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2節(jié)
這個做法在局外人看起來可能有些殘酷,但楊振寧卻感覺非常完美。 因為…… 他和李政道就是這種性格的人,有些事情上都有著自己的想法和決斷。 比如說…… 二者的婚姻。 當年李政道在海對面讀書的時候除了楊振寧外,還有兩位好友,一位叫做凌寧,一位叫做黃宛。 其中黃宛便是李政道面前那位黃昆的胞兄,凌寧則是電生理學的專家。 1991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的主要獲獎成就膜片鉗技術,就是在凌寧等發(fā)明的格雷厄姆-杰勒德-凌玻璃管微電極基礎上加以改進而取得的。 1948年圣誕節(jié)的時候。 凌寧邀約正在堪薩斯州圣瑪麗學院念生物學的表妹凌宣……英文名叫做南希·凌前來芝加哥相聚,一起歡度圣誕佳節(jié),他有意把自己的meimei撮合給好友李政道。 在凌宣抵達當天凌寧剛好因為課題的原因抽不開身,便特委托姨表哥黃宛陪同李政道前往火車站接人。 當時隨同凌宣前來海對面的還有凌宣的好朋友秦惠君,此人是知名國畫家和古董收藏家秦以鈞的四女兒。 結果沒想到的是。 凌宣看上了李政道,李政道則看上了秦惠君,三者間搞出了一場很狗血的三角戀…… 當時秦以鈞和李政道的父母都極力反對這樁婚姻,因為張明璋和秦以鈞分別隸屬于天主教中迦勒底派和馬拉巴派,某種意義上相當于劍宗和氣宗…… 同時凌寧也在極力撮合著李政道與凌宣,50年的時候凌宣甚至采取了自殺的方式施加壓力。 但即便如此,李政道也依舊頂著無數(shù)非議與秦惠君結了婚。 至于楊振寧就更別說了,他和翁帆的婚姻早就在華夏的網(wǎng)絡上被人噴了無數(shù)遍…… 如今的這個約定,其實只是二人性格的一次聚焦與放大罷了。 總而言之。 在做好了約定之后,楊李二人便也沒有了繼續(xù)交談的欲望。 隨后楊振寧帶著黃昆回到了艙內,李政道則繼續(xù)站在護欄處看起了風景。 …… 三個小時后。 夜色將近之際,“魔都”號郵輪順利停靠到了津門港的岸邊。 黃昆則作為接待團負責人開始維持起了秩序,引導著回國學者們下了船。 楊振寧妻子杜致禮也在下船的人員之中,在雙腳踏上津門港的那一刻,楊振寧的臉頰忍不住抖動了幾下,眼中閃過了一抹激動之色。 “呼……” 過了片刻。 楊振寧面色復雜的呼出了一口濁氣。 闊別整整十六年的故土,我回來了…… 當年他從西南聯(lián)大畢業(yè)后遠渡重洋,漂洋過海抵達芝加哥大學讀書。 海對面發(fā)達的科技水平開闊了他的眼界,先進的知識理念擴充了他的認知,二者相互疊加之下他最終功成名就。 十多年過去。 他已經習慣了海對面的生活節(jié)奏——高樓大廈林立,街道寬敞整潔,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堆積如山的商業(yè)廣告不時刺激著人們的眼球。 各種豪華的商店、劇院、酒吧、咖啡館和游泳池等設施配備完善,各種服務一應俱全,熱熱鬧鬧的景象隨意可見。 而此時的津門港入眼處卻到處都是低矮的平房,道路狹窄擁擠,景象蒼白單薄。 但面對這一幕,楊振寧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厭惡與不滿。 他甚至還聳動了幾下鼻尖,有些貪婪的呼吸了一口并不怎么好聞的空氣。 海對面再怎么繁華,那也不過是他人住所,眼前的這片土地不管多么貧瘠,終究都是自己的故鄉(xiāng)。 此時此刻。 楊振寧忽然有點理解李政道的想法了——他也想吃自己父親做的打鹵面了…… “……” 不過很快,楊振寧的注意力便被他身邊的妻子杜致禮吸引過去了: 往常都是溫文爾雅落落大方的杜致禮此時的表情卻有些拘謹,只見她不停的朝周圍張望著,一只手更是緊緊的拽著楊振寧的衣角。 于是楊振寧便有些疑惑的對她問道: “致禮,你怎么了?” 杜致禮聞言有些緊張的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老楊,我有點擔心會不會……唔,畢竟我爸那情況……” 楊振寧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杜致禮的顧慮所在: 杜致禮是千里背鍋俠杜光亭的女兒,當年能去海對面讀書托的還是宋氏三姐妹中三妹的關系,這種身份在眼下顯然有些特殊。 加之海對面一直在全力抹黑兔子們的形象,因此即便有兔子們事先擔保以及楊振寧的勸說,杜致禮此時依舊有些擔心。 楊振寧則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勸誡道: “致禮,放心吧,首都方面不是已經給過咱們承諾了?” “況且岳……唔,你父親在兩年前已經位列第一批特赦名單,聽說去年蒙哥馬利來華夏訪問,杜先生就位列陪坐人員之中呢?!?/br> “再退一步,如果他們真的要對你動手,哪還用得著到津門才行動?——咱們可是在魔都下的船呢?!?/br> 聽到楊振寧的這番話,杜致禮臉上緊繃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些許,不過依舊面帶疑色。 楊振寧見狀也只能暗自嘆了口氣,這種顧慮也算是人之常情,兩三句話肯定是勸不開的,只能等時間來慢慢磨滅了。 而就在楊振寧準備喊杜致禮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他的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老楊!嘿!老楊!” 人和人的交際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有些人你可能天天接觸卻沒多少印象,但有些人即便十年不見,你卻能在聽到對方聲音的時候便想起對方的面容。 此時的楊振寧便是如此。 在聽到這道聲音的瞬間。 楊振寧的腦海中便冒出了一個長著娃娃臉的白凈男生,同時下意識的便抬起頭,朝出聲的方位看去。 一秒鐘后。 楊振寧便鎖定了自己要找的人,飛快的朝對方揮起了手: “光達!我在這兒!” 說完這句話。 楊振寧便迫不及待的邁開腳步,朝對方小跑了過去,獨留杜致禮在原地一臉茫然: “?????” 等一下,我老公呢? 而另一邊。 小跑著的楊振寧很快來到了一位圓臉的中山裝男子面前,重重的與他一抱: “稼先!好久不見!” 被他擁著的陸光達臉上亦是帶著激動之色,反過來將楊振寧抱的更緊了幾分: “老楊,你總算回國了!” 沒錯。 喊出楊振寧名字的這個男子,正是陸光達本人。 陸光達和楊振寧兩家是世交,兩個人的父親都曾執(zhí)教水木大學,楊振寧的父親楊武之是著名的數(shù)學家,陸光達的父親鄧以蟄則是我國現(xiàn)代美學的奠基人之一。 鄧稼先和楊振寧可以說是自小相識,后來二者先后考入崇德中學,年級相差兩級。 楊振寧機智靈巧,性格活潑,而陸光達相較之下則是忠厚老實。 1940年的時候。 陸光達公開反對霓虹的活動,因為擔心陸光達的安危,楊振寧便邀請陸光達來西南聯(lián)大讀書。 于是楊振寧和陸光達又一次獲得了在同一個學校讀書的機會,在西南聯(lián)大,兩人互相切磋,共同進步。 后來的赴美留學,兩人也保持著緊密地聯(lián)系。 在海對面的時候,楊振寧率先就讀于芝加哥大學物理學系,攻讀博士學位。 后來在楊振寧的推薦下,陸光達就讀于美國普渡大學的物理系,由此打下了堅實的物理基礎。 兩人前半生的求學經歷都一直在一起,楊振寧曾為陸光達寫過一篇人物傳記,其中這樣描述兩人的這段經歷: 50年的友誼,親如兄弟。 50年年初。 陸光達在普渡大學攻讀理論物理獲博士學位后立即乘船回國,楊振寧則留在了海對面繼續(xù)著自己的物理事業(yè)。 從此以后,二人的人生便分別走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這兩個方向沒有對錯,也沒有高低。 不過可以確認的一點是,楊振寧走上了那條路后產生過動搖和猶豫——這點從他遲疑了十六年才入籍海對面便可見一斑。 海對面的事業(yè)和故土像是一座天平,有些時候左邊高點兒,有些時候右邊高點兒。 而陸光達則是……一生無悔。 過了好一會兒。 這兩位故交方才分別開來,楊振寧扶著陸光達的肩膀打量了他一會兒,皺著眉頭道: “稼先,你黑了,也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