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謝謙忽然道:“紫袍妹子,你我不是也一般偷襲了滅劫?無毒不丈夫,人家能偷襲我們,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你說這般話,卻不免被人瞧小了去。” 他一邊說,一邊摸索著爬到野天罡身邊,伸手摸到他的殘肢,臉上露出悲涼之色,嘆道:“二哥,是做兄弟的連累你了?!?/br> 野天罡呼呼急喘,一時疼得齜牙咧嘴,說不出話來。 滅劫道:“謝謙,你這狗賊倒是不失磊落。不過你若無屠龍刀在手,他們未必敢萬里迢迢來幫你,因此也不算伱連累,鳥為食亡,咎由自取罷了?!?/br> 謝謙苦笑搖頭:“話不是這般說?!?/br> 隨即笑容變得詭異,冷冷道:“不過峨眉玉俠方才說,謝某瞎眼獅王,他對付起來勝之不武,這話卻令我耿耿不樂。謝某一生量淺,人家令我不樂,我必要他后悔!” 說罷手起一拳,砰的打在野天罡頭頂,野天罡頓時被他打暈。 滅劫、葉孤鴻齊齊一愣,便見謝謙單手捉著野天罡,呼的擲向龍王:“妹子!帶二哥走!” 他這一擲,真是快絕,野天罡偌大身材,瞬間已至龍王身邊,滅劫、葉孤鴻都同時想到:這廝內(nèi)力好強! 只是他這一擲快則快矣,偏偏不準,離龍王所在偏了有兩丈多遠,下方正是一條小溪,一直通向海里。 龍王心中悲涼,心道我三哥畢竟是沒了招子……當下奮力一撲,凌空抱住野天罡,正要翻身而回,忽聽一聲宏亮至難以形容的巨吼響起,直彪彪撞進耳膜。 龍王心神劇顫,瞬間明白了謝謙打算,怪叫一聲,內(nèi)力一沉,就勢抱著野天罡撲入溪水中。 她隔著溪水望回,卻見謝謙盤坐在地,仰頭狂嘯,滿頭金色長發(fā)無風自動,實在是威風到了極處。 暗想道:是了!我三哥失了招子,諸般功夫,威力都不免大減,只有他這門獅子吼的絕技,威力高低,卻只同內(nèi)功有關。他內(nèi)功本也高深,在這冰火島居住十余年,心無旁騖,吃得又都是肥美魚獸,功力更加一日千里,那峨眉小子看他不起,他便要拿出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內(nèi)功,讓對方吃個苦頭!三哥,三哥,你縱橫一生,終究不弱于人…… 龍王兩行淚水,化入溪流,卻是她也曉得,以峨眉師徒的本事,謝謙僅憑這門獅子吼神功,雖能制造些麻煩,終究不可能克敵制勝,而謝謙此舉,只怕更多還是為自己和野二哥爭取生機。 龍王心腸本也堅硬,想通之后,不再逗留,單手抱著昏迷的野天罡,如一條美女蟒般,順著溪流一游老遠,徑直逃向藏匿船只之處。 葉孤鴻也萬萬沒想到謝謙竟有這一手本事。 他先前仗著一枚玄鐵指環(huán),一手太極拳法,拼命周旋于兩大神器間,生生將兩口神器盡數(shù)折毀,其中不惟算計大膽,所彰顯出的功夫,也實在高明無比。 及至后來獨斗龍、獅,打斷獅王雙腿,更是吃準了三王之中,獅王最弱,沒料到偏偏這最弱的獅王,瞎眼斷腿之余,竟還有這般豪橫手段,強行給龍王鷹王開辟生機。 獅王那毀天滅地的巨吼聲一起,葉孤鴻只覺耳膜重重挨了一錘,心中不由大驚,顧不得甚么鷹王、龍王,回身就撲向師父,卻是曉得師父重傷之軀,萬難抵御這般可怖音攻。 還好他反應飛快,連滾帶爬坐到在滅劫面前,雙手一舉,捂住了滅劫雙耳,滅劫也連忙伸手,捂住了徒弟雙耳。 師徒二人伸手替彼此捂住耳朵,葉孤鴻一身內(nèi)力運轉開來,死死護住二人心脈、耳脈,閉目張口,運功和嘯聲相抗,也不知多了多久,滅劫松開捂耳朵的手,轉在他臉上一捏,葉孤鴻猛然睜眼,這才察覺嘯聲已停,扭頭看去,只見謝謙閉目垂頭,無聲無息。 葉孤鴻跳起身,只覺耳中嗡嗡,兀自都是噪音,低罵一聲,搖了搖腦袋,走去謝謙面前,輕輕一腳踢出,謝謙隨之便倒,卻是已然氣絕身死。 這時滅劫忽叫道:“孤鴻,你看!” 葉孤鴻回身望去,只見一道船帆高高揚起,帆上繪著一只大鷹,快速向南飄蕩,不多時便即消失,知道是紫袍天龍和野天罡坐船而逃,不由搖頭道:“好個金發(fā)狂獅,我?guī)熗蕉?,算是八寶盡出,壓箱底的手段使得干干凈凈,竟仍是被他爭取到了一線生機?!?/br> 滅劫冷笑道:“他們這次三王聚首,先把我重傷,又奪我寶劍,占了巨大先手,也不過落個一死一殘,銳氣盡折。” 聽滅劫一說,葉孤鴻想起方才一戰(zhàn),心中亦不由后怕。 那三王手段著實驚人,雙方各出手段,你方唱罷我登場,武藝、算計,都施展到了極處,就是這般,還是被龍王、鷹王成功逃脫,回想起來,實在是驚險至極。 滅劫隨即又笑道:“不過我們這一趟來,本來就是為了殺謝謙,謝謙既死了,別人跑就跑吧,哼哼,神鷹教總舵須跑不了。” 這話一出,葉孤鴻曉得滅劫是記上了這筆仇,將來必然要報復回來。 滅劫一邊說一邊掙扎起身,葉孤鴻連忙前去攙扶著她,慢慢走到謝謙身前。 滅劫低頭看了良久,嘆道:“雖然一波三折,總算是替我哥哥報了血仇。孤鴻,此人雖是惡賊,畢竟也是你徒兒的義父,你看在去病那孩兒面上,好生將他安葬吧?!?/br> 葉孤鴻心知滅劫這時故意拿張去病說事,其實卻是謝謙的本領、為人,著實贏得了她的欽佩,不忍他暴尸荒野。 遂點一點頭,摸出一個骨頭鈴鐺搖晃起來。 不多時,兩頭犴搖頭擺尾跑來,葉孤鴻取鐵槍掘了一坑,使幾張獸皮包裹了謝謙尸身,將其掩埋,又劈了一塊木樁,豎在墳前權做墓碑。 葬了謝謙,又取一大塊海豹皮,將斷折的屠龍刀、倚天劍,盡數(shù)包裹后緊緊縛了,放在雪橇中。 同師父笑道:“師父,這里不是久留之地,天知道神鷹教會不會有什么后手,我們不如往回,找個熟悉的流鬼部落安頓,待你養(yǎng)好了傷,再南歸如何?” 滅劫點頭道:“磨刀不誤砍柴工,我的傷勢的確要養(yǎng)好了方能回返,我們這趟回去,也改一改路程,徑直殺去大都,給你狗皇帝一個教訓,然后……” 她把手中兩道玄鐵片敲得叮叮響道:“便去這藏寶的桃花島上走一遭?!?/br> 第268章 皇宮大內(nèi),密愛輕憐 至正七年(1347)九月,峨眉派滅劫師徒穿過長白山北去,自此之后,中原武林再無二人消息。 至正八年(1348)四月,神鷹教教主野天罡自海外歸來,宣布解散神鷹教,重新并入明教,野天罡接任明教教主,立紫袍天龍黛伊及其夫韓千夜為左右光明使者,彭和尚、冷謙為正副軍師。 又提拔庚金營黃正,原天地風雷四門的蕭離、血鳳凰,原神鷹教天市堂堂主李天元,為新任護教法王,號為“砸山棒王”、“別離刀王”、“血焰劍王”、“大力爪王”。 又調(diào)原神鷹教外五堂堂主,充任五營缺失職位,其中庚金營正營主胡疾風(原副營主),副營主高嘯虎(原猛虎堂堂主); 壬水營營主不變,依舊是張洋、劉波二人; 丙火營營主陳山河(原毒蛇堂堂主); 青年在皇宮里慢悠悠轉著,不多時,轉到了坤德殿,這是皇后所居之處,青年抬頭看了看殿門匾額,確認無誤,大剌剌便走了進去。 如果內(nèi)容出錯稍后用瀏覽器嘗試閱讀! 這時靠窗戶一副座頭,一個高大的青年人站起身,臉上眉眼帶笑,頗是和藹好心的模樣,摸出一把銅錢灑在桌上。背著手,不緊不慢走了出去。 伯顏皇后放下書,眼睛眨了眨,上下看了看年輕人,輕聲道:“本宮的宮娥、使女,是被你打暈了,還是被你殺了?” 這先生講了一回,告一段落,喝一口水,又講起當年忽必烈打仗的故事,稀里嘩啦又說了一斷,天便漸漸黑了。 “列位都是大都的老人兒了,想必都知道咱當今天子的寶誕,乃是延祐七年。嘿嘿,天子于至順四年繼承大寶,算來那一年,才不過十三歲,正正經(jīng)經(jīng)是一位少年天子!要說圣天子,畢竟余眾不同!他雖是少年,卻有非凡的胸襟、眼界,八年忍辱負重,先是鏟除了燕帖木兒一系,又搬倒了權臣伯顏,把旁落的大權重新在握,這才開始整頓河山,諸位,這是我大元之福??!” 戊土營營主石磊(原副營主)、歸壽山(原玄武堂堂主); 只見她面前,一個穿著普通、身材高大的青年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室中,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正似笑非笑看著她, “見過皇后?!?/br> 這個年輕人,自然便是葉孤鴻。 美男子翻個白眼,搖頭嘆道:“朝堂一眾臣工若見了你這模樣,怕是要活活嚇死?!?/br> 那年輕人見伯顏皇后察覺,抱了抱拳,很是有禮模樣。 野清清卻不曾擔任任何職務,而是跟著丈夫去了武當,拜見了張真人,表示以后安心相夫教子,不再過問江湖是非,張真人大喜,對她道:“好孩子,你安心生活你的,誰若拿你以前舊事來做刁難,自有老道替你接下?!?/br> 葉孤鴻皺眉道:“你這狗皇帝,現(xiàn)在還裝什么有情有義。” 思忖片刻,獨自緩緩走回房中,慢慢坐回原處,拿起書繼續(xù)看了起來,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一般。 伯顏皇后淡淡道:“他自然伺候在皇帝身邊?!?/br> 他于皇宮中又轉了一圈,找到了皇帝的寢宮,施展輕功,從屋頂上摸了過去,只聽見兩個年輕人大笑聲音,探頭一看,卻是一個身穿黃龍睡衣的,和另一個身穿官袍的在下雙陸棋。 年輕人聞聲點點頭,站起身,徑直走出了坤德宮。 先生望望天色,抱拳道:“諸位尊客,宵禁難違,不敢久留各位,若覺得小老兒閑話有趣,還請明日再來?!?/br> 茶客們各自起身,還了茶錢,三三兩兩離去。 皇帝心情顯然極佳,一邊下了一子,一邊忽然伸手摸著那人官袍,笑道:“又穿新衣服?不是和你說了,新衣固好,卻沒有舊的味道,這便是衣不如新,人不如舊?!?/br> 葉孤鴻皺眉道:“少廢話,本來小爺也不怕通名報姓,但小爺名字好聽的很,卻不想被你們兩人念在口里,平白臟了我的名字??禳c解了軟猬甲,不然只好打死你,我再忍著惡心自己來脫。” 這般行不多久,到得皇城腳下,青年抬頭看了看,輕輕一縱,人便越過了高墻,來到了皇宮里。 伯顏皇后露出訝然神態(tài):“軟猬甲?你姓郭?” 年輕人笑道:“我祖師爺姓郭,我姓葉?!?/br> 一時間,教中英才濟濟,又有彭和尚歷年結交的許多江湖好漢為奧援,頗有興旺之態(tài)。 時光荏苒,至正九年(1349 )。 心中卻是猛轉過一個念頭:他娘隔壁,不對啊!這狗皇帝這么喜歡留味道,咱家軟猬甲多半也被他留了味,這甲老子還怎么穿? 兩個年輕人一驚,同時跳起,哈瑪爾一把將皇帝護在身后,沉著臉喝道:“你是誰!豈敢擅闖皇宮!” 年輕人好奇道:“此人是誰?這般寶甲,如何賜了給他?” 那美男子一邊看棋盤,一邊順口道:“沒有味道能難得倒你么?你留一點味道不就行了?” 先生說的口沫飛濺,底下聽眾神色卻大都淡淡的,沒有什么引以為榮的意思。 位于城北的一間茶館之中,散散落落,坐著十余名茶客,一位說書先生眉飛色舞,正夸說當今天子的豐功偉績—— 皇帝聞言,瞳孔一紅,咬牙道:“你該死!” 身穿黃龍睡衣的自然便是皇帝,葉孤鴻悄悄看去,只見其小眼睛、蒜頭鼻,有些齙牙,貌不驚人,而那官袍的,卻是英俊的多,高鼻劍眉,目光炯炯,堪稱一位美男子。 伯顏皇后微微松了一口氣,又道:“本宮自問也不曾得罪什么人,你來本宮這里,是要找甚么東西么?” 皇帝愈發(fā)大笑,嬉笑道:“嚇死那伙王八蛋!不然整天盯著我,如何放手快活?” 伯顏皇后驚奇道:“不料當年的郭大俠,竟然還有傳人在世。這件甲的確該當還伱,只是不巧的很,如今這甲,已經(jīng)不在我這里了?!?/br> 甲木營營主文竹(原副營主)、鄭洪波(原海龍?zhí)锰弥鳎?/br> 伯顏皇后眼神中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厭憎,淡淡道:“此甲被皇上取了去,賜給了殿中侍御史哈馬爾。” 四月,大都。 當今皇后伯顏忽都,乃是一位著名的賢后,天色雖晚,兀自裝扮的一絲不茍,端坐在椅子上,捧著一卷書閱看。 葉孤鴻擔心看見不該看的,連忙躍入房中,喝道:“呔!你們兩個要快活,等我走了隨你們快活,你便是哈瑪爾么?脫下軟猬甲來!” 伯顏皇后道:“哈瑪爾是皇上乳母之子,一向在宮中擔任宿衛(wèi),深受皇帝眷愛,賜一副甲有什么稀奇?” “小老兒記得,天子親政,乃是自至正元年開始。嘿!真?zhèn)€是英明天縱、銳意革新!數(shù)載之間,肅正朝綱,安貧濟困,改善吏治,使得天下亂象大大改善,依小老兒說,實在堪稱圣明二字……” 皇帝顫聲道:“你、你敢傷哈瑪爾,朕誅你九族。” 其中丙火營缺了一員副營主,由彭和尚推舉一名叫韓山童的教中好手充任。 年輕人搖頭道:“無冤無仇,殺人做什么?只是點了昏睡xue,睡個個把時辰,也就醒了?!?/br> 年輕人點頭道:“皇后蘭心蕙質,說得不錯。是這樣,在下家里有一家祖?zhèn)鞯膶氊?,叫做軟猬甲,聽說落在了皇后手中。這寶貝皇后用不上,還請取出來還給在下。” 伯顏皇后靜靜安坐,過了一炷香功夫,才陡然跳起身,飛快幾步走到庭院中,望見幾個侍女,在廊下呼呼大睡,正要大喊,忽然又捂住了口。 年輕人皺眉道:“那么此甲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