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自己現(xiàn)下還沒醒，便不必去面對袁氏。

    兒子是要面子的，袁氏本還擔心，兒子為了掩飾傷勢，會不會與泠香分床睡。

    沒想到，一大早派丫鬟去請人，丫鬟竟說泠香尚未起身。

    丫鬟還說，打發(fā)她的是六哥兒，且六哥兒一大早春風(fēng)得意，滿面紅光。

    袁氏隱隱猜到發(fā)生了什么她意料之外的事，是以，梅泠香姍姍來遲時，她特意打量了一番，唇角登時止不住地上揚。

    成了！六哥兒和泠香竟在昨夜成了事。

    莫非是泠香看到六哥兒受傷，于心不忍？這倒是因禍得福了，阿彌陀佛。

    梅泠香與袁氏寒暄幾句，便說起鋪子里的事。

    袁氏想帶她去見的人，她前世里便見過，眼下還是虛心求教的姿態(tài)，靜靜聽著。

    她竭力保持著鎮(zhèn)定，上馬車時，仍是漏了餡。

    馬車側(cè)擺著腳凳，可梅泠香雙腿仍酸軟，稍一使力，感覺尤為明顯。

    得虧松云扶住她，才沒出丑。

    馬車緩緩駛動，梅泠香有些不自在，柔聲解釋：“昨日出城，第一次騎馬，還有些不適應(yīng)?！?/br>
    袁氏知她害羞，也不點破，說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叫你受累了，等回來我讓廚房多用心，給你好好補補身子。”

    騎馬需要補身子嗎？梅泠香愣了一瞬，便反應(yīng)過來，袁氏已經(jīng)知道了。

    她只覺豎起的纏枝玉蘭衣領(lǐng)格外悶熱，在她頸間膩出一重薄汗。

    偏她還不能失禮，柔聲應(yīng)：“多謝母親?！?/br>
    第30章 關(guān)心

    袁氏凝著她的目光,蘊藏著許多期許，梅泠香攥著絲帕，如坐針氈。

    這樣的目光,在前世里，她并未感受過。

    大抵那時袁氏便知，她與章鳴珂只是相敬如賓，未曾有過夫妻之實？

    那時候的袁氏，私底下應(yīng)當是很為他們cao心的吧？只是，很少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來，沒有給她施加任何壓力。

    車輪轆轆轉(zhuǎn)動，窗帷晃動間,一縷陽光跳躍在她裙面上。

    梅泠香坐姿嫻靜，目光隨之落在裙面，不期然在手中絲帕上頓了頓，她想起一件事來。

    “母親,請恕泠香冒昧,我想問問，郎君平日里的花銷可有定數(shù)？是母親每月固定給他，還是他花完了銀子主動來找母親要？”梅泠香問出這番話時,面頰微微泛紅。

    袁氏不明就里，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過問兒子手里的銀錢。

    是以,袁氏略躬身，拍拍梅泠香的手背,笑意慈藹：“他是你夫君,你若肯管束他,母親高興還來不及，別不好意思?！?/br>
    隨即,她坐直身形，虛虛倚靠車壁，望著輕動的窗帷無奈輕嘆：“六哥兒自幼跟著他爹，大手大腳慣了，又愛交朋友，平日里說是揮金如土也不為過。說句讓你見笑的話，我雖對他嚴厲，心里其實也覺對不起他，若非他幼時我忙著生意，疏于管教，他也不至于變成今日這般模樣，我，實在不算是好娘親。”

    “他出手闊綽，不知勤儉，花銷哪有什么定數(shù)？我是既愧疚又頭疼，索性叫他別來找我，需要銀子便去管家那里直取，如此我便眼不見心不煩，圖一時清凈?！?/br>
    聲聲嘆息里，梅泠香能聽出袁太太的無奈與自責(zé)。

    可若非袁氏早年拼命支撐，恐怕章家的家業(yè)早已敗落在章老爺手里，哪會有今日衣食無憂的光景？

    在梅泠香看來，袁氏已做得極好，當為女子楷模，可她仍會為沒教導(dǎo)好章鳴珂而自責(zé)多年。

    若如袁氏所說，把生意和孩兒都顧好了，才算作好母親，梅泠香隱隱覺著，有些嚴苛。

    袁氏也是從十七八歲過來的，也曾柔弱懵懂，章家老爺對家中生意應(yīng)當更熟悉，怎不見世人要求他把生意和孩兒都顧好呢。

    相反，章老爺是一樣也沒顧上，他只顧自己尋歡作樂、醉生夢死。

    不由地，梅泠香想到自己，心口不自覺一緊。

    她自詡飽讀詩書，可連她也沒把握做得比袁太太更好。

    若她有了孩兒，章鳴珂又一直指望不上，她豈不是真要走上袁氏的老路？她的孩兒，會變成第二個章鳴珂嗎？

    梅泠香又慌又怕，面色微微發(fā)白。

    對上袁氏的期許的目光，她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

    生兒育女也講究緣分，她月事向來不準，推遲十天半月，甚至月余也有過，想必也沒那么容易就懷上。

    記得她有位表姐，便是月事不調(diào)，出嫁幾年也沒見喜，姨母四處打聽養(yǎng)身的方子，連她阿娘這里也打聽過。

    這般一想，梅泠香繃緊的心弦終于放松些許。

    她擠出一絲笑，溫聲寬慰袁氏：“母親千萬別這么說，您是值得泠香和郎君敬重的好娘親?！?/br>
    說著，她握住袁氏的手，笑意溫柔：“泠香有個想法，想聽聽母親的意思。郎君時常與幾位朋友喝酒游玩，聽說花銷也多是他一力承擔，泠香覺著不妥，想從這個月起，管束著些郎君。他手里銀錢不濟，想必那些朋友也不會時常叫他出府玩了，正好讓郎君收收心，把精力放在正事上頭?！?/br>
    “讀書也好，學(xué)著做生意也罷，泠香相信他能有所作為?！?/br>
    梅泠香語氣誠摯，儼然是發(fā)自肺腑替章鳴珂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