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三章
她沒想到剛出門, 自己就差點撞上迎面走來的顧懸。 連瑤連忙站定在原地,抬頭去看顧懸,卻發(fā)現(xiàn)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復(fù)雜。 “你……”兩人不約而同開口, 欲言又止。 連瑤看到卿女蘿已經(jīng)扭著腰,走進了蒼舒云鴻的房間里。 “魅魔去了蒼舒云鴻的房間了?!边B瑤指著蒼舒云鴻的房門, “要不去看看?” 顧懸挑眉,有些驚訝, 但還是跟著連瑤從客棧的院子外繞到了蒼舒云鴻的窗戶旁。 “我方才問她了?!边B瑤趴在窗臺上說道, “她說平江城那四個人不是她殺的。” 顧懸替她將蒼舒云鴻的窗戶推開一條小縫,平靜說道:“平江城離玉鼎不遠,師父在那里?!?/br> 言下之意, 就是說有人暗中偽造魅魔殺人,想要將沈長松引開, 沒想到引來了真正的魅魔。 “玉鼎確實有問題?!边B瑤當然不會忘記玉鼎城城主被暗害重病一事。 但就在這個時候, 蒼舒云鴻的房門里傳來了卿女蘿的聲音, 將她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 “哎呀, 不好意思, 我好像走錯了?!鼻渑}倚靠在門上, 朝蒼舒云鴻軟軟地拋了一個媚眼。 蒼舒云鴻本來在房間里, 自顧自擺弄著什么東西,注意到卿女蘿推來了房門,這才抬頭去看她。 在魅魔的法術(shù)作用下,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似乎眼中只有卿女蘿一個存在。 卿女蘿走上前來,輕輕撫摸蒼舒云鴻的面頰,朝他輕聲說,吐氣如蘭:“我走錯了, 公子似乎很歡迎我?” 蒼舒云鴻盯著卿女蘿那一雙桃花眼,只呆愣愣地“嗯”了一聲:“確……確實歡迎?!?/br> 現(xiàn)在的他,仿佛陷入了一片桃色的幻境之中,面前的卿女蘿仿佛有著無盡的誘惑力。 這種如夢似幻的蠱惑,似乎在向他索取著什么,讓他恨不得將生命都交出去。 卿女蘿的纖指滑過蒼舒云鴻的面頰,嬌聲說道:“我似乎有些餓了?!?/br> 剩下半句,就等著蒼舒云鴻自覺地受她蠱惑,將自己的姓名交付與她。 連瑤的手攀在窗戶邊緣,她想總不能讓蒼舒云鴻真的死了。 她雙手一用力,正打算跳進房間里,阻止卿女蘿。 但就在這個時候,顧懸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邊說道:“無事,死不了?!?/br> 連瑤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顧懸是故意阻止她的。 這時,在房間里的卿女蘿繼續(xù)對蒼舒云鴻展開攻勢:“我餓了,你該給我吃些什么好呢?” 卿女蘿在心里說,來吧,獻出你的生命讓我飽餐一頓吧。 蒼舒云鴻眼神迷茫地點了點頭,一只手放到了胸口處:“對,應(yīng)該讓你吃飽?!?/br> 卿女蘿坐在他對面,優(yōu)雅地擦了一下唇,一副等上菜的乖巧模樣:“好?!?/br> 蒼舒云鴻將手往懷里一掏,掏出了什么東西來。 他將一張紙拍到了桌子上:“這是我在天衢錢莊存了三千萬靈晶的憑證,給你,去上好的酒樓吃,隨便吃!” 卿女蘿:“……”艸。 她覺得自己引誘的方式可能出現(xiàn)了些許偏差。 但卿女蘿實在是太喜歡玩弄人類感情了,于是她竟然耐下性子,沒有選擇直接取走尚在迷茫時的蒼舒云鴻的姓名。 “你應(yīng)該給我你最重要的東西呀?!鼻渑}撫摸著他的胸膛,纖指在他的心臟附近畫著圈圈,“這樣才夠我吃。” 言下之意,就是要蒼舒云鴻獻出他最重要的生命給她享用。 “你真的要吃這個?”蒼舒云鴻看著卿女蘿絕美的面龐,語氣竟然帶上了一絲疑惑。 卿女蘿注意到他困惑的表情,以為蒼舒云鴻猶豫了,于是繼續(xù)嬌聲說道:“是呀,我只能吃這個了。” 蒼舒云鴻看向卿女蘿的目光中閃爍著無盡的狂熱與迷戀,顯然還在被她的幻術(shù)控制著。 他的手再次來到胸口附近,與卿女蘿放在他手上的手交疊。 “若是你要,我便將我最重要的東西給你。”蒼舒云鴻柔聲說道。 說完,從他的手上,已然幻化出了一樣?xùn)|西。 一卷畫,出現(xiàn)在了蒼舒云鴻的手上。 連瑤:“……”絕。 顧懸:“……”?。 卿女蘿:“……”艸。 卿女蘿嬌嫩的嗓音都有些變調(diào)了:“這……這就是你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不應(yīng)該是你的生命嗎? “對,”蒼舒云鴻點了點頭,將那卷長長的畫懟到卿女蘿的嘴邊,“吃吧?!?/br> 卿女蘿后悔了,她總算明白過來連瑤對她說吃蒼舒云鴻不太好的意思了。 可能這玩意太煞筆了,吃了對腦子不太好。 卿女蘿頓感連瑤作為這任深淵之主非常英明。 她一手拂開蒼舒云鴻遞到她嘴邊的畫卷,從牙縫里擠出語句:“這……這玩意還是公子留著自己吃吧?!?/br> 卿女蘿被蒼舒云鴻氣飽了,直接放棄他,氣沖沖地摔門而出。 但隨著她一手拂開那畫卷的動作,綁著畫卷的絲繩松開。 畫卷如流水一般展開,上面的內(nèi)容正對著連瑤與顧懸所在的窗戶方向,一覽無遺。 讓連瑤與顧懸都沒有想到的是,這畫卷上繪制著一位年輕的美人,與蒼舒云鴻長得有六分相似,五官似水柔美,她的腰側(cè)佩著一枚蒼鷹形狀的玉佩。 連瑤僅僅掃了一眼畫卷上美人的模樣,便將注意力轉(zhuǎn)向了另外一處地方,目光死死沒有移開。 如果她的眼睛沒有出問題的話,那么很明顯,這畫卷一旁畫師的落款紅印上,寫著的名字是“云君故”。 顧懸的眼眸微瞇,也是注意到了畫師印鑒上的“云君故”,便在連瑤耳邊低聲說道:“是他?!?/br> 蒼舒云鴻確實是中了卿女蘿的幻術(shù)無疑,在卿女蘿的誘導(dǎo)下,他要將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獻給卿女蘿。 對一般人而言,他們最重要的東西便是自己的生命。 但對蒼舒云鴻而言,他最重要的東西難道……難道就是一幅畫? 對他而言,這幅畫比生命更加重要。 繪制這幅畫的畫師,還是云君故? 這…… 蒼舒云鴻的眼神依舊迷離,他看到卿女蘿離開,目光還在她離開的房門附近游離。 最終,他還是蹲下身來,將散落在地上的畫卷認真卷好,手指在那畫上美人的面頰上一拂而過。 他的眸中忽然出現(xiàn)了某種名為“失落”的表情。 連瑤眼見著他馬上就要從卿女蘿的幻術(shù)中脫離,清醒過來,連忙跟著顧懸從窗臺附近跳下來,離開這里。 “蒼舒云鴻?!鳖檻夷钪拿郑Z氣有些奇怪。 他將天衢城的人視作家族仇人,特別是蒼舒家族。 但在平日的相處下來,他卻發(fā)現(xiàn)蒼舒云鴻不像是會下令將他家族盡滅、在斷塵佛蘭中下毒的人,如果他是偽裝的,那么也偽裝得太像了。 “他們蒼舒家族,人比較多?!边B瑤與他一道坐在客棧大堂的桌子上,為顧懸倒了一杯茶,“有不同的派系也是正常的?!?/br> 這也是連瑤的猜測。 因為在原書的敘述中,顧懸在最后是將天衢城的蒼舒家族全滅,所有得罪過他的人都死于他的劍下,所以那本書叫《戮北荒》。 “云君故是師父曾經(jīng)的摯友?!鳖檻也⒉恢涝凭时闶巧弦蝗紊顪Y之主,他喝了口茶繼續(xù)說道,“師父曾經(jīng)有個蒼舒家族的未婚妻,是蒼舒云鴻的姑姑?!?/br> “現(xiàn)在蒼舒云鴻手上畫卷的畫師是云君故,那么畫上的女子又與蒼舒云鴻有六分相似,所以她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姑姑、師父的未婚妻蒼舒嬛?!鳖檻业倪壿嬊逦b密,馬上將畫上女子的身份給猜了出來。 “云君故給他好兄弟的未婚妻畫畫?!边B瑤補充了一句。 她在心里說,也難怪后來沈長松會拿匕首捅你丫的了。 云君故,真有你的。 顧懸含著的一口茶險些被嗆到:“我沒想到師父的過往居然……如此精彩。” 連瑤咳了好幾聲,心想真相那可太精彩了,比你想的還要精彩。 她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便將懷里顧懸給自己留下的那柄匕首放到了桌上,問道:“這匕首?!?/br> 顧懸的長睫微垂,面頰上又染上些許緋色:“這……”這是定情信物。 他正準備說下去的時候,連瑤便問了:“這是你羅浮川傳下的東西,這黑匕首大約是千年之前流傳到羅浮川顧家手上的嗎?” 千年對于羅浮川顧家這樣的普通人家族來說,太久太久,足以經(jīng)歷好幾代的變化。 顧懸望著桌上的黑匕首,點了點頭:“先祖只說是很重要的東西?!?/br> 連瑤托腮,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顧懸,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拂過。 “很重要的東西,你留給我?”連瑤當然沒有將黑匕首還給顧懸的意思,直接黑匕首拿回來放到自己面前。 “先祖只說這匕首,在關(guān)鍵時刻能夠救命。”顧懸的黑眸望著連瑤,無比認真,“你救了我一命?!?/br> 連瑤知道在原書《戮北荒》中,顧懸之所以能夠從羅浮川中保下一命,就是因為族中傳下的信物給他擋了一刀。 所以,當初本該在羅浮川中救下顧懸的,應(yīng)當就是黑匕首上云君故的一抹殘魂。 后來在原書《戮北荒》里云君故之所以一直沒有出現(xiàn),應(yīng)該就是因為他的那抹殘魂,在原書開篇的羅浮川中,為了給他當時的主人顧懸擋刀而徹底消失。 畢竟他只是一抹隨時就會消散的殘魂,已經(jīng)不是千年那個修為深厚的深淵之主了。 連瑤的手指在黑匕首上的古怪紋樣上劃過,目光惆悵。 這個時候,有人的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顧懸,連瑤,你們原來在這里?” 連瑤與顧懸一起回頭,便看到華崢手中端著兩盤菜,似乎正在找座位。 華崢端著菜,坐到了顧懸身邊,將手里捧著的美味菜肴放到了桌上。 連瑤將黑匕首收入了懷中,這個時候她的頭頂上出現(xiàn)了一個高大身影。 她手中黑匕首的殘影在蒼舒云鴻的眼中一閃而過,他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只是雙眸還彌漫著些許迷茫。 蒼舒云鴻仿佛在夢游一般,輕手輕腳地坐到了桌子旁最后一個座位上。 他用筷子夾起面前的涼拌黃瓜絲,語氣虛?。骸拔覄倓偤孟褡隽艘粋€夢。” 就算是顧懸也沒有辦法保持平靜的表情了,他略微側(cè)過頭去,拿后腦勺對著蒼舒云鴻,以防自己做出什么表情惹他懷疑。 連瑤低頭吃飯,一口茶差點沒嗆在喉嚨口。 蒼舒云鴻他方才……實在是……太好笑了。 “什么夢。”顧懸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又是一副高冷表情,挺直了脊背,端正坐在椅上問道。 “夢里有一個美女?!鄙n舒云鴻長眉微皺,開始回憶。 華崢縮著脖子,他有一種奇特的直覺,馬上問道:“是不是魅魔?!?/br> “不可能,聚府境巔峰的魅魔,應(yīng)當不可能讓我中了幻術(shù)。”蒼舒云鴻正色說道,“能夠?qū)⑽易牖镁车镊饶?,?yīng)當在煉心境,而煉心境的魅魔,非常稀少,想必你們玄暉也有記錄在案。” 華崢表示這個超出了他的知識范圍,于是問道:“關(guān)于各類魔族的資料,我看得比較少,勞煩少城主指點一二。” 蒼舒云鴻看的書多,見多識廣,連《十大你惹不起的魔族圖鑒》這種書都看過,于是他呷了一口茶說道:“煉心境的魅魔,目前記錄在案的只有一位,她還有名字,名喚卿女蘿?!?/br> 連瑤夾菜的手一頓,敲在碗沿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巧了那不是。 就是她。 “其實這個魅魔也就還算好的了。”蒼舒云鴻用一種沉重的語氣說道,“魔族最厲害的,還要屬那位魔中之魔的深淵之主。” 連瑤繼續(xù)扒飯,假裝沒聽到。 “深淵之主你們也知道,是所有魔族的王,長年居于魔域深淵中,不死不滅,每隔千年便會輪轉(zhuǎn)重生。”蒼舒云鴻滔滔不絕地科普他知道的魔族知識。 顧懸目光放在連瑤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華崢看起來倒是非常好奇,他繼續(xù)追問道:“上一任深淵之主,好像死在了沈長老的手下吧?” “對?!鄙n舒云鴻嚴肅說道,“傳說深淵之主長得奇丑無比、非??膳?,有八條手臂八條腿,五個頭六個心臟,就連眼睛也有三對,瞪得跟銅鈴似的,尋常人根本奈何不得,沈長老以前也是一位英雄啊?!?/br> 連瑤手中捧著的一碗飯差點沒從手中滑落。 八條手臂八條腿,六個心臟五個頭? 蒼舒云鴻你號沒了。 連瑤放下筷子,那一旁的手帕抹了抹嘴,抬起了頭。 抬起頭的時候,正對上顧懸略有些探究的目光。 不會吧,顧懸也信了? 連瑤朝顧懸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來,表示她不是她沒有,都是蒼舒云鴻在亂講。 沒想到顧懸看著她那一臉郁結(jié)的表情,竟然輕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唇角勾起的弧度一閃即逝,只落入了連瑤的眼中。 連瑤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他的腳。 好笑嗎,很好笑嗎? 顧懸收了笑容,面上又是一副冷漠表情,蒼舒云鴻還在一旁滔滔不絕。 就在這個時候,客棧的門外忽然傳來了嘈雜的叫罵聲。 連瑤愛湊熱鬧,馬上探頭看向客棧的大門,只見在客棧的門口,有好幾個壯漢正拖著一個瘦弱女子的衣服,口中罵著:“誰教你的來客棧偷東西吃?” 那瘦弱的女子護著懷里的一個饅頭,抬起頭來,朝那幾個壯漢吐了口口水:“我餓了,可不是就要吃些東西?” 客棧的幾位大漢彎下腰,將女子手中的饅頭奪過來:“再餓也不能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br> 那女子死死抱著懷里的饅頭:“你們怎么這樣欺負人!” 蒼舒云鴻鮮少看到這樣的場面,瞬間正義心爆棚,他從懷里掏出幾個靈晶,拋到那客棧大門:“靈晶給你們,就當我?guī)退I那個饅頭了。” 連瑤扭過頭去,驚訝地看了一眼蒼舒云鴻。 那幾位客棧的大漢將靈晶撿起來,這才放過了那個看起來又臟又臭的瘦弱女子。 坐在大門口的瘦弱女子看著連瑤他們這桌的方向,抱著饅頭匍匐爬過來。 “謝謝,謝謝!”她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口中不住說道。 “不用謝,不用謝。”蒼舒云鴻臉上露出做了好事的自豪感。 連瑤盯著地上爬過來的瘦弱女子,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果不其然,那女子沖了過來,直接無視了蒼舒云鴻。 她死死抱住了連瑤的腳,抬起頭來,對著她笑。 藏在蓬亂發(fā)絲下的,是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 正是卿女蘿。 她攀著連瑤的大腿,輕輕蹭了一下。 “我餓了?!彼奶一ㄑ畚⑽澠穑蛄艘幌麓浇?,用只有她與連瑤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吾主,帶我去吃飯?!?/br> 這語氣,活像跟著老大有飯吃。 這個時候,蒼舒云鴻端著一盤韭菜炒雞蛋遞到了卿女蘿的嘴邊,面上揚起燦爛的微笑:“吃吧?!?/br> 卿女蘿平生最討厭的人族食物就是韭菜,她屏住呼吸以防吸入韭菜的氣味,看向蒼舒云鴻,又想起了被錢莊憑證與畫卷支配的恐懼。 不,不能吃他,他有毒。 卿女蘿在心里想。 她選擇跟英明神武的連瑤混。 于是,卿女蘿跪坐在地上,再次蹭了蹭連瑤的大腿說道:“帶我去玉鼎城吧,玉鼎肯定有很多好吃的?!?/br> 結(jié)果下一刻,她就被顧懸強行從連瑤的身上拉開,順便一筷子將韭菜炒雞蛋塞到了卿女蘿的嘴里。 “姑娘,大庭廣眾,請自重。”顧懸面無表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