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關鍵的是……

    雖然目前永陵地宮中確實充斥著大量的積水。

    但在積水填充程度很高的情況下，棺槨內(nèi)部的東西反而可能保持的很完整。

    因為對于植物來源的載體而言。

    它們最怕的是在濕氣和空氣都比較豐富的環(huán)境——因為很快會在微生物和氧氣作用下發(fā)生腐敗變質(zhì)。

    而如果在非常干燥的環(huán)境中或者完全被水浸沒的情況下，往往因為缺乏濕度和空氣（水起到了隔絕空氣的作用），可以保存相當長的時間。

    這兩個條件只要符合一個，并且長期穩(wěn)定。

    有機物就可以保存很久很久。

    比如威尼斯的建筑都已經(jīng)幾百年了，埋在水下的依舊木樁沒有腐爛。

    還有晉祠圣母殿下木樁已經(jīng)超過了900年，依然在工作。

    考古學和木業(yè)行業(yè)關于這方面還有句順口溜：

    干千年，濕萬年，不干不濕就半年。

    更別說‘仙丹’的外部，還有一個罐子以及嘉靖的棺木進行第二次保護保護。

    所以從理論上分析，那顆‘仙丹’的保存程度應該會……

    很高！

    誠然。

    這顆‘仙丹’絕不可能是真正的仙丹，對人體百害而無一利。

    但它對分析古代皇帝修道的‘文化’卻有著極高的研究價值：

    大家都知道古代很多皇帝喜歡修仙，喜歡嗑鉛和水銀，但他們吃的藥到底是什么樣的？

    這個問題在此之前無人能夠回答。

    即便是國家博物館，此前也從未有過‘仙丹’的標本。

    所以毫無疑問。

    這是一項研究價值和話題性都很高的發(fā)現(xiàn)，公開出去必然會引起很高的話題討論度。

    想到這里。

    姜成谷不由抬起眼皮，再對徐云問道：

    “徐博士，重力梯度儀能檢測到‘仙丹’的完整程度嗎？”

    徐云揮動了兩下手上的報告，輕輕搖了搖頭，對姜成谷解釋道：

    “說實話……很難，畢竟重力梯度儀不是透視鏡，它的工作原理是根據(jù)梯度差來完成的測量?！?/br>
    “比如說三厘米的仙丹，梯度儀會對按照某個精度……比如說0.01毫米進行區(qū)間的梯度差探測，然后再收集梯度差，由電腦進行分析解讀——這也是為什么在測量過程中我們無法實時掌握具體信息的原因?！?/br>
    “所以我們目前只能判斷出‘仙丹’的大小以及含有水銀成分，至于具體是否完整……這恐怕就需要開啟墓室后才能知道了。”

    姜成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原來如此……”

    想來也是。

    如果重力梯度儀能夠完整的分析出仙丹的保存程度……

    那么還叫啥梯度儀啊，直接叫重力透視機得了。

    隨后姜成谷思索片刻，抬頭看了眼天空，繼續(xù)對徐云說道：

    “徐博士，那么仙丹的事情就先到這兒吧，咱們繼續(xù)之前的討論——墓室內(nèi)除了仙丹之外，還有其他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此時攜帶有重力梯度儀的無人機已經(jīng)落地歸位，現(xiàn)場看上去和普通遙感測繪無二。

    所以即便是被衛(wèi)星拍到地面上的畫面也沒什么大問題，更不可能泄密。

    因此姜成谷倒也沒急著讓徐云把報告提交上去。

    而是在現(xiàn)場了解起了具體情況，看看有沒有什么其他發(fā)現(xiàn)。

    “除了仙丹嘛……”

    徐云將報告翻了一頁，看著上頭的結果說道：

    “除了仙丹之外，設備在高度疑似嘉靖帝棺的那具棺木內(nèi)部，還掃出了一片0.068e量級的梯度差陰影?！?/br>
    “這片陰影大概兩個巴掌大小，梯度分布均勻，帶著非常明顯的純金反應——金是重力梯度儀測繪中反饋最高的物質(zhì)之一，尤其是在地宮這種環(huán)境里頭?！?/br>
    “另外在其余三具棺槨中，我們也分別發(fā)現(xiàn)了三座有純金和寶石梯度反饋的帽子型物品?！?/br>
    “所以根據(jù)協(xié)助匯總數(shù)據(jù)的超算‘ssom’的判斷……它們應該就是嘉靖的隨葬帝冠，以及皇后的鳳冠?！?/br>
    聽到金翼帝冠和鳳冠這兩個詞。

    姜成谷面色不變。

    不過心中卻隱隱松了口氣。

    雖然上頭對于此次的永陵挖掘態(tài)度非常堅定，各種流程審批絲毫不拖沓，該給的支持力度也很大。

    但從消息公開后，主管部門也確實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一來是當年定陵慘劇的前車之鑒。

    二來則是擔心永陵內(nèi)部的文物保存情況并不樂觀——畢竟當初的定陵內(nèi)部可沒太多積水。

    如今得知光是后殿中，便有‘仙丹’以及四具帝冠和鳳冠存在的消息。

    那么無論最終結果怎么樣，至少不會出現(xiàn)永陵挖開后找不到重要文物的窘境了。

    這顯然是個好消息。

    同時后殿作為嘉靖皇帝和三位皇后的棺槨所在，內(nèi)部的器物除了棺材之外并不多。

    因此幾分鐘后。

    徐云便把后殿的情況介紹完畢了。

    “接下來的探測情況是……哦，右配殿。”

    隨后徐云將目光下移，介紹起了第二個被探測的墓室：

    “右配殿的面積大概是240平方米左右，比定陵的右配殿大了約莫20％，內(nèi)部存放著不少物品?！?/br>
    “這些物品大概有40％有著明顯的金屬梯度差，剩下的則是一些大宗物件，比如說刀劍、泥俑等等?！?/br>
    “同時這些物品的位置極其無規(guī)律，朝向有橫有豎，看起來應該是被積水打亂了原先的放置順序?！?/br>
    “什么？右配殿居然有東西？”

    聽到這句話。

    剛剛趕到徐云身邊的童懷軍頓時一愣，連忙追問道：

    “那么左配殿呢？”

    徐云將報告又翻了一頁，目光在紙上停留了十來秒，很快給出了答案：

    “童教授，根據(jù)檢測結果來看……左配殿中的物件雖然不如右配殿那么多，但密度也依舊可觀?！?/br>
    “從梯度差上看應該也是燈具、泥俑之類的東西?！?/br>
    “總之無論是左配殿還是右配殿，內(nèi)部都不可能存在大量的書籍——即便是用箱子封裝的也不可能?！?/br>
    童懷軍下意識張了張嘴。

    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作為一名專業(yè)的考古研究者，他如何不清楚徐云這番話的價值？

    此前曾經(jīng)介紹過。

    萬歷皇帝的定陵地宮中，左右配殿都是空著的。

    一些人認為地宮的左右配殿是沿襲舊制，在明初是做為殉葬妃嬪的墓室使用，相當于紫禁城內(nèi)廷東西六宮的設置。

    于是在妃嬪殉葬被廢止后。

    皇陵地宮設左右配殿之制仍然延續(xù)下來，只是虛置起象征意義，實際上不存放東西。

    還有一種看法則是認為配殿本就是安置隨葬品的地方，定陵的左右配殿之所以是空著的，主要是因為萬歷下葬的太匆忙的緣故：

    萬歷的事沒辦完，泰昌又沒了——泰昌就是上頭那位登基一個月就拉肚子加吃紅丸暴斃的明光宗朱常洛……

    兩位皇帝同時要下葬，陪葬品肯定就有些不太夠了。

    所以萬歷的陪葬品肯定沒有定陵預設的那么多，與其在左右配殿零散放置，不如集中在中間的殿內(nèi)，把左右配殿騰出來置空。

    如今看來……

    定陵左右配殿的空置原因果然是后一種，所以永陵內(nèi)才有著其他陪葬品。

    誠然。

    徐云的探測結果確認了永陵的左配殿中不存在書籍，從而否定了左配殿中存在《永樂大典》的可能性。

    但另一方面。

    他卻做到了在不開啟陵墓的情況下，將一些有關皇陵的猜測進行了證實。

    要知道。

    由于目前只開啟過定陵的原因，明清時期皇帝墓葬的很多細節(jié)都只能靠分析，沒有任何實證可以參考。

    某種意義上來說。

    現(xiàn)如今的考古界其實和國內(nèi)的軍圈粉差不多：

    軍圈粉只能拿拖把當成巴特雷自我安慰，考古界也同樣只能翻著書籍去猜測很多古代的信息。

    而眼下有了重力梯度儀……

    陪葬物什么的不好說，但至少陵墓結構可以分析的出來了吧？

    如果接下來能多飛幾個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