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讓喬溫瑜沒想到的是，就是從那時起，謝若玄開始沉迷起五石散。

    他心痛不已，屢屢勸諫，卻都被謝若玄擋了回來。

    再后來，謝若玄英年早逝，炎興帝即位。喬溫瑜意外發(fā)現(xiàn)，竟然是炎興帝向謝若玄進獻的五石散，他心中一直壓抑的火苗倏然迸發(fā)，要炎興帝給謝若玄陪葬。

    然后才有了反對謝子羲即位一事。

    喬溫瑜聯(lián)合老靖城王，發(fā)動神武道兵變，可惜事敗，僥幸留得一命，茍延殘喘。

    ……

    戲畢，全場鴉雀無聲。

    這段戲明顯是喬溫瑜的手筆，而故事內(nèi)容……涉及宣帝秘辛，雖未經(jīng)證實，但由喬溫瑜親手奉上的皮影戲演出，多半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眾人不敢想像。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應(yīng)該就是喬溫瑜的經(jīng)歷了。他們?nèi)f萬沒想到，喬溫瑜居然敢自曝。

    為什么？

    是為了試探謝若玄嗎？

    事到如今，眾人已經(jīng)猜出了現(xiàn)在龍椅上那位的身份，除了謝若玄，再無第二種可能。

    可正因如此，眾人才不敢言語。眾所周知，謝若玄平生最恨的就是巫蠱之術(shù)和鬼神之說，而喬溫瑜竟然踩著他的底線試探，簡直膽大包天。

    更何況，謝若玄的某些過往是不可言說的大忌，甚至是整個謝氏皇族的大忌，喬溫瑜就這樣直接挑明了，將謝若玄、甚至整個謝氏皇族的臉面都踩在腳下，鬧得難堪。

    眾人下意識看向主位，只見高高的龍椅上，謝若玄端坐在那里，宛若一座完美的雕像，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然而實際上，謝若玄袖子里的手已經(jīng)緊握成拳，手背上蹦出青筋，用力到顫抖。

    謝若玄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喬溫瑜竟然會用這些事來試探他。

    那些難堪的、不愿回想的過往，扎在心底最深處的刺，就這樣血淋淋的挑了出來，當做博弈的籌碼。

    為什么？

    喬溫瑜明知道他最痛恨、最在意這些事，為什么還要以此為伐點，來試探他？

    喬溫瑜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皇上，這出戲可還滿意？”

    謝若玄也笑了，笑得肆意，笑得瘋狂，“好看，當然好看?！?/br>
    說罷，他喊了一聲，“舅舅?！?/br>
    第40章

    舅舅。

    此言一出, 全場再次嘩然。

    舅舅……

    史書記載，喬溫瑜是宣帝謝若玄的舅舅，而此刻謝若玄喊舅舅, 難道謝若玄承認自己的身份了嗎？

    眾人震驚地看著謝若玄，沒想到他就這樣直接坦誠了。

    之前種種試探, 謝若玄都不在意，而偏偏喬溫瑜演了一出皮影戲，謝若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全場一片死寂, 沒有人敢說話。

    眾所周知, 宣帝謝若玄是大淵史冊上唯一圣明的帝王，被譽為“盛淵溪客”。他即位時，大淵在元封帝的治理下民生凋敝，讖緯之學(xué)昌盛，一副亡國之相。而他上位不到兩年, 便一改大淵傾頹之靡兆，令大淵國祚得以延續(xù)。

    絕非謝子羲能比。

    眾人或許會輕視謝子羲，但絕不會輕視謝若玄。

    傳聞謝若玄性格冷酷，城府深沉，如果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設(shè)想。

    孟知爻震驚地看著謝若玄，眼中不可思議仿佛凝成了實質(zhì), 她萬萬沒想到, 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謝若玄，就在眼前。

    為什么會這樣？

    她幾乎要哭出來。

    老天待她不薄，如果這世間一定有極致幸運的事, 那么就是穿越到異世，依舊能遇到偶像轉(zhuǎn)世重生。

    謝若玄端坐在皇位上, 華服厚重，冠冕落下一片陰影，完美遮擋住面容。唯剩雪白肌膚上，花紋繁復(fù)的鸞鳥印記，顯得華麗又詭異。

    他聲音如冰凌玉碎，“這就是你想給我看的嗎？舅舅。”

    喬溫瑜知天命之年，鬢生白發(fā)，滿臉風(fēng)霜，雙眼卻精光熠熠，仿佛瀕死前回光返照。他神情沒有意外，只有無限感慨，“你終于承認了……相別數(shù)十載，沒想到還有再見到你的一天?！?/br>
    謝若玄冷笑。

    喬溫瑜自顧自說道：“當年你突然駕崩，我多想就此隱世，奈何炎興帝德不配位，上蔽舊主，下蒙朝綱，使大淵陷入內(nèi)亂。我不愿眼睜睜看著你一手撐起的大淵就此沒落，不得已認賊作主，茍活于世，只為我大淵能夠再次中興。”

    謝若玄被他這臉皮厚度震驚到了，“你說你為了大淵，就是重用滅族仇人浮艮乘，躲在暗中攪弄風(fēng)云，玩弄陰謀詭計？”

    喬溫瑜仿佛看見了不明道理的稚子一樣，不可理喻地注視著謝若玄，“浮艮乘擅厭勝之術(shù)，可算天機，測天命，若沒有他，當年我如何在朝堂上立足，你又如何能登上皇位？”

    謝若玄：“……”

    “………………”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喬溫瑜般，認真地打量著喬溫瑜。在謝若玄印象里，喬溫瑜一直是個不信命、不認命的人，哪怕喬家被抄家，也依舊看不到他臉上露出萬念俱灰的絕望之色。

    有的只是不服輸?shù)母蓜拧?/br>
    可如今，喬溫瑜親手推翻了這一假象，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玩弄權(quán)術(shù)之人。

    謝若玄緩緩緩緩笑了，“什么天機，什么天命，倘若天有定數(shù)，今日坐在皇位上的，又豈會是我？人定勝天，就算沒有浮艮乘，我也依然能登上這個位置。而你重用浮艮乘，不過是醉心權(quán)勢，審時度勢，趨利避害，只為一己之私，何談大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