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 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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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鸞卻陰沉沉盯著鄭玉頭頂。 宋令順著目光所及之處看去,正是那日元宵夜游她買的,后又著人送去給鄭玉的墨葉釵。 鄭玉點頭,便有人迅速解了魏鸞捆繩,另外來人將馬牽來遞給他。 魏鸞沉著臉接過,利落的翻身上馬,坐于馬背之上卻并未立時離去。 他看著去路問道:“你去舊宋還是舊鄭?” 雖然他并未看她一眼,但宋令知道此一問是在問她,她剛要答話,卻聽他忽道:“我也并不想知道。” “駕!” 馬便沖著來時之路飛快的離去了。 宋令望著他的馬漸漸變小,直至消失,不覺竟慢慢模糊了雙眼,心也漸漸覺得有些酸疼,腳下不受控制的追了兩步。 若此一別真的便是永別,她忽然驚覺到,她竟是十分不舍他。 冷不防被鄭玉扯住手腕,他輕聲道:“你可是喜愛他了?” 宋令頓步,看著空無一人的遠處,心中空落落的,她此刻好似才真正的知道,為何她明明心中一直想要離開,卻始終未能走成的真正緣由。 只因她開始貪戀他給的現(xiàn)世溫暖,如鄭玉所道:她喜愛他了。 沒什么說的了,一句話: 小周子,走你 小魏子,也走你 第25章 試探 鄭玉跟宋令講了他到晉陽后的一切見聞,許則雖官至太尉,卻不教兒子許琦在未晉做官,讓他經(jīng)營一個鏢局,借各國送鏢之便,在鄭國置辦家業(yè)。只因察覺未晉皇室氣數(shù)將盡,若有朝一日皇室覆滅,許琦也有地可去,若有生之年皇室尤在,那告老還鄉(xiāng)之日也可回到鄭國故土。 計劃總是很圓滿,未曾想智離的屠城之令,許則身在鄭國的家人也慘遭覆滅,所以他也是對智離恨之入骨,與鄭玉取得聯(lián)系之時,才如此一拍即合。 透過許則,鄭玉還聯(lián)絡到了鄭國十城藩王鄭誠,他是鄭玉祖父兄弟之子,智離取黃州后,鄭誠主動俯首稱臣。 所以此去,他們便是奔鄭誠屬地冀東而去,說服他趁亂反水智離。 此一行,鄭玉已有了目的地,也已有了日后計劃,自不再如宋令以前心中所想那般,二人結(jié)伴,自在而去。 是以,這一路雖未言及,她也頗為猶豫是否仍舊與他同去。 這一路風餐露宿居多,消息也甚為閉塞。 好不容易經(jīng)過潼關郊外小店,他們停腳休沐,許琦道:“出了潼關,便是原來鄭國地界,現(xiàn)在鄭國剛剛經(jīng)大劫,民生尚未恢復,往后十幾日必然會更辛苦,大家今日洗洗,吃飽喝足,早些休息。” 眾人點頭散了。 宋令雖男裝扮相,趕路這許久,許多人也知道她為女兒身,是以洗澡水先送到她房間。 宋令洗完以為別人也和他同樣該洗完了,便去鄭玉房間尋他一起下樓用飯。 到得他房間,門虛掩著,她更是渾不在意,推門而入,卻見門內(nèi)桌子后面一個屏風,屏風之上搭著衣物,鄭玉正在洗澡…… 宋令略略尷尬:“我來喊你吃飯,……你怎么洗澡不關門呢?” 鄭玉在屏風那頭不在意道:“不是有屏風擋著了嗎?除了你都是男人,也不怕別人瞧見?!?/br> 此男子還真是落落大方,倒顯的她小家子氣了。 宋令道:“那我先下樓了,幫你把門關上?!?/br> 鄭玉道:“你等等我吧,我馬上出來?!本吐牭絿W啦一聲,應是起身聲音。 宋令忙轉(zhuǎn)個身,雖然隔著屏風看不到人,但也應非禮勿視。 但她轉(zhuǎn)身之際,撇到了桌上隨意扔著一個木頭人。 鄭玉曾在軍中對她道他自幼喜歡雕木,手藝尚佳,只要逃出生天,便能養(yǎng)活自己。 是以她還玩笑道:“若是有機會,你要刻一個現(xiàn)在的你我,留做紀念,將來老了拿出來把玩,當十分有趣?!?/br> 他道:“好。” 那時宋令還未透露自己是女兒身,但心中已有計較,如她這般,她整日游手好閑,無甚本事。若有朝一日離了軍營,如何過活呢?現(xiàn)下好了,兩個無家可歸之人搭個伴,他還身懷養(yǎng)家本事,極好極好。 是以今日偶然瞥見,理所當然認為雕刻的便是她,況且這個木玩意兒扔放的如此隨意,她也就隨意的拿了起來。 轉(zhuǎn)過身打算細細品鑒一番,雕的若是不好,她準備好好奚落他幾句。 不料細看之下內(nèi)心一動。 那木頭人,……竟是田鳳儀。 宋令曾見過田鳳儀兩次,每次都被她驚艷到,是以印象十分深刻。 但她都不知鄭玉是何時遇到過田鳳儀。 這造化還真是弄人。 蕭昭文,魏鸞,鄭玉,三人之于她,唯有鄭玉是她良人。 她理所應當認為自己有恩于鄭玉,他便理應喜愛她。 現(xiàn)今一看,他早已心屬他人。 鄭玉穿戴整齊出屏風,見到她手中之物,語氣也忽的尷尬起來:“這只是我閑來無事隨意雕刻的小玩意,并無他意……” 宋令平靜的放下對他道:“你何時見過田鳳儀?” 鄭玉猶豫道:“你我河邊相會那一次,回去正巧遇到她登智府,她出府的時候仍是我送至門外?!彼謴娬{(diào),“她都不知我是誰,我只是……” 田鳳儀夜宴名動天下之后,未晉詩人張岱憶其夜宴見田鳳儀曾言她:“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煙視媚行?!?/br> 煙視媚行,宋令終于知道為何田鳳儀明明不是絕世美人,卻如此迷人,她那雙飽含深情的眼睛,任誰看上一眼,都會怦然心動。 雖絕世佳人,無其風韻。 鄭玉猶豫了,但宋令已在他沉默中了解到他的真心。 她想到了嫂嫂說的話,當男人遇到真正心儀之人會是什么樣,又想到了殞命的周雨,同樣心儀田鳳儀,也如面前之人一般單相思。也許終其一生,他們心儀之人都不知道他們姓甚名甚,可竟不影響他們一頭扎進去。 她忽又覺得鄭玉十分可憐。 她嘆口氣:“今日過后,便分開吧,我是女子,終有不便,不能繼續(xù)與你同行了。” “你怎地和我計較起來,如果因為這個雕刻,扔了便罷,何必介意至此?” “我并未與你計較,我只是心疼你看上一個不可能的女人?!?/br> “……,并非如此……” 宋令緩和一下氣氛,笑道:“行了,下去吃飯吧,你我能一起用飯的時間真的吃一頓少一頓了。” 鄭玉急道:“我就應該照顧你的。” 宋令搖頭:“你欠我的已經(jīng)還清,你我之間無任何虧欠,我也勿需你的照料,我自己的路以后要自己走。” 宋令離開鄭玉一人上路,鄭玉給的銀兩她毫不推辭收下了,鄭玉本想送她一枚玉佩:“如有任何困難之處可來尋我,見玉如見人。” 她卻拒絕了:“不如把我送你的玉釵給我罷,若是有朝一日我來尋你,你見到玉釵便知我來了?!?/br> 鄭玉一愣,想了想,輕搖頭:“我不想還你?!?/br> 宋令卻踮起腳從他頭上抽了下來,插在自己頭上:“若還有緣,見釵如見人!” 轉(zhuǎn)身便躍上了馬背。 鄭玉站在店門口望著她,神色竟隱有些傷痛之色,她說:“何必如此耶?快些對我笑笑,讓我走的心中痛快一些!” 馬踢踏了一會兒,她一扯韁繩,馬便沖了出去。 她回頭看了目送他的人一眼,見她回頭,他終于展顏一笑,如同那日軍營初見般。 少年,少年,你要揚帆起航; 少年,少年,你要披荊斬棘; 少年,少年,恕我不能繼續(xù)相陪! 她此行決定去往舊宋。 盛齊滅宋后,舊宋封地歸附她伯父踏西侯宋康,雖她伯父久居于徐都,但仍是他舊部鎮(zhèn)守豐都,雖父親和伯父素有積怨,老死不相往來,但血親做不得假,二人雖見不得對方好,但絕不至于取相互性命,所以她當不至于被加害。 她此行,走走停停,不急不緩,順道游山玩水,到達豐都之時已是三個月之后。 未曾想到,短短幾月,天下格局已然不同。 未晉三公合力滅智,打了智氏一個措手不及,又因智離大增賦稅,引民怨甚深,三公軍隊所到之處,百姓多有反智投奔之舉,是以三公之軍,取智地勢如破竹,一舉便攻至智氏都城甘陵。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智氏本是未晉最大公卿,智離用兵如神,又狡詐多謀,若不是氣焰囂目中無人,三公之中,若有一人離心,他也自不會兵敗至此。 有將無兵,神仙也難助,智氏退守甘陵。 三公取智,圍城一月,智氏不出,而三公遠征,糧草不足維系,時間越久,越易生變。智離此舉就是在等,只要三公一變,就有可趁之機。 智氏取鄭之時,謀士柳維曾進黃州城內(nèi)詐降鄭主鄭遠,這次甘陵之危,柳維依舊出城與三公和談,他目的當然不在和談而在離間三公。 想是三公軍中定有高人指點,圍城許久,一未生亂;柳維離間,反被招降。 大概天道輪回,報應不爽。柳維回城悄悄大開城門,甘陵城破,智氏亡。 智離去向成謎,有人道他趁亂在屬下掩護之下逃出,也有人道他死于亂軍之中,還有人道他見大勢已去,自行了斷了。 無論他是生是死,于天下來說,已是無足輕重,智氏已經(jīng)在這場亂世博弈之中,曲終退場了。 智離此生大起大落,雖成也柳維,敗也柳維,但堪稱一句梟雄絕不為過。年紀輕輕,謀略過人,獨掌大權(quán),倘若他再稍有收斂,不那么恃才傲物,目中無人,或許天下格局又會因他而大不相同。 可沒有如果,失敗了可以重來,生命卻再也沒有重來,所以才彌足珍貴。 宋令聞智氏亡后,她搬了一駕木梯爬上了房頂對著東南方向喃喃道:“周雨,你大仇已報,在天之靈,盡可安息了?!?/br> 不知此時,周云周明周月是否也同她一樣,會憶起曾經(jīng)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他恣意,瀟灑,張揚又無所顧忌,卻又至真至誠至信,他會用生命眷寫忠義。 宋令希望來世他倆還能有緣再相識,如今生一般,嬉笑怒罵,成一世摯交好友。 未晉幾大公卿巨變,盛齊也不逞多讓,皇帝蕭道成病逝,蕭昭文繼位,改國號為昌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