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沒有在意我，慢慢地朝隔壁移動，它的滾動速度和一個人步行的速度相當(dāng)。接著光球向四面放出弧狀光，光亮無比，沒入墻壁，消失不見，墻面沒有一絲痕跡，就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然后，我聽到隔壁傳來一陣掙扎聲，但沒有慘叫。沒過一會兒，那個火球從隔壁房間回來，它的顏色更深了，溫度也更高了。

    它在我面前停頓了一會兒，仿佛在說，你不跟著來嗎？

    當(dāng)時，我嚇傻了，就窩在桌子下面，背緊緊靠著墻壁，害怕和光球接觸。

    光球見我如此，就沿著來時的方向走了。

    我平靜下來后想了想，覺得我可能錯過了一個巨大的機(jī)緣。那個帶著祭品靈魂的光球，一定就是教主說過的火元素。

    不知道為什么，那個火球離開后，我馬上就睡著了，我做了一個夢。我兒子、女兒、孫女、孫子都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們圍繞著我，告訴我他們在那邊生活得很好，問我什么時候去陪他們。

    我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枕頭都被眼淚沾濕了。

    后來的事情更讓我后悔，許大禹死了，他的靈魂一定是被火球直接帶走了。

    如果我選擇和火球一起走，是不是早就見到我的親人了？

    可惜，它在我面前顯露神跡，而我卻錯過了。

    想到這些，我徹夜難眠，后來我才明白過來，我還有補(bǔ)救的措施。

    它不來找我，我可以去找它。

    我要去見我的老伴、我的孩子們了。

    我以前看過一則新聞，幾個年輕人把門窗用膠帶封起來，然后燒一盆炭，吃點(diǎn)安眠藥，就能沒有痛苦地死去。

    對我這種體力不行又沒有魄力的老年人來說，這種死法正合適。

    我本來就有一些安眠藥，木炭和膠帶也不難找，我大概花了一天時間就做好了準(zhǔn)備。

    我寫下這封遺書，想告訴你們我為什么會選擇自殺，與他人沒有關(guān)系，我只是累了，想走了。

    我很感謝教主和四靈教的各位對我的照顧，在另一個世界，我再報(bào)答你們吧。

    再見，諸位。

    “這是什么鬼東西??？”蒙和平說道，“全是胡言亂語，有些地方邏輯也不通順。這是不是真的？”

    我說道：“她可能真的瘋了。”

    “我比較在意她提到的關(guān)于許大禹的事情。”唐玄鳴說道。

    “是不是真的有火球？兇手用火球殺死了許大禹，董婆婆目擊了這些，惶恐之下留下遺書自殺了?！蔽翌D了頓，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她也有可能把這個手法認(rèn)作神跡才自殺的。”

    “穿墻而過的火球？可能完成類似的手法嗎？”蒙和平問道。

    我想了想說道：“從董婆婆的描述上看，我覺得只有一種東西符合?！?/br>
    “球形閃電嗎？”唐玄鳴道。

    “對，我只想到了球形閃電。”我說道。

    球形閃電——圓球形狀的閃電。它十分明亮，近圓球形，通常僅維持?jǐn)?shù)秒，但也有維持了一兩分鐘的。它可以在空氣中獨(dú)立而緩慢地移動。球狀閃電是人類不能解釋的奇怪自然現(xiàn)象。但球形閃電的出現(xiàn)都有共同的特點(diǎn)——基本上發(fā)生在雷暴天氣。

    “最近天氣是不好，但根本沒有打雷的跡象?！鼻f曉蝶道。

    唐玄鳴道：“人類現(xiàn)在的科技水平也不可能制造球形閃電。”

    “說到底，球形閃電只是都市傳說而已?！泵珊推降溃胺凑也幌嘈?，這肯定是兇手虛張聲勢。”

    “我也這么認(rèn)為?！蔽艺f道，“兇手只不過是用宗教的噱頭來隱藏自己的意圖?！?/br>
    唐玄鳴拿出一支筆，圈出了遺書上的一行字?！拔矣X得我們該去現(xiàn)場看看?！?/br>
    “現(xiàn)在我們能進(jìn)去嗎？”我問道。

    “我問過了。結(jié)論出來后，其他人就可以進(jìn)去了，只是不能亂動?xùn)|西?！碧菩Q說道，“我們應(yīng)該慶幸他們沒有打掃房間破壞現(xiàn)場。”

    我們一行人坐電梯又到了董婆婆的房間。

    唐玄鳴徑直往桌子底下鉆，俯下身子，像是在查看什么。

    結(jié)合他圈出的內(nèi)容，我明白了唐玄鳴的意圖。董婆婆在遺書中提到，為躲避火球她藏到了桌子下，一般桌下這個位置會積有灰塵，如果她躲進(jìn)去，并緊緊靠著墻壁，可能會留有痕跡。

    憑這一點(diǎn)，便能查明遺書的真?zhèn)巍?/br>
    桌子下的確有長條形的痕跡，像是董婆婆躲在下面蹭掉了一塊灰。

    “毫無疑問遺書是偽造的，與痕跡對不上。”唐玄鳴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

    蒙和平?jīng)]有反應(yīng)過來?！斑@不是有痕跡嗎？遺書說得沒錯啊?！?/br>
    唐玄鳴耐著性子解釋道：“遺書上寫了火球從天花板上降下來，跑到了許大禹房間內(nèi)，然后又回來，沿原路消失了。董婆婆目睹了全過程，那么她藏在桌子下時應(yīng)該是面對這光球的。加上遺書也說了她的背緊緊靠著墻壁。那么墻上留下的痕跡應(yīng)該就是董婆婆的后背形狀，應(yīng)該是近橢圓形的?！?/br>
    我說道：“兇手偽造了遺書，他為了讓這一切更加真實(shí)，所以捏造了這個細(xì)節(jié)。但他窩到桌子下時沒考慮太多，所以出了紕漏，他是一邊身子靠在墻上的，所以留下了長條狀的痕跡?！?/br>
    蒙和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贊嘆道：“還是你們細(xì)心。但如果董婆婆就是斜靠在墻上扭頭看火球運(yùn)動的怎么辦？”

    唐玄鳴道：“還有其他疑點(diǎn)，你們看門外也有膠帶的痕跡。”

    外面的門框上有被擦拭過的痕跡，還有一些黏性物質(zhì)的殘留。從零星的殘留來看，外面應(yīng)該也被貼過膠帶。

    唐玄鳴說道：“燒炭自殺時，人在內(nèi)側(cè)，當(dāng)然也是在門內(nèi)側(cè)貼上膠帶，那為什么在外面會留下痕跡？”

    “以前貼春聯(lián)什么的留下的吧？”蒙和平道。

    “從殘留的痕跡看就是四道膠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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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九 門外膠帶殘留痕跡復(fù)原圖

    唐玄鳴說道：“只有門軸下方一角沒有貼膠帶?！?/br>
    我湊近仔細(xì)看了看：“痕跡還挺新的，不像是以前貼的，近期你們有在董婆婆門前看到貼有奇怪的東西嗎？”

    “我沒看到過?！鼻f曉蝶回答道。

    我說道：“這說明外面的膠帶是近期貼上的，沒過多久就被人撕了?！?/br>
    蒙和平皺著眉頭說道：“也許董婆婆老年癡呆了，她想要封住門縫就跑到外面貼膠帶了，人難免會犯傻。我看過一些電影，里面一些偵探就忽視了人的愚蠢和巧合，比如左撇子有時也會用右手，密室的門也可能是被風(fēng)吹上的?！?/br>
    “不是這樣的?！鼻f曉蝶指著屋內(nèi)的垃圾桶說道，“如果董婆婆之前失誤了，那她撕掉的膠帶在哪？沒丟在垃圾桶里，在其他地方我也沒找到。尸體上也沒有?！?/br>
    “會不會從窗戶丟出去了？”蒙和平問道，“或者樓梯口的公共垃圾桶？”

    “丟到窗戶外面不合邏輯?！蔽艺f道，“你屋里有垃圾桶，還會特意把膠帶丟外面嗎？再說了，貼膠帶肯定是先易后難、由內(nèi)到外，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先貼窗戶那邊的膠帶，然后才貼門上的。”

    唐玄鳴也說道：“外面的膠帶肯定是外人貼上并撕走的。問題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br>
    “會不會和門內(nèi)側(cè)放膠帶有關(guān)？”我說道，“雖然我們有理由相信董婆婆是被謀殺的，但大部分人還是認(rèn)為董婆婆是自殺的，畢竟現(xiàn)場是膠帶密室。”

    膠帶密室是完全密室的一種。說來還有一樁公案，推理小說家勞森和卡爾在書信中提到了縫隙被膠帶貼上的密室，兩人對此感興趣，并約定以膠帶密室為主題各自撰文，卡爾寫出了《爬蟲類館殺人事件》，勞森寫出了《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道：“兇手怎么在里面貼上膠帶后再離開？我認(rèn)為這說不定就和外面的膠帶有關(guān)。我知道有些做法確實(shí)可以讓里面的人乖乖在門內(nèi)側(cè)貼上膠帶?！?/br>
    “比如什么？”蒙和平好奇地問道。

    “比如著火了，高層著火，你很難逃脫，很多時候只能堅(jiān)守陣地，用濕毛巾堵住門縫不讓煙霧進(jìn)來。以前有一種防火膠帶，是用耐火材料做成的，可以快速封住縫隙。如果有人先用膠帶封住門外側(cè)，然后往里面注入煙霧——這樣對外界的影響最小，煙霧不會跑到外面去，就可以誤導(dǎo)里面的人著火了。但董婆婆用的是普通膠帶，而且她連窗戶都封住了，不像是為了防范火災(zāi)。”

    “那毒氣呢？”蒙和平又猜道。

    “毒氣的話……”

    唐玄鳴插嘴道：“不用提毒氣了，如果真有煙霧進(jìn)入房間，董婆婆不會開門查看或者大聲呼救嗎？而且就算兇手能騙董婆婆用膠帶封住縫隙，那遺書和炭盆又怎么解釋，不如直接說是兇手催眠或者勸說董婆婆自殺?！?/br>
    唐玄鳴說得對。

    “那你有什么看法？”我問唐玄鳴。

    唐玄鳴搖了搖頭。“我暫時也沒什么好想法，我想到的幾個方法都需要其他人配合，但當(dāng)時就我們幾個在場。”

    “會不會是你沒注意到？膠帶其實(shí)是撕開的，兇手在里面貼完膠帶，然后撕開，留下了痕跡，最后把門關(guān)上。”蒙和平說道，“開門的人就會誤以為自己開門撕開了膠帶?！?/br>
    “不對，我特意看過，膠帶確實(shí)是粘著的?！蔽曳瘩g道。

    “那磁鐵呢？”蒙和平接著道。

    很多人一開始都會想到磁鐵，畢竟通過兩塊磁鐵就能隔空傳力，但這不現(xiàn)實(shí)。

    首先，兇手先在門后貼好膠帶，留一段沒貼到墻上，然后把門關(guān)上后，通過磁鐵來帶動房間里的那塊磁鐵，使它沿著墻體上下移動，這樣就可以把膠帶緊緊貼到墻上了。但仔細(xì)想想，南方的墻體外墻厚度在240mm左右，內(nèi)墻厚度在120mm和180mm之間，大部分磁鐵都沒有這樣強(qiáng)大的磁力，就算有，這樣的磁鐵體積也應(yīng)該比較大，房內(nèi)會有殘留。我們檢查過房間，沒找到磁鐵。更加致命的是，門不是木門，它是含鐵的，所以兇手根本不可能在外cao縱磁鐵。

    我把這個解釋告訴蒙和平，他陷入了沉默。

    莊曉蝶開口了：“我看過一篇小說，里面也有個膠帶密室，死者是個馴獸師，密室里塞了一堆長頸鹿、狗熊、小狗、猴子之類的動物，兇手在膠帶上抹了每種動物各自喜歡的食物，讓長頸鹿舔上面的膠帶，狗舔門框底，就把膠帶壓實(shí)了?！?/br>
    “現(xiàn)在的小說家還真敢想?！碧菩Q贊嘆道。

    “我在想會不會是這樣的，”莊曉蝶說出了她的推理，“兇手用安眠藥迷暈了董婆婆，然后將現(xiàn)場布置成燒炭自殺的樣子，點(diǎn)燃了炭盆。他把董婆婆留在房內(nèi)，走到外面在外側(cè)貼上膠帶，等董婆婆一氧化碳中毒死后……”莊曉蝶咽下一口口水，像是要說一件可怕的事情，“董婆婆會轉(zhuǎn)化成喪尸。他在外面制造聲響，喪尸就會朝著聲響的方向撞墻，喪尸多撞幾次，就把里面的膠帶壓實(shí)了。最后，他撕掉門外面的膠帶，這樣密室就完成了?！?/br>
    “真是漂亮！”蒙和平鼓起掌來，“完美解決了門外的膠帶痕跡和密室成因，我瞎扯了這么多，都沒有你這一段話重要?！?/br>
    “你也知道你在瞎說啊。”我不由得對蒙和平說道。

    “等等，”唐玄鳴皺著眉頭道，“莊曉蝶，你的推理有個問題，董婆婆多高？”

    “一米五左右吧?！?/br>
    “對，她只有一米五，而門有兩米，董婆婆舉起雙手踮起腳尖也許能把上面膠帶貼緊。但喪尸狀態(tài)下的董婆婆根本不會舉手去貼膠帶。”

    莊曉蝶說道：“也許上面的膠帶就沒貼好，其他地方貼好了，也能讓你們在開門時感到阻力和聽到膠帶被撕開的聲音?！?/br>
    “上面貼好了?！蔽艺f道。

    “確定嗎？”莊曉蝶問道。

    “我開門時就意識到這是一個膠帶密室。”我道，“所以我特地觀察了一下?！?/br>
    唐玄鳴說道：“而且你的推理沒法解釋為何外面有一塊沒有貼上膠帶?！?/br>
    莊曉蝶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你們說得有道理?！?/br>
    “對啊?！泵珊推交腥淮笪蛞话?，“有個缺口，如果我用金屬絲探入缺口會怎么樣？”

    “你又有什么想法了？”我追問道。

    蒙和平說道：“我只要一段足夠長的金屬絲，從沒有膠帶的地方探入，折成l形，它的橫端就可以觸到門后的膠帶，把膠帶按緊，再抽出金屬絲即可?！?/br>
    唐玄鳴說道：“你又說錯了，這樣做的話也會有問題，金屬絲要穿到門內(nèi)的話，門內(nèi)的膠帶也不能完全封死，至少要留出一條縫，但門內(nèi)的膠帶是完全封死的。不光不能用金屬絲，像通過小孔給氣球充氣，使得氣球鼓起來之后壓緊膠帶，這樣的做法也不現(xiàn)實(sh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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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十 門內(nèi)膠帶殘留痕跡復(fù)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