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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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信里說我可以回信了?”沈大娘眼睛一亮。 將近一年沒見到兒子的影兒,她哪能不念?沈大娘有好些話想對兒子說。 梅泠香學問好,沈大娘本想請泠香幫她寫回信,可看到泠香虛弱憔悴的模樣,她便轉(zhuǎn)而去找松云和許氏。 許氏識字也不多,又怕自己寫的字拿不出手,最后落到松云頭上。 大軍拔營前,沈毅收到回信,激動地拿給章鳴珂看:“將軍,我娘真給我寫信了!” 有些字,沈毅不認識,章鳴珂聽他念地磕磕絆絆,索性拿過來念給他聽。 信里,沈大娘沒說什么思念兒子的話,罵他不知天高地厚,叮囑他別惹事的話倒是不少。 章鳴珂念著念著,鬼使神差想起從前,母親時常責罵他,但那些責罵的話,他早就記不清了,唯一深深刻在心口,一日也忘不掉的,是另一個人罵他的話。 和離之日,那個無情的女子,曾當面說他是個不思進取、一無是處的郎君。 至今想起那番話,他心口仍隱隱作痛。 章鳴珂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念信。 后面便是些敘家常的話,什么鄰家小娘子早產(chǎn),生下個瘦瘦小小的女娃娃啦,什么街坊嘴碎,壞人家小娘子名聲啦,還有大娘幫小娘子趕走堵門的浮浪子,讓沈毅回去幫忙撐腰之類的話。 章鳴珂自己與母親從未說過這些瑣碎的家常,讀起來倒覺新鮮。 信中的小娘子,章鳴珂倒沒在意,他只覺有其母必有其子,沈大娘是和沈毅一樣熱心腸的好人。 夜深人靜之時,章鳴珂沒睡著,他腦中仍忍不住回想著梅泠香仍數(shù)落他的那些措辭。 驀地,章鳴珂坐起身,從枕下翻出那兩方繡著梅花的情詩絹帕。 這會子,她想必已如愿以償,嫁給高泩做官太太了吧? 等攻破京城那一日,他定要親自登門拜訪高泩夫婦,讓梅泠香好生看一看,他到底是頂天立地,還是一無是處! 又一年過去,無數(shù)支起義軍里,多半被剿滅,或是兼并。 還剩下幾個勢力最大的僵持著,其中便有章鳴珂他們這一支。 他們所到之處,從不犯百姓分毫,也是人心所向的一支。 正因如此,便最先成為朝廷的眼中釘,幾乎是腹背受敵,處境變得艱難。 章鳴珂咬咬牙,眼中劃過嗜血的暗芒。 這一戰(zhàn),足足打了半個月,敵將被他一箭穿心,副將卻被沈毅生擒。 沈毅為了邀功,把人五花大綁揪過來,甩麻袋似的甩在章鳴珂面前:“將軍,屬下來領(lǐng)賞銀了!” 章鳴珂隨意瞥一眼地上吐血的人,掏出錢袋子,丟給沈毅:“拿去?!?/br> 言畢,他站起身,準備把這半死不活的俘虜拖進刑房審問。 哪知,他剛挪步,便見地上那人抬起頭來:“章鳴珂,你怎么還沒死。” 那語氣咬牙切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 聲音陌生又熟悉,章鳴珂盯著那血污的臉,半晌,揚起唇角:“趙不缺,還真是冤家路窄?!?/br> 章鳴珂把人帶去刑房,第一次沒讓沈毅動手,而是將所有人都揮退,他親自把玩著匕首,朝著被鎖鏈鎖住的趙不缺走過去。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恨你?”趙不缺淬一口血,被章鳴珂避開。 原本他是想知道,聽到趙不缺的語氣,他忽而又不在意了。 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于公于私,他們都是死敵。 許是被梅泠香傷得徹底,兄弟反目都沒能在章鳴珂心里激起一絲波瀾。 趙不缺并非意志堅定之人,再加上章鳴珂下手不留情,折了他一條腿,穿透他一邊肩胛骨,趙不缺便什么都招了。 捏著審問到的情報,章鳴珂并不著急走,而是將紙張收好,不緊不慢走到一側(cè)洗凈雙手。 在趙不缺充滿恨意與疑惑的目光中,章鳴珂拿洗凈的長指,從袖中扯出兩方絹帕。 趙不缺看到絹帕上的小小梅花,認出是何物,忍痛嗤笑:“沒想到你還留著,章鳴珂啊章鳴珂,你可真沒出息?!?/br> 身上被章鳴珂扎得千瘡百孔,趙不缺恨毒了他,不吝于用最惡毒的話去刺激他:“章鳴珂,我記得你們新婚之夜是沒同房的吧?那你后來有沒有收元帕?你猜猜梅娘子跟你之前,有沒有跟過高泩呢?” “住口!”章鳴珂狠狠扇了趙不缺一巴掌,他不去想趙不缺故意刺激人的話,而是盯著趙不缺,沉聲道,“你只需要告訴我,剩下那幾方繡了詩文的絹帕在何處?!?/br> 剩下的幾方絹帕?趙不缺險些忘記,他還撒過這樣的謊。 哪里有什么絹帕,從頭到尾都是他引章鳴珂出去挨打的誘餌。 但他怎么可能告訴章鳴珂呢,他只希望章鳴珂痛苦得越久越好。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死也不會告訴你!”趙不缺猖狂詭譎的笑聲回蕩在刑房。 下一瞬,那笑聲戛然而止。 章鳴珂攥緊手中絹帕,語氣森然:“那你就去死?!?/br> 無所謂,只要趙不缺死了,便沒人知道那些帕子從何而來,又是誰送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