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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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那鬼面是在嚇唬人?其實(shí)全都是他編排出來嚇唬人的。 鐘淳冥思苦想地繃起一張胖臉。 “過來。” 許是見那胖貓兒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張鄜便勾了勾手指讓它過來。 鐘淳一方面對這種招貓逗狗的手勢有些介懷,但另一方面又為那人主動喚自己而感到喜不自勝,頭腦風(fēng)暴了片刻,最終還是愉快地抖了抖尾巴,把方才的煩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屁顛屁顛地爬到張鄜腳邊,張著手“嗷”了一聲,示意那人抱他。 張鄜只好將手中那支裊裊生煙的煙斗擱下,把地上那只胖貓兒給抱到了膝上。 “越來越懶了?!?/br> 鐘淳拽著他的衣襟往上攀,將腦袋埋在張鄜懷里,偷偷地嗅了一大把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氣。 興許是窗外的雨聲過于淅瀝纏綿,又興許是室中那股草木獨(dú)有的氣息過于濃郁,鼻尖聞著這味道,他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溢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仿佛有生以來都未曾有過的安心。 他抬頭偷看了張鄜一眼,見那人無甚反應(yīng),而后便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將爪子扒上了那人的右手腕,心中暗自得意: ——這樣那人就吸不了五石散了。 張鄜似乎也看出了胖貓兒的小心思,示意身旁伺候的侍女先行退下,靜靜地看著它埋頭動作。 鐘淳見那人并未多加阻攔,便又大著膽子一點(diǎn)點(diǎn)地扳開他的手心: 那是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將軍的手。 每一寬闊的掌面橫七豎八地躺了數(shù)道傷疤,有長有短,有新有舊,長的疤幾乎割裂整個(gè)掌心,而短的疤像一根根丑陋的倒刺,深扎在那如年輪般的掌紋之間。 鐘淳掰開他的右掌心,望見了一道rou粉色的新疤。他突然認(rèn)出,這是端午宴上張鄜替他攔刀落下的傷,于是垂著腦袋情不自禁地在那新長出的rou上舔了又舔。 他的心里忽然得到了一股奇異的欣喜與滿足: 那人手上身上這么多數(shù)不清的傷,都是為他人而留,現(xiàn)下終于有一道疤是獨(dú)獨(dú)為了自己而留的了。 第15章 黃粱(十五) 這場暴雨來勢洶洶,頗有些顛倒眾生的意味,才下了三日,不僅淹了上京城郊的大片農(nóng)田,甚至還將京畿的幾座廟宇給沖垮了。于是順帝下令休朝五日,命工部派兵遣人至京外的幾處大堤防汛。 前些時(shí)候沈長風(fēng)與曾祥從桂州捎來的音信阻擱在了半道,只有溫允如期將戶部的賬簿送至丞相府。 按理來說這地方事應(yīng)當(dāng)有地方官來管,怎么也輪不到御庭中日理萬機(jī)的丞相來插手,但張鄜偏生對此事生了興趣,一連好幾夜都獨(dú)自在書齋研究那賬簿,有幾日深夜里鐘淳迷迷糊糊地醒來,身旁的被褥都還是空落落的。 某一夜,他終于忍不住自個(gè)溜下了床,順著廊間那排被風(fēng)雨吹得顫簌簌的燈籠,一路借光循到了書齋。 張鄜見到那不請自來的胖貓兒卻并不意外,只放下手中書卷,囑咐侍女用澡巾將他渾身上下擦過一遍后,又尋了條新澡巾將他包粽子似的抱了起來。 鐘淳聞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氣息,這才安心地在他懷里找了個(gè)舒服的地方窩著,愜意地抖了抖耳朵。 他從澡巾中鉆出一個(gè)腦袋,有些好奇地望著桌上疊了一尺高的宣紙,只見上邊用墨筆記滿了各種算式,看得出皆是這幾日那人測算核對賬簿的東西。 不過鐘淳的算術(shù)沒學(xué)好,連勾股都看不明白,更別說什么“盈不足術(shù)”了,看來看去只覺得那一堆佶屈聱牙的東西瞅得人牙酸頭疼。 于是他又往桌案望去,只見案牘旁置著一本用金線穿著的小冊,封皮用罕見的暗藍(lán)色繪了一支含苞欲放的荷,一條銀色小蟒正纏在那碧色的莖上,張著嘴朝蓮瓣吐出一截猩紅的信子。 書名用墨筆陰森森地漆了四個(gè)大字:寒山志異。 大宛民風(fēng)一向開放脫俗,自前朝赫赫有名的《搜神記》伊始,此類志怪小說便開始暢銷流通于百市之中,大多是些寫精怪魍魎,人鬼相戀的故事。 宮中就他三哥最愛看這種東西,學(xué)篋中還藏了好幾本花里胡哨的志怪小說。鐘淳有回借那人的書來看,結(jié)果被“姑獲鳥食人嬰”的故事嚇得整宿睡不著覺,此后便不大看此類駭人的小說了。 鐘淳抬頭看了一眼張鄜清晰如刀削的下頷線,仿佛已然掌握了丞相不為人知的小秘密,內(nèi)心暗自偷樂: 他還以為那人閑暇時(shí)都看些《韓非子》、《左傳》那般的正經(jīng)書,原來也會同三哥一樣看這些佛道鬼仙各顯神通的離奇小說。 “嗷!——” 鐘淳仰頭看著張鄜,胖爪指了指擱在桌上的那本《寒山志異》,示意自己要看。 “想看?” 張鄜竟沒覺得一只胖貓兒想看書有何不對,而是用指尖緩緩地揩了揩他腦門上的毛,淡淡道:“你看得懂?” 自然看得懂了! 鐘淳繼續(xù)用那圓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著他,只等那人一句首肯。 可這一回,張鄜竟沒有馬上應(yīng)允,而是垂目沉思了良久,才稍微妥協(xié)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不能弄壞?!?/br> “嗷——” 鐘淳咧開了嘴,興沖沖地將那本志異小說攬了過來,毛茸茸的爪子趕緊小心翼翼地拈開那薄薄一頁紙翻了過去。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