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把張老爺?shù)挠?xùn)斥放在心上，張放笑嘿嘿伸手管他要東西：“爹，有沒有手絹？”

    見他像往日嬉皮笑臉，張老爺沒好氣地把一塊手絹丟給他。丟完一塊手絹，瞧著也不夠?qū)Ψ讲梁?，又掏出兩塊手絹丟給張放。表情嫌棄地說：“一身臭汗！離我遠(yuǎn)點！”

    張放把用過的手絹伸到張老爺?shù)拿媲埃B皮地說：“爹，哪臭了？”

    臭倒是不臭，但是張老爺必須得裝作嫌棄的模樣，挪動身子避開這塊手絹。

    馬車?yán)^續(xù)行駛起來。張老爺看了眼外面，想到張放追了半路，跑了那么久，對于老幺心疼起來。后悔在家的時候直接拒絕了張放。若是同意帶他出門，這小子也不會用這種方式追過來。

    張老爺心情不太好，板著一張臉不說話。

    張放告訴張老爺：“爹，我不會打擾到您做事的。到了布莊，我自己隨意走動，了解清楚布莊的情況?！?/br>
    見他表情如此認(rèn)真，顯然已經(jīng)痛改前非，真心要承擔(dān)責(zé)任。張放的真誠打動了張老爺，張老爺心里無奈，只能把實話告訴他。

    張老爺語重心長地言道：“老五，生意慘敗，布莊怕是長久不了了。爹不想讓你在這種時候摻合進來?！?/br>
    “正因如此，我更應(yīng)該幫爹。無論是與天斗，還是與人斗，亦或是與時間斗。都要嘗試一番，奮力過后我才會認(rèn)結(jié)果?！?/br>
    張放此刻的表情帶著少年人的倔強。馬車微微晃動，窗外的朝陽搖曳落到他的身上。那雙澄凈的眼眸明明滅滅。

    張老爺目光復(fù)雜地凝視著小兒子，沉默許久，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道：“也罷。隨你?！?/br>
    “謝謝爹！”張放露出笑容，正好馬車在轉(zhuǎn)角處一拐，一束朝陽從窗外闖入，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張老爺?shù)淖旖俏⑽⑸蠐P。從前他雖然對這幾個兒子罵罵咧咧，其實心里對他們是抱著期待的。如今，他們改過自新，積極向上，張老爺自是欣慰。

    到了布莊，張老爺忙著處理經(jīng)銷商退貨退款的事情。派了一個掌柜帶張放去了解布莊的情況。

    張放瞧著面前這個眼熟的人，笑著問道：“韋掌柜，好久不見啊?！?/br>
    韋掌柜眉間滿是愁色，硬擠出一抹牽強的笑容回應(yīng)張放：“五少爺怎么突然想學(xué)習(xí)打理生意？”

    說實話，就布莊這個情況，早就是茍延殘喘。若不是張老爺拿出以前張家所得的盈利一直在支撐，布莊早就倒閉了！可以說，張老爺砸錢讓布莊撐到現(xiàn)在，只是為了讓以種?？棽紴樯哪切┌傩斩噙^兩年的好日子。

    縱然張老爺擁有萬貫家財，也無法養(yǎng)這群人一輩子。這次張老爺從西疆回來后開了個會，意思是再給布莊半年的時間。半年后就關(guān)閉布莊。現(xiàn)在布莊已經(jīng)對外發(fā)話，半年后將停止購棉花蠶絲等原料。其目的就是讓那些原本靠種桑種棉的農(nóng)戶有時間改種別的植物為生。至于那些織布染布為生的人，還有張家運貨的那些武夫，他們的安置問題成了張老爺?shù)男牟　?/br>
    “我來試試能不能讓布莊起死回生。”張放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自己的想法。

    韋掌柜聽了卻笑不出來，哪怕知道張放是個紈绔少爺，從不管生意。韋掌柜卻認(rèn)真地說道：“若是五少爺真能救活布莊，那就是救了那些依靠布莊為生的百姓。那可是好幾萬人！”

    張放到倉庫看了布莊的布料，又讓韋掌柜拿出洋布對比。

    “洋布看似耐磨，實則并不透氣。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布料舒適透氣更勝一籌?！?/br>
    聽到張放的點評，韋掌柜面色微怔，似乎想笑，但是嘴角還沒有上揚又立馬下垂，垂頭喪氣地言道：“可是外面的人現(xiàn)在只追求洋布洋裝，壓根不賣我們的布料。尤其是這兩年，各地的布莊為了出手手中的貨，不惜降價。將價格一降再降。導(dǎo)致市場崩壞，我們的布料一直在賠本賣?！?/br>
    “據(jù)我所知，我們的布料一直在對外出口。洋布在我們國內(nèi)占據(jù)的市場越來越大，重創(chuàng)我們的布料，導(dǎo)致我們的布料價格一低再低。洋商便能趁機低價收購我們的布料，運送到他們的國家，再高價賣出?！比サ烙^之前，張放就讓趙管家調(diào)查這幾年的布料市場情況。已經(jīng)將情況都捋清楚了。

    韋掌柜聽完，目瞪口呆。一表斯文的他忽然咬牙切齒，憤恨地啐了一口，罵起臟話：“這群西洋畜生！這是想逼死我們??！太黑心了！”

    先是慫恿那些經(jīng)銷商們賤賣布料，全都換成賣洋布。然后洋商再趁低價收購?fù)敛?，賣到西洋！國內(nèi)的土布哪里還有活路！

    “出去走走吧！”哪怕已經(jīng)讓趙管家調(diào)查過市場，張放還是得親自去了解情況。

    韋掌柜覺得走在前面的少年，讓他恍惚間想起了年輕時的張老爺。都說張家的幾位少爺荒唐紈绔，尤其是這位五少爺，比上頭的幾個哥哥還廢物。今日所見，韋掌柜方知龍生龍，鳳生鳳。張老爺如此優(yōu)秀的人，其子必定不會差！

    張放的話，如同一束光穿破了烏云，讓韋掌柜豁然見晴日?？偹阒罏槭裁赐敛嫉氖袌鰰兂山袢者@樣子。原來，從一開始那些洋商早就下了一盤棋，一步步算計，一口口吃掉他們土布！這群黑心肝的臟玩意兒！

    韋掌柜越想越氣，擼起衣袖，恨不得立馬抓來幾個洋商揍一頓！他問張放：“五少爺，依您看我們該怎么辦？我們就這么任由洋人欺負(fù)，這也太憋屈了！他們都快把我們逼死了！我們不做些什么，實在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