲閃,一把閃著冷光的劍,就干脆利落地刺入了她的胸口。他瘆人的話語飄飄蕩蕩,又千般沉重,凝起團團濕重的寒氣: “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永遠……” 景元琦醒來后,冷汗涔涔,不斷打著顫。那個樂師實在怪異,即使收作男寵,也難免不會生事。她望著冷寂的地宮,閉上了眼。只要不與人接觸,夢就永遠不會實現(xiàn)。孤冷的榻,她已然習慣。 七日后,景令瑰也是一身白衣,下了地宮。他記起不久后是生母的亡日,所以特地這樣打扮,想跟著jiejie把一切攤開說清說透。 景元琦問過思夜她生來多夢的事情,思夜只能幫她調(diào)香安神,也不知其緣由。她撫琴畢,思及此事,難免苦笑,那就一睡不起,做個百年大夢好了。 “殿下,姑娘她還在歇息?!彼家挂娞觼砹耍锨靶卸Y道。 景令瑰嘆氣,“無妨。你先下去?!?/br> 白日……也在昏睡么。 他來到內(nèi)室,一眼便看見榻上的女子。景令瑰走上前,女子捏緊被子,蜷縮起來,口中還不斷在輕囈著什么。 他俯下身,湊近聽才聽清她是在喚“好冷”。景令瑰摸了她額頭,還好,只是出了冷汗。 “阿姊?阿姊……元琦?” 無奈地,他把她抱入懷里,就像小時候她哄著他一般,“很冷么?” 這樣也好。癡蒙愚昧,他有她作陪,也不孤單了。 許久,景元琦咳嗽了幾聲,似乎已經(jīng)清醒,“是阿歸吧?” 他低低應(yīng),“是我?!?/br> 她沉默下來。他依舊溫柔絮語,盡是留戀不舍,“我先去喚人。” “不要!”景元琦急忙道,她有氣無力,“別動?!?/br> “好,我不動。” 她在瘋狂思考,難道,這大半年,一個人就有如此大的變化。半年,可以教拉著她衣裳的孩童變成擁抱著她的少年,可以教與她賭氣的小太子變成令她作陪的儲君,可以教……她被身后人抱了個滿懷,她從小可是這樣玩弄著他的呀…… 她,并不排斥。 “阿姊可有了字?” 身后人緊緊貼著她,讓她無處可逃。 “并無。” “怎么可能沒有,莫不是再騙我。” 容亙告訴了他的字,說以后會幫她取字??墒?,她等不到這一天了。 景元琦沉吟,“我取好后,告訴你?!?/br> 他有些竊喜,抱緊了她,想將她融入自己的骨rou之中,“好呀?!?/br>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她被勒得有些說不出來話。 身后人并不安分,忽然在她額間落下一個極輕淺的吻。 他們以額抵額,如同兩朵雪白無暇的并枝蓮。并枝蓮上方,棲有一對比翼鳥。它們相依同飲喙,千歲共。他的笑,讓她覺得像崖邊殘雪,固執(zhí)得不肯融化,定要做晚冬最后的孤寒。她不懂,明明南國的江山都會是他的,他還要來和自己癡纏至此。 景令瑰沉浸在她的氣息里,有點酣醉。他語氣卻淡淡,但難掩憂郁和擔憂,“我們都要好好地在一起,阿姊……” 煙月朦朧,她模糊可見,兒時種下的花,已到了結(jié)果的年華??蔀楹文腔?,生于赤水黑土之鄉(xiāng),妖異奇艷,卻不見果實綴于其上,待她走進,便立馬被吞裹進去,動彈不得。原來,自己是養(yǎng)了一株食人rou的無果之花么? —— 陳玉再見到神智清明的皇帝,已是陽春五月。 “皇后呢,皇后!”景崢披頭散發(fā),酒氣熏天,醉醺醺地喊她。 幾月前,景崢把皇后印章交給她,宣布她為皇后。但后宮諸人都清楚,無冊封文書,無封后冊禮,這不過是醉鬼的一句戲言。 “陛下,妾在?!?/br> 景崢望著她,招招手,“阿琦,過來?!?/br> 陳玉乖順地上前,坐在他身邊。 “阿琦長大了,不是為父的小女兒了,已經(jīng)是我的皇后了。” 他得意洋洋,臉上盡是興奮的滿足。 陳玉極快瞥向四周,還好此時這里都是太子安排的人,應(yīng)該不會泄露他的胡言亂語。 她入宮前還納悶,為何公主和太子要這樣做。后來他寵幸了她,還要與她父女相稱,陳玉才恍然大悟,惡心到幾日都吃不下飯。 這個昏君,為何還活著? 他悵然,忽然提起她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嗎,小時候,耶耶承諾給你種花,給了你一對玉鐲,還送你寶鏡,你的名字,也是獨一份……” 陳玉有些慌,她努力扮出點小女兒家情態(tài),恭敬地應(yīng)道,“耶耶,這是我的榮幸?!?/br> 景崢渾濁的眼里有一道精光閃過,“耶耶也很開心,那小元琦愛耶耶么?” 陳玉忍著胃中的不適,笑道,“我愛耶耶?!?/br> 下一瞬,她就被捏緊了脖子。 “你不是昌元?!被实垡а狼旋X。景元琦絕不是這般順從的女子。 “對啊,我怎么忘了,我的阿琦,有一個忠心的好弟弟,忠心到肯幫她偷梁換柱欺騙君上?!?/br> 他大夢初醒,一把把她高高舉起,再狠狠摔到地上。 劇痛自肺腑傳遍她全身,更可怖的是皇帝的暴怒。身心都被他折磨的陳玉見他識破了身份,顧不得疼痛掙扎后退,“畜生,你馬上就要死了?。 ?/br> 景崢玩味地看著她,如同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螻蟻。 他并沒有繼續(xù)折磨她,只是冷笑,“我的確馬上就會死,但不會這么放過你們。” “你長得比較像昌元,那就繼續(xù)當我的皇后?!?/br> 景崢留下這些話,破天荒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去了前殿。 他要趕在自己這個皇帝徹底被架空前,搬一道圣旨,賜愛女與周家子成婚。周云、周霽、周季蘅、周季萌,哦,還有景道玟和那姐弟倆,這些人,都得隨他一起下這昏慘的地獄……景道玟和周云,你們以為干的事,演的戲,能瞞過我?既然世人都選擇欺騙他,他也沒必要仁慈了……有本事到了碧落黃泉,再來與他對賬恩仇! 老天都在幫他。那一直與他陽奉陰違的周云,半月前也病逝了。好女兒,不愿意跟著父親,那就與阿兄在一起吧。耶耶,會在地下欣賞這永不落幕的悲劇。 皇帝在一陣大笑中走遠了。陳玉不肯讓宮女來扶,緩了許久,才從地上慢慢掙扎爬起來。 她是卑賤之人,不假。作為一個沒讀過多少書的后宮女子,她根本不能明白為何還會有人愿意為他奔走,為他付出忠誠。黔首庶民也不愿在暴君手下茍延殘喘。如今唯愿,這個皇帝能早日歸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