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周圍被綠色能量包裹，她的瞳孔中倒映著漂浮著的裂縫碎片，一道道紅光自碎片之中飄出。

    一個黑影在牆角的三角陰影中閃動。

    見到陳歲時，對方并未有動作，直到看見她身上的綠光，才露出一個陰鷙的神情。

    一股寒意自陳歲身后升起，出于直覺，她下意識抽出長槍，銀芒閃過，槍鋒的四稜槍刃劃開一抹流光，在裂縫碎片的紅光照耀下，極其明顯的閃爍。

    “是你——”

    一個人類的聲音從破碎倒塌的展廳之中傳出。

    那聲音極其沙啞嘲哳，難聽刺耳，帶著一股陰雨一樣的潮濕氣息。

    在聽到這個身影的瞬間，陳歲馬上捕捉到對方的位置，抬眸看過去。

    入眼首先是角落中的一個黑影，黑影之中，無數(shù)的觸手伸出，朝著陳歲直刺而來。

    這一幕落在她的瞳孔，陳歲眼睛微張，思緒卻突然變動。

    她面前的展廳廢墟被虛化，另一個畫面不斷被凝實。

    星海、充滿科技感的星艦甲板、滿地的鮮血、折斷的長槍——

    還有被洞穿的眼睛，和籐蔓穿透的胸口！

    陳歲的神思渙散的瞬間，黑影之中的人群朝前走了一步。

    那只是極小的一步，甚至不足以讓他從黑影之中躍出，但在陳歲的能量感知中，那道人影已經(jīng)近在眼前，觸手朝著她的機甲衝來。

    “滾開——”

    黑影之中的人聲發(fā)出一聲怒吼。

    身后的巖漿劇烈翻滾著，一道能量風暴憑空爆開直接從展廳之中朝外席捲。

    展廳倒塌的建筑直接朝周圍飛開。

    整個展廳瞬間變得四面透風，展覽館外的光線透進來，赤紅的火光在室內(nèi)打下一道道影子。

    巖漿被能量風暴掃出去，似乎忌憚黑影的強大能量，在門口前后推動幾次，漿獸的身軀冒出來，又落下去。

    最后室內(nèi)溫度突然下降，陳歲感覺到熾烈的高溫獲得了片刻的緩解，就知道漿獸離開了。

    ——上位趨使。

    她內(nèi)心無比確定。

    能夠?qū)ss級漿獸群進行上位趨使的，只有高等級主能量體群。

    她腦海中飛快的思考，面前的觸手已經(jīng)近在眼前。

    黑影一步跨過空間，緊接著將陳歲周圍的退路全部封鎖，她不需要躍動，就能感覺到，上下左右，全方位都是能量封鎖。

    ——空間屬性主能量體。

    陳歲幾乎可以確定，這只能量體，就是神棄領(lǐng)域的主能量體之一。

    “你還沒死，真是可惜。”

    伴隨著無數(shù)觸手刺向陳歲的，是黑影之中的聲音。

    陳歲握緊長槍，週身的殺意毫不掩飾，全數(shù)爆出，那股戾氣讓她眼眶呈現(xiàn)一片赤紅，被機械義眼佔據(jù)的眼睛似乎還記得被洞穿時的疼痛，將陳歲拉回失去的記憶之中。

    被封鎖的空間，完全的能量壓制。

    “你還沒死，我很高興”，陳歲冷聲道，她身后，木生花爆出巨樹的身影，籐蔓自巨樹之中生長蔓延，“有機會親手殺了你，真令人期待。”

    她低聲喃喃道。

    一片黑霧之中，帶著人臉的怪物露出一個暴怒的神情。

    但卻并不是因為陳歲挑釁的話語，而是在看到木生花巨樹的瞬間，黑影徹底癲狂起來。

    原本無序的觸手開始繞向陳歲的四周，試圖將機甲完全纏繞，然而木生花和陳歲的共感早日不同往日，幾乎在觸手跨越空間貼近機甲的瞬間，便纏繞上觸手。

    隨后籐蔓上爆開一道強大的木屬性能量，直接刺入觸手之中，好像木刺插入人的指甲一般，劇烈的異物感讓黑影怒上加怒。

    “你竟然用你骯髒的能量，污染神的軀體！”

    “你該死——”

    黑影發(fā)出一聲怒吼，他週身的黑霧陡然將變得濃郁，視野被一層黑色渲染，外界的紅光完全被掩蓋，陳歲的雙眼看不清面前的畫面。

    她的能量感知朝著外界不停探知，周圍的能量波動始終如同最開始一樣，能夠感知到異樣，卻無法確定異常的能量來源。

    陳歲突然想起來，似乎在黑影出現(xiàn)時，她的能量感知便無法探知到對方的存在。

    ——這是一個空間屬性能量體，且能量強度遠在她之上。

    即便如此，黑金機甲仍然握住了手上的長槍，她在黑暗中屹立的聲音充滿了無畏和強大。

    黑霧中的強大能量風暴不斷地壓縮空間，陳歲能感覺到自己舉步維艱，機甲肩上突然承擔起沉重的重量，她的移動變得格外艱難。

    這只能量體曾和她交手過，對她的戰(zhàn)斗習慣極其瞭解。

    “什么神？”

    陳歲故意激怒道。

    “這世界上就沒有神?！?/br>
    “有也只有一個，就是你歲神！”

    她耳朵聽著周圍的響動，就在她驅(qū)動木生花晃動的瞬間，突然傳出一聲略重的呼吸聲。

    陳歲眼神閃過凜然之色，長槍在手上晃動，被周圍強大的空氣助力阻攔，她的動作彷彿被逐幀慢放，無比緩慢的移動著。

    黑影被她激怒，看著陳歲挑釁般的晃動著木生花的巨樹，突然沉聲開口：“神是不會湮滅，也不會臣服的，你們這些螻蟻，只會成為神降臨的養(yǎng)料！”

    “是嗎？”

    陳歲聲音變得緩慢，好像也受到空間壓縮的影響，“你的神，現(xiàn)在死了！”

    她一聲怒喝，手上爆出強大的綠光，長槍迅疾刺開面前的空間，直衝黑影而來。

    一個無聲的卡嚓響聲，并未順著周圍傳開，陳歲卻能感知到周圍的封閉空間，被這股能量直接轟然擊碎。

    木生花的籐蔓緊隨長槍之后，隨著黑金機甲飛快躍出，在空中穿梭扭曲，直接將黑影周圍的觸手全部牽扯起來。

    陳歲握著長槍劃開面前的黑霧，直衝黑影的身軀。

    一個黑色斗篷包在他身軀之外，隱約描摹出一個人形，那個被黑帽簷遮住的臉龐，在他抬頭的瞬間，讓陳歲捕捉到一頭黑色卷髮，她瞳孔猛地一縮，黑霧中那張人類的臉在她眼中變得極其清晰。

    那張臉在六年前，星際聯(lián)盟無人不知。

    分明是星際聯(lián)盟理事會主任謝流云的面孔！

    陳歲的長槍并未因為那張人臉而有絲毫停留。

    黑影在見到她近身時，卻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他面前升起一道無形的空氣牆。

    那是他的空間能量生成的空間阻擋。

    黑影能量體的聲音從牆后傳來。

    “我是人類，難道，你要手刃自己的同胞嗎？”

    黑影的雙眼瞪大，謝流云俊逸的容貌被他扭曲成一個猙獰的神情。

    陳歲的長槍被阻擋在空氣牆后，綠光在槍鋒閃爍著，她只要驅(qū)動能量，就能刺開那道牆。

    陳歲知道，能量體能夠在能量腐蝕人類后，讀取人類最深刻的記憶。

    像黑影這樣的能量體，甚至不需要她被能量腐蝕，或許，在星艦上，他就讀取過她的記憶。

    他在賭，賭陳歲不會殺人類。

    但很可惜——

    陳歲的長槍爆開一道綠光，空氣牆被震碎，長槍再一次刺穿他面前的阻攔，木生花的籐蔓扯開黑影面前的所有觸手。

    “噗嗤——”

    陳歲的長槍刺入黑影能量體的眉心，長槍貫穿他的腦袋。

    那能量體卻突然張開雙手，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似乎喟嘆般的道：“神明不會拋棄我們，你們才是被神放棄的人?！?/br>
    陳歲不懂他的神神叨叨的話，但下一秒，面前的畫面讓她瞳孔猛縮。

    黑影能量體的臉龐突然變化，黑霧朝著周圍爆開，匯入空氣中，彷彿麻痺了人的神經(jīng)一般，直接讓人精神錯亂。

    陳歲確定自己面前看的并非真相。

    不然她不會看到，面前的黑影扭曲出了顧妗雪的面孔，女生清冷的臉龐露出痛苦的神色，整個臉頰糊滿了鮮血，白髮被染紅。

    ‘顧妗雪’露出一個乞求的神情，一貫冷冰冰的聲線帶著幾分驚恐：“小歲——不要——”

    “不要殺我——”

    陳歲腦海中似乎平白多了一段記憶，她能夠回想出她是如何和顧妗雪打起來，又是如何將長槍刺入她的額頭。

    一切的一切，似乎她親身經(jīng)歷一樣清晰。

    都令她相信，面前就是真的顧妗雪。

    陳歲腦海中被兩個思維激烈拉扯著，一個聲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黑影作祟，一個聲音卻說著，她已經(jīng)完全失控了，她殺了自己的好友。

    “小歲，你怎么變成了這樣？”

    周忱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憤怒。

    陳歲下意識回頭，卻在黑霧之中，看到了無數(shù)的人臉。

    謝春時、周忱、燕明玉、普羅——等等等等，他們都用一種譴責和懼怕的目光看著她。

    “不是我——”

    陳歲下意識辯解道。

    她的手不受控制松開長槍。

    黑霧之中，一個黑影看著她對著一片黑霧失神自語，露出了一個微笑。

    長槍的力度松懈，黑影將自己的額頭緩慢從槍鋒之中退出來。

    它的掌心吸入那枚碎裂的裂縫碎片，黑霧重新朝著他的身體聚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