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妄想 第6節(jié)
少年不經(jīng)意看了眼陽臺的方向。 辦公室連著陽臺。陽臺圍著墻,被一圈防盜網(wǎng)封死。爬上虎纏在不銹鋼做的防盜網(wǎng)上。青苔從磚與磚的間隙中擠出來。 水池邊的課桌就顯得單調(diào)。 林留溪不知什么時候把書搬過來了。 她坐椅子上,并著膝蓋,彎著腿,并沒有穿鞋襪。身下墊著張英語周報,腳也放在椅子上。任由小太陽赤橘色的光爬上她腳指頭。 陽臺透光門雖然合上。但窗戶沒關(guān)。 爬山虎葉上的雨珠隨風(fēng)而入。她披著的校服上多了幾個灰色圓點。 少女專心寫試卷。竟渾然不覺。 課代表見他久久站著,疑惑:“咋了。你在看什么???” 他隨他目光看去,也看見了林留溪。 正要說什么。謝昭年若有所思道:“外邊的雨更大了?!?/br> 他補充:“飄雨。有傘也沒用。” 課代表笑著搖搖頭,一摸蒸汽升騰的腦袋數(shù)答案去了。 謝昭年回班。班上在傳試卷。 一班晚自習(xí)紀律一直很好,只有傳答案的時候會交頭接耳。 少年被靠著桌子,脫下來的外套隨意扔在書堆上,撐著下巴轉(zhuǎn)筆。 陰影遮住題干。 前面的男生轉(zhuǎn)過身來:“謝哥,年級第五,班級第三??歼@么好。咋學(xué)的?你數(shù)學(xué)分好高啊。” 要知道謝昭年在他們班基本是軟硬不吃的類型。不說直接趴桌上睡覺。這節(jié)課寫另外一節(jié)課試卷都是常有的事。 謝昭年看向他,懶聲:“隨便學(xué)。” “……” 這也只是個幌子。男生故作疑惑:“誒,謝哥。徐志春沒把你怎么樣吧?你是沒看見徐志春早讀發(fā)現(xiàn)你不在。找你都快要找瘋了!你早上……究竟怎么了啊?” 謝昭年一頓。筆撂桌上。 他漫不經(jīng)心道:“睡過頭了?!?/br> 試卷傳下去后,謝昭年沒有再搭理誰的打算。 晚上9:50,結(jié)束了一天的學(xué)習(xí)。 林留溪在班上等閨蜜一起放學(xué)。 閨蜜陸輕悅在二班,也是個好班。她們初中在一個班。從初一開始就無話不談。一直到高中都是各自圈子朋友中公認的要好。 她站在走廊與樓梯間交界的地方等。不一會陸輕悅就來了。 陸輕悅是個細看很好看的女生,五官底子好,只不過平時穿校服,額頭總爆痘,在美女如云的二中就普普通通。 她一來就笑著打趣:“聽說你被周肖林請去喝茶了?!?/br> 林留溪瞪眼:“你聽誰說?!?/br> “我們班上的。跟我們一個初中。認得你。也知道我們倆的關(guān)系?!标戄p悅繼續(xù)道,“周肖林脾氣暴躁是出了名的。他瞎逼逼你別管,我們班主任都說這次題難。她可是一班任課老師?!?/br> “沒逼多久。我靠著鞋子進水逃過一劫。跑辦公室自習(xí)了。暈倒?!?/br> 陸輕悅歪頭重復(fù)了一遍:“暈倒~” 林留溪斜著眼笑:“狗兒子。qq上就偷我表情包?,F(xiàn)在又學(xué)我說話。網(wǎng)絡(luò)小偷,v我十億版權(quán)費?!?/br> 陸輕悅:“滾!兒子不認得你爹了?” 分手時陸輕悅?cè)o林留溪一封信。 最真摯的年代,學(xué)校不給帶手機。只有晚自習(xí)回家才能摸到手機。有時候上課無聊的時候就會給對方寫信。 想對方知道: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呀。 這么久了,什么難過的一天沒見過。但失意后收到好朋友的信。這一天也算是圓滿了吧。 林留溪拆開信件。陸輕悅字跡娟秀。 致我最好的朋友溪溪子: 親愛的溪溪子,你好哇,這是我們一起玩的第四年。我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感同身受,我的安慰或許無法愈合你的傷疤,但是我很努力地想要擁抱你。 一時的失意不代表永遠,我很笨,不聰明,不太會安慰人。只能盡我所能幫助你。我曾也有你這種感覺,來到一個新環(huán)境摔得很慘,最開始我能安慰自己是失誤,可次數(shù)多了我真的很崩潰,一度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身邊朋友的光芒也一度刺得我體無完膚。 后面我下定決心一科一科搞,從頭開始梳理知識點,成績才慢慢搞上來。你一直比我聰明,我相信我可以的你也一定可以。我向你伸出手,最后能爬上來的只有你自己啊。你可以試著改變學(xué)習(xí)方法,大時間放在弱勢科目上,總結(jié)題目背后的知識點。你真的很棒!也有人真心愛著你。你一定要為自己奮斗一把!我一直會等你。 講了很多吧,如果溪溪子感到不適的話,我以后會注意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重視你。我的文筆笨拙,我的說話邏輯也不是這么清晰,但是我對你的心一直都是非常非常真誠的。 爹永遠愛你! 信的最下方還有句拉丁文: 「per aspera ad astra 循此苦旅,以達天際?!?/br> 第5章 遇見他 晚自習(xí)下課,很多家長都是親自來接小孩,校門口擁堵很容易堵車。 汽車鳴笛聲聒噪,林留溪內(nèi)心寧靜。 天色晚,若不小心摔到松的地磚,鞋子又會濕。一到下雨天地磚就變成了學(xué)生上放學(xué)路上的地雷,走路都得看著點地上。 好不容易烘干。還是別梅開二度了。 她想:趕緊回家吧。 夜晚的冷意順領(lǐng)子蔓延至全身。她打了個寒顫。實在是不想再喝西北風(fēng)了。要不打個的? 打的錢都夠吃一餐了。坐公交車。 她想去馬路對面的公交車站。不遠處一輛白色的車對她鳴笛。 從上面下來一個中年男人,與林留溪視線對上。 男人套著西服,夾著公文包。啤酒肚被皮帶勒緊,皮鞋鐙亮,在人行道邊緣跺腳發(fā)出聲響。 他繼續(xù)跺腳:“林留溪,這里!” 沒想到林濤來接她了。 她慌忙將信紙折好塞進口袋。中年男人穿過擁堵的馬路已經(jīng)來到了她身側(cè),手拍在她背上,很是關(guān)切:“寶貝女兒,今天上午給你打了這么多電話怎么一個都不接。那個時候你在學(xué)校?” 林留溪道:“我手機一直靜音的?!?/br> 林濤繼續(xù)問:“那我發(fā)給你的文件你看見了嗎?你們老師發(fā)在家長群的?!?/br> “本來中午找你談?wù)劦职衷谕饷婧蛣e人吃飯,就是小時候抱過你的那個伯伯你還記得沒有,后面兩箱橙子就是他送的,你想吃的話等下提回家。” 林留溪拉開車門,后面堆著很多東西無人清理,都是逢年過節(jié)的人情往來現(xiàn)在又多了兩箱橙子:“看見了?!?/br> 她給自己挪了一個空位,聽見汽車的引擎啟動。 他轉(zhuǎn)動方向盤:“回人消息是一種禮節(jié)。你是一個有教養(yǎng)的孩子又不是農(nóng)村里出來的。知道嗎?” 林留溪嗯了一聲。 通過后視鏡,她看見林濤皺眉又假和藹的樣子不免好笑。 他繼續(xù)說:“爸爸一直相信你是我們家最厲害的知道嗎?這次考試退步你自己分析了原因嗎?是不適應(yīng)還是最近玩手機懈怠了,你都上高中了那些電子產(chǎn)品還是少玩,還有你要管好弟弟,你考上二中不算成功!帶著你弟弟一起考上二中才是成功!” 林留溪哦了一聲。 后視鏡中他眉頭更深了:“林留溪啊,爸爸跟你講,跟別人說話不要總是嗯啊哦的,這樣會顯得情商很低。你以后在學(xué)校跟別人說話也要注意,會顯得爸爸沒有教育好你?!?/br> 車在紅綠燈旁停下,路邊的行人來來往往。 林留溪漫不經(jīng)心道:“哦?!?/br> 昏暗的街燈照在她臉上,眼前的樹統(tǒng)統(tǒng)向后飛逝,無人能看清她藏在陰影中的表情。 她從書包中拿出日記本,將陸輕悅寫的信夾在里面。與之前的很多信件一起。 林留溪隨后寫下今天的日期: 10月11日 今天,我托槽掉了。倒霉的事情似乎總是一件接著一件。 閻德陰才出成績了,我考得很差。 我踩中了學(xué)校門前的地磚,鞋襪濕了。 他的眼中似乎只有成績與林留光(同父異母的弟弟),他不會注意到我的襪子曾經(jīng)濕過。從來不會。 今天陸輕悅又跟我寫信了。我好喜歡她。 這個世界似乎一直是公平的。原生家庭缺失的愛。我朋友一直在彌補。我不知道要是沒有遇見他們我的人生會變成怎樣。 有時候我會幻想自己站在高樓粉身碎骨的樣子,有時候只想找個無人的角落慢慢活著。倒不是放不下那些愛我的人。(我總是不想承認我沒有勇氣人)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痛苦。愛自己是終生浪漫的開始。 停筆,她趴在窗邊看樹影不斷向后退。林留溪回家會經(jīng)過市醫(yī)院,因為那邊人流量大,有個十字路口經(jīng)常堵車。 今天也是如此。 林留溪伸長脖子,所聽見的喇叭聲躁動不安。 越靠近醫(yī)院的地方人流量大。還正好是個三岔路口。一些人圖方便橫穿馬路。自然就堵車了。 外頭飄起的綿綿細雨打濕玻璃窗,窗上的水霧給灰蒙蒙的世界添了一絲朦朧。晚上十點了,該忙碌的人還是照樣忙碌,有人拿文件夾在頭上擋雨,有人所幸將塑料袋套在腦袋上,低著頭往醫(yī)院跑。 醫(yī)院外街的青紗帳在風(fēng)雨中飄搖。她突然在斑馬線盡頭看見他。 少年直挺挺站在紅路燈旁邊,各種車燈和信號燈打在他身上,將他影子拉長,不真實的像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