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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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擂臺 是夜。 宋令主動和吳三對白天撇下他一人擔水的事情道歉,吳三余氣未消,對他的笑臉不予理會。宋令似做出十分艱難的決定般:“今夜本該你巡守,我替你,你且休息。”吳三不為所動:“明日輪到你,我是否還得替你?”宋令嘆氣:“好吧,明日仍是我來?!眳侨燹D怒為喜。 宋令依約巡視到鐵籠之旁,黑暗中見到鄭玉已立在那里,籠中之人顯然也見到了他,不知她初見到他時多么震驚,現(xiàn)在臉上只余無盡的凄涼。 鄭玉似是極力壓抑情緒說道:“你若是想死便死吧,我會獨自活下去,我們的家仇國恨由我一人去報?!?/br> 宋令失神間忽見遠處走來一人,他急忙快走幾步到鄭玉跟前,一把錘了他一下:“她豈是你能盯看的,就算她快死了也輪不到你發(fā)慈悲,小心挖你眼珠子下酒,走走走,繼續(xù)巡邏?!蓖妻白?。走出一段距離他倆回頭,見來人也站在鐵籠跟前,雖看不清神情,但這人長身玉立,玉釵束發(fā),身在軍營未著將衣卻錦衣玉服,宋令雖已在軍中待了數(shù)月,卻是一次也未有機會得見軍中首將。此時此刻,宋令心下已對此人身份猜出了七八分。 為何他半夜三更來看她? 若是看她慘狀,白日來看豈不更好? 好奇歸好奇,他也不敢多做停留去聽墻角,拿出逃命的心態(tài)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第二日日上三竿,宋令被人拍醒,說三日停軍修整結束,繼續(xù)啟程。 宋令得空跑去鐵籠瞧看,已有人在那兒將鐵籠往馬車上搬運,里面熙熙囔囔裝滿了面色茫然灰敗毫無生氣的軍妓,似乎并未見到鄭離。 不知鄭離是死是活,人在何處,宋令失望而歸。 吳三冷不丁跳出來拍拍他肩膀:“宋令,我瞧你每次見到亡國公主都一臉癡迷,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br> 宋令瞪他一眼,繼續(xù)趕路。 吳三渾不在意道:“宋令啊宋令,那種美人也是你能想的,低賤如你我之流,就算想為她送命都得排隊八輩子才能等著機會?!?/br> 吳三見宋令已惱,便不再挑撥他,而是神秘兮兮湊近他低聲道:“我聽說昨夜她不僅被釋,將軍還深夜著軍醫(yī)為她接腕,看來已重獲寵愛……,也是,如此絕色,疼愛還來不及,安肯相害?” 宋令聞言,一時怔愣。吳三見狀,搖搖頭,撇撇嘴,同情的拍拍他肩膀走了。 又行軍月余,原本他們會原路返回,由潼關入未晉。 可潼關今年秋收不濟,征兵賦稅又高,導致餓死的流民太多,流民饑不擇食,時有食人現(xiàn)象發(fā)生,進而爆發(fā)腹瀉疫情,一個村落一個村落的感染。 他們只得舍近求遠,繞行章郡而回,潼關是智氏封地,而章郡乃是未晉另一公卿魏氏封地。 魏氏公卿家主乃魏寶卷,封地面積雖不及智氏之廣,排未晉第二,但勝在富饒,又與鄰卿陳氏一向交好,兩大公卿輔車相依唇亡齒寒,不容小覷。 時返軍借道而行。 魏氏主城乃是州城梁澤,并非章郡。 但章郡作為州郡來說,名聲遠超梁澤。它位于魏陳封地交界處,雖屬魏氏,因內有一名山喚作崇吾山,被濟水環(huán)繞,進山需坐船而往。青山綠水出人杰,山頂有一名動天下的學堂名喚上庠書院,東西兩堂坐落于崇吾山兩座山頂,魏陳世家子女無不師從這里,甚至多有未晉其他公卿子弟或他國求學之士趨之若鶩。 時魏公第二子魏鸞恰巧在此書院習書,聞智氏大軍借道此處,便前來督軍接洽。 正常而言,兩大公卿即使面上和睦,也不免互相忌憚,尤其是大軍臨境。 所以魏氏雖允許智氏借路,卻只留一小路進出章郡,限流而入,車馬每日不超一萬,過郡速去,不可停留。所以智氏二十萬大軍,全部經(jīng)過,少說也得二十余日。 停軍整頓又無作戰(zhàn)壓力,軍中士兵頓時閑散起來。 聚則生財,散則生亂,軍中為防生亂,于軍中挑出百名壯漢,設軍中擂臺,每日要各個營房挑選三人,以三抵一而戰(zhàn),勝則月奉加倍,敗則罰奉三月,這規(guī)定實在是……,明顯是只許勝不許敗啊。 鄭玉入營后被安排在錙鍾營,離宋令營房不遠,倆人時有偶遇,互相裝作不識,卻會私下相約僻靜之地一敘。 宋令終于找到可信之人,可以發(fā)泄自己對軍中各種不平的滿腹牢sao。 宋令十分郁悶道:“抽簽結果,我們伙房營,第三日對抗騎兵營秦奮,若是抽中個好對付的,大家一定踴躍出戰(zhàn),現(xiàn)在可是赫赫有名的秦奮,他是騎兵營統(tǒng)領秦勝的侄子,力大無窮,誰都不愿意白扔三個月俸祿,都恨不得推薦別人參加。最后實在是無人自薦,只能又求助于抽簽?!?/br> 宋令仰天長嘆:“我真是最最厭惡抽簽,好事兒從未有我,壞事兒卻一次也落不下。” 他又問鄭玉:“你們呢?” 鄭玉回道:“錙鍾營比較重要,不參加此次擂臺?!?/br> 宋令羨慕至極,賭氣般一蹬腿:“蒼天??!” 蒼天沒有回應他,自然也不會饒過他。 擂臺日如約而至。 如今因已是盛夏之際,章郡又地勢偏南,氣候偏暖,他們一行人都著薄裝,作勢待發(fā)。 雖然心有余,力不足,但裝腔作勢總要有的,因著今日觀景臺多了一隊人馬,乃是魏公第二子魏鸞。 他來督軍受邀觀戰(zhàn)。 所以今日上臺之人都被提前點撥:“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打出智氏軍營的水平,打出百折不撓的精神,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別日輸了扣三月俸祿,今日若是輸了,扣半年俸祿!” 宋令聽畢,一陣眩暈,若是今日輸了,他從軍以來的糧餉可就都扣沒了。 白干!豈有此理! 宋令從未像今日這般氣勢如虹,他左右看看,不幸中簽的吳三和黃龍臉上同樣也出現(xiàn)了肅殺之氣,看來以前畏畏縮縮如他們之流,并非不英勇,只因錢沒給到位或是扣到位。 宋令一行今日乃是首發(fā)出戰(zhàn)。 他未上擂臺之前往擂臺之上的觀景臺望去,見到兩人云淡風輕的正在談話,左首之人必是智離無疑。那天夜里沒太看清他的長相,今日才有機會得見真容。 果然如同軍中傳言,儀表堂堂,劍眉星眸,挺鼻薄唇,任誰見了也會驚呼一句將軍好英姿。雖然不可否認他真的很有才華,年紀輕輕便可以獨領大軍踏平鄭國,行軍打仗殺伐決斷盡由他翻云覆雨,只是他太恃才傲物不可一世,宋令不喜,十分不喜。 他左首下座竟坐著鄭離,鄭離神情十分淡漠,好似今日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只是看臺上的一尊擺設而已。 宋令又窺了一眼智離右側齊坐之人,不看則已一看驚為天人。這人身為男子,容顏也委實太過美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那雙眼睛更是生的極美,細長微挑,看人之時眼波流轉,極有風情,他面上含笑,腰細膀寬,雖懶懶一坐卻是一身風流之態(tài)。 宋令聽父親說,宋國宮中曾有一舞姬,名喚文姬,有蓋世之顏,天人之姿,伯父曾向祖父求娶,但伯母善妒,是以伯父收的妾不少卻除伯母外皆一無所出。文姬因擔憂自己姿顏太盛惹伯母忌憚,怕嫁給伯父活不過三日,反求父親娶之;是以父親在同情心驅使之下也同向祖父求娶文姬,以上乃是父親對當年之事的一家之言; 然母親講述時卻頗有不同,母親言伯父看中文姬而伯母善妒不假,可父親性情溫和更得祖父歡喜,文姬復又勾引父親,父親定力不足也向祖父同求文姬; 這件事在當時鬧得太大,便在本就不和的伯父和父親之間又加上一筆恩怨。 反觀集伯父父親喜愛于一身的文姬,祖父殺也不是留也不是,讓兩個兒子誰娶了都不是,甚至子求父娶更是不合適。適逢魏公魏寶卷初襲公爵,各方小國也賀禮不斷,祖父便趁此由頭將文姬當做賀禮送了魏寶卷。 以文姬之顏,不出所料在魏地頗得寵愛,第二年便誕下一子,喚作魏鸞。 今日得見,他一定是遺傳了他母親的天資神顏。宋令嘆曰:若是父親當年真娶了文姬,也許就成了他的后母,也就沒有魏鸞其人了。不過再往深處一想,文姬若是跟了父親,母親還有機會和父親生他姐弟二人嗎? 果然,命運這個東西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昔日舞姬之子如今觀景臺上睥睨天下,而他,竟流落至此。 隨著戰(zhàn)鼓擂動將宋令從雜亂思緒中拽回,對面秦奮躍上擂臺高喝一聲:“哈!” 輸人絕不輸陣,他們三人跑上擂臺齊聲撕心裂肺回了一聲:“呀!” 聲音太大,震的對面秦奮皺眉后退一步還堵住了耳朵。 擂臺上不使兵器,講究赤手空拳,誰先跌落臺下便算輸。 宋令身板弱小,在今日擂臺上,一味躲藏觀感不佳,極有可能事后會倒貼一年俸祿,他心底已有御敵良策。 甫一開戰(zhàn),宋令便首當其沖,正面迎敵而去,秦奮岔開雙腿,頗有氣勢的站定,宋令跑到跟前卻虛晃一招,身子一倒從他胯|下滑到了他身后,不待秦奮回身,他已躍起來右手勾住他的脖子雙腿盤在他腰上,左手抓住他的頭發(fā),嘴也沒閑著,照著他脖子就狠狠一口咬下去。 秦奮疼得“嗷”的一嗓子,聲音比剛剛那聲氣勢如虹的“哈!”可大多了。 擂臺之下人群爆發(fā)出一陣驚呼。 宋令當然知道有多疼,他是下了死口的,雖然自知如此行徑實在卑鄙至極,但以他三人的三腳貓功夫也就群毆個街邊商販,遇到有真本事的,一時三刻都堅持不了就得被揍下擂臺。 吳三和黃龍也已奔至跟前,原本按照宋□□他二人理應是一人抱住秦奮一條大腿,只要秦奮褲子不太厚,就也死命咬下去,三人成虎,今日他們不打死秦奮,咬死他! 但吳三和黃龍被下面之人的倒噓之聲影響膽量,終是扭扭捏捏的未下口咬人,秦奮力大無窮,加之疼得發(fā)狂,一腳便踢開一個,又抬手去拽背上的宋令。宋令怕被他拽住自己頭發(fā),趕緊仰頭躲開他的手臂,卻被他一手薅住勒他脖子的衣袖,“呲啦”一聲,整個手臂的衣袖都被他拽了下去。 然后宋令就被甩了出去,掉在了擂臺之下,虧的擂臺之下墊了柴火,繞是如此,他也被摔得是眼冒金星,還好護了自己的臉,不然少不得鼻青臉腫。 他跌跌嗆嗆爬了起來,看到擂臺之上猶未解氣的秦奮,正空手撕開剛剛扯下來的宋令衣袖泄憤。宋令站定,得意的伸開左手,對著擂臺之上氣的發(fā)狂的秦奮一吹,一把頭發(fā)從他手中飄落。 輸人沒輸陣,宋令覺得今日的擂臺,他打的不虧,雖敗猶榮。只是氣憤吳三和黃龍二人,真沒出息,不然勝負還真不一定! 此時站在下面人群中間的周云,不經(jīng)意間見到了宋令被撕掉衣袖裸露在外的手臂,于小臂蜿蜒向上有一道紅色刺青,圖似不死鳥,看的他內心一驚。去年公子曾在醉霄樓拍下一副畫,畫中女子十分放浪不羈,她身著紅衣坐臥于高桌之上,一手執(zhí)壺,仰頭豪飲,雖只有側顏,但衣袖因高抬執(zhí)酒滑落于肘,臂腕同樣位置也有一道十分相像的刺青,此女乃是盛齊踏西侯之女宋惜。 他不敢延誤,即刻從側后方登上觀景臺,俯身在魏鸞耳邊低語。 魏鸞聽畢神色未變,看著宋令的神情卻幽深難測起來。 此時的宋令對將要改變的命運渾然不覺,他只覺得胳膊涼颼颼的,哇,露臂甚是不慣,趕緊歸營換裝。 第3章 露餡 輸人沒輸陣,宋令得意歸營,自是不知魏鸞聽畢周云之言,便直接于觀景臺上向智離討取一人,便是剛剛打擂不講擂義,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之人。 智離并不好奇魏鸞如何會對這樣不值一提之人感興趣,只揮手著人去辦。 宋令前腳剛回營房,后腳命令就跟來了:收拾家當,即刻追隨魏公子,不得有誤。 就這樣簡單一個命令,宋令就和軍營無關了。 宋令自潼關而起被征兵令強征從軍以后,不是沒想過逃跑,而是以他的能力,跑的了跑不了單說,就算跑的了能活下來么,看看鄭玉,若不是幸運之至遇到他這樣見義勇為不圖回報的活菩薩,能不能活下來也真不一定。 宋令整理包袱的時候,吳三和黃龍滿是羨慕之意,吳三問黃龍:“你咬秦奮了嗎?”黃龍搖頭。吳三也遺憾的一拍大腿:“我說呢,我也沒咬,咱倆要真跟宋令一樣豁出去臉面,今日就也能被貴人看中飛黃騰達了?!?/br> 宋令也不管這是夸他居多還是損他居多,反正他心情不錯,本來他還在為將來隨大軍回了未晉到底何去何從而迷茫,現(xiàn)如今兵荒馬亂的,卸甲歸田的可能性極小,他仍舊留在軍營等待下次出征的悲慘畫面正在眼前緩緩展開。 如今戛然而止。 所以人還是得行善,老天會眷顧的,蒼天給他關上了一扇窗,卻為他打開了一扇門。 宋令嘻嘻笑著對兩人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就此去也,此去經(jīng)年,有緣再見!” 留下悔不當初的二人隨傳喚的甲兵揚長而去。 宋令出得營地,見一人牽著兩匹馬立于路旁,見他出來,扔給他一個韁繩,宋令堪堪接住,那人問:“會騎馬嗎?” 宋令點點頭,他在雀州跟哥哥學過騎術,打仗要求的騎術那是肯定遠遠不及,行路倒是不在話下。 那人翻身利落上馬:“我乃公子護衛(wèi)周云,跟我走即可?!币焕\繩,胯|下俊馬抬蹄長嘯一聲,如利劍出鞘一般疾馳而去。 宋令趕忙手腳并用爬上馬背,腳勾馬鞍,勒緊韁繩,噠噠噠跟上去了。 以宋令的馬速這都沒跟丟感覺十分幸運,行了大概兩個時辰左右,終于到達章郡城門下,等候在那里的周云見他到得跟前,人未下馬,手持令牌便一路暢行而過。 進城后周云放緩馬速,宋令才有機會與他同行搭話。此時正是傍晚時候,行人匆匆,小商小販也在收攤之前沿街叫賣的更加起勁,章郡僅僅是魏地一個小城,竟也頗為熱鬧繁華。 宋令好久沒體會過如此真實的煙火之氣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周云笑道:“周大哥,章郡真是地道呀!周大哥哪里人?” 周云并不似他這般熱絡,只淡淡回道:“梁澤?!?/br> 宋令一臉向往之情:“梁澤那可是魏都呀,肯定比之章郡又更加繁華,有朝一日我也想去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