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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離魂記在線閱讀 - 第170章

第170章

    “……放肆?。 ?/br>
    順帝怒急攻心,不知哪兒生出的力氣,竟抬手重重地往張鄜臉上摑去,而張鄜則不閃不避地接下了這一掌,身子微微一晃。

    “他還這么小!還未到成家的年紀!你怎么下得去手?!”

    順帝的齒關都在打顫,顯是氣到了極致:“朕還以為你有心效仿霍光,卻原來你比之還深謀遠慮,不僅要攝政,還要攝心——”

    “他的出身再如何不堪,也是朕的血脈……身上流著的是大宛皇室的血??!不是任你cao縱的傀儡!你這是……怨恨朕到要讓我鐘家斷子絕孫嗎??!”

    眼看著順帝要背過氣去,張鄜才嘆道:

    “陛下息怒,臣身上那‘有情癡’已然發(fā)作,若不信,請您看看臣的雙目,是否已然不能視物?”

    順帝聞言這才強抑著怒氣抬頭看去,卻見張鄜眼前確實蒙著一道黑沉沉的緞錦布條。

    “臣如今雙目已瞎,右耳已聾,如廢人已無半分差別,若是運氣不好,只怕再過些時日,便要追隨您去了,但請陛下放心,當年淮南蠱禍之仇,臣必定親自為陛下、為大宛將士們報仇雪恨。”

    順帝正愣著,卻聽見張鄜繼續(xù)道:“臣方才之言并無挑釁之意,只是想在臣力所能及的時候,為十三殿下最后請一道旨罷了?!?/br>
    只見他俯身拱手,完整地行了一個跪拜的大禮,那是一個臣服的姿勢:

    “還請陛下償了臣的一樁夙愿——”

    ……

    鐘淳在門外站得腿酸,一會換左腳立著,一會換右腳立著,把耳朵緊緊地貼在窗戶上,等了好久都未聽見里頭的動靜。

    正值正午,屋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而悶熱的氣息,能將人的衣襟生生悶出汗來。

    他納悶地扯了扯前襟,奇了怪了,張鄜為什么這個點兒跑到父皇這里來請安,還烏泱泱地讓一大群老頭子陪他在外邊罰站?

    就在這時,里頭的門“嘎吱”一聲動了,只見宦官周隋站在屋里,無聲地朝他招了招手。

    鐘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回頭看了看身后那群大臣們肅穆的神情,恍恍惚惚間明白了似乎有什么大事將要發(fā)生,說不清是畏懼還是不安,不由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只帶著淡淡的苦檀香的大手從門里伸出來,將他提了進去,一氣呵成地按著腦袋讓他跪下——

    “朕在位三十有六載,吏治清明,百姓安樂,勛滿光庭,德譽九州,明德光懋,眾望攸集,然如今困疾纏身,已至彌留之際,奉祖宗之遺訓,上接明圣之主,深思付托之重——”

    鐘淳低著頭,額上密密麻麻地滲出一層汗來,腦海中確是一陣風卷海蕩之后的空白。

    “皇十三子鐘淳,至純至孝,賢良聰敏,有文武才略,可堪為四海之主,望其鎮(zhèn)定叛亂,廣納親賢,勤恤蒼生,寬嚴相濟,遂傳位之——”

    好半晌,鐘淳才有些顫抖地抬起頭:

    “兒臣……接旨?!?/br>
    霎時,天地間響起了同一種聲音: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世淵……你說我這一生,能稱得上是個‘好皇帝’嗎?”

    順帝倚在床頭,那雙油盡燈枯的眼好像望盡了一切,一直望到了許多年以前。

    ——那里曾經(jīng)有個躊躇滿志,意圖以一己之力改變天下的少年人。

    張鄜沒有回奉承的虛話,卻答:

    “陛下還記得嗎,當年的赤河里沉滿了尸首,連方圓十里的土都爛到根了。”

    “前些日子邕城太守上奏,說那里的百姓已經(jīng)種上了稻子,聽說是從西海的關隘運進來的,一年能結不少穗?!?/br>
    順帝聽罷笑了笑,閉上了眼睛,一副很累的模樣。

    “若是茹兒和敏兒見到我……”

    后半句未完的話漸息漸弱,終究隱不可聞了。

    三日后,天子駕崩,舉國同喪。

    第93章 棠棣(十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順帝傳位于鐘淳后,李廣平與高申統(tǒng)領的精兵與刑獄的金吾衛(wèi)便被統(tǒng)一收編為“玄武軍”,待正式入宮登基后,與宮中禁衛(wèi)合于一脈。

    自從宮中大亂之后,整個上京城也散了小大半,城中百姓為了躲避戰(zhàn)火,紛紛往京畿各處奔走,有從渡口走水路的,有從鄉(xiāng)野走旱道的,零零總總算來也有數(shù)萬人。

    鐘曦命人捉了一群手無寸鐵的百姓,將其中的男丁喂了死生蠱,等到這些人變得半死不活了,再讓女眷孩童之類的弱流到李廣平陣前慟哭,懇請士兵們不要再進攻,以為這般就能解救自己的家人。

    玄武軍也確實因著頭頂那個響當當?shù)摹叭柿x”名號變得有些進退維谷,兩軍在隴頭山腳下僵持了一段時日。

    “此招確實是他娘的陰損至極!”

    李廣平重重地拍案,咬牙切齒:“想不到鐘峣生的那油頭粉臉的小子,玩起兵法來竟也是一套一套的!真是深得他爹祖?zhèn)鳌?/br>
    高申捻了捻胡須,有些高深莫測地道:“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來看,這也未必一定是那小子所為,那小子從小在上京長大,打過幾回像模像樣的仗?我看,倒頗像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瀾——”

    “你是說,他母親——靜妃那女人?”

    李廣平聞言不屑地從鼻子噴出一口氣:“不過區(qū)區(qū)一介婦人,怎能有如此眼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