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大門關(guān)上時“咣”的一聲。

    顧長思連個回頭都沒給他。

    溫知無奈地扶了扶額，低罵一句：“倔死了?！?/br>
    *

    梁執(zhí)生辦事麻利得很，顧長思剛回府，他臨走前交代的那些事情就條分縷析地呈給了他，祈安吩咐人準(zhǔn)備了早飯，忙碌了半宿的捕快們?nèi)齼蓛删墼诶认屡踔鵁嶂嗪?，莫名地添了縷安寧的氣氛。

    顧長思喚來祈安：“讓大家進膳廳去吃，天氣冷了，在外面吃東西容易戧風(fēng)。讓梁捕頭吃完飯來找我?！?/br>
    話音未落，梁執(zhí)生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手上還有抓過包子但沒來得及擦的油印。

    顧長思訝異地往后微微仰了下：“你這是從哪里鉆出來的？”

    “驚了王爺了?！绷簣?zhí)生不好意思地笑，內(nèi)心道，他哪里知道他那好徒弟哪來的眼色，往定北王那頎長的背影一掃，就說顧長思要找他，讓他師父別吃了去看一眼吧，一會兒別怪罪下來。

    顧長思倒沒在意：“梁捕頭先吃飯吧，不急于一時?！?/br>
    “無妨無妨，王爺可是有什么問題？”梁執(zhí)生覺得自己這雙油手不大體統(tǒng)，剛想摸個帕子出來，結(jié)果手指往后一勾，一張帕子就塞進了手心。

    辦案無數(shù)的梁捕頭都驚了：這小子什么時候摸過來的？！

    霍塵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他身后，什么也不說，也不看顧長思，跟個擺件兒似的往他師父身后一杵，全當(dāng)自己是個隨叫隨到的百寶箱。

    這是黏定北王無果，開始退而求其次，采取迂回戰(zhàn)術(shù)黏自己來在顧長思前現(xiàn)眼了？

    顧長思意味深長地笑了：“本王發(fā)現(xiàn)霍捕快兜里別的不說，帕子倒是挺多?！?/br>
    霍塵被他點名，欣喜地一抬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顧長思目光又落回了那卷供詞上，只好按捺住情緒往他師父身上又貼了貼。

    “仵作說是張覺晰身亡乃中毒所致，想必那狼崽子已經(jīng)起了殺心?！鳖欓L思正色道，“我去張府是臨時起意，從潛入如意樓假扮青公子混入張府，前后加起來不超過兩個時辰，狼崽子再怎么未卜先知，也不可能知道我要來?！?/br>
    “而且，當(dāng)時他看我的眼神里更多是震驚，他認出了我卻沒有糾纏，當(dāng)即就走了，想必已經(jīng)是早就打定主意棄了張覺晰這枚棋子，才會如此干脆。”

    梁執(zhí)生也深深皺起眉：“王爺?shù)囊馑际恰?/br>
    “張覺晰乃嘉定知府，布政三司在上，再也沒有權(quán)力比他再大的人了，連張覺晰都能棄掉，狼崽子的手伸得比我想象得要深?！鳖欓L思卷起供詞，“但北境十二城背后勢力滿根錯節(jié)，想要拔除干凈不能急于一時。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減少走.私的東西，揪出交易地點，給那狼窩少輸些血?！?/br>
    他把供詞塞給祈安處理：“如意樓阿青是個突破口，他見過狼崽子，說明必定聽過什么，他既然能聽，張覺晰勢必不會讓他獨善其身。查他近三個月來接待的客人，私下里都和什么人接觸。如若必要，如意樓龜公和鴇母都打聽打聽，悄沒聲兒的，別讓人察覺。”

    梁執(zhí)生應(yīng)了句“是”：“卑職這就前去布置。”

    霍塵突然插話：“如意樓是座銷金窟，北境本就是邊疆，十二座城池加起來也沒什么消遣的地方，因此如意樓首屈一指，里面魚龍混雜，并不好下手?！?/br>
    他執(zhí)拗地盯著顧長思：“張覺晰已然被棄，哥舒骨誓那邊不可能傻等著什么都不做，現(xiàn)在拼的就是時間，所以，為了盡快破獲交易地點，卑職斗膽，請王爺親下如意樓，人贓并獲?！?/br>
    顧長思眼睛微微一瞇：“線索錯綜復(fù)雜，霍捕快憑何覺得本王該將重點全放在如意樓身上？萬一找錯了方向，狼崽子帶著東西跑得一干二凈，又該怎么辦？”

    他這問題問得過于直白又過于犀利，審視的目光揣在那一雙眼睛里只會讓人覺得危險，梁執(zhí)生后背陡然出了一層冷汗，險些就要給顧長思跪下請罪。

    霍塵不著痕跡托了他師父一把，含糊道：“卑職既然敢勸，自然有把握?！?/br>
    顧長思深深地看著他：“幾成？”

    “八成?！被魤m咬了咬牙，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接近九成，請定北王移駕。若有閃失，卑職一力承擔(dān)，要殺要剮，悉聽尊便?！?/br>
    他緊緊咬著牙關(guān)，天氣寒涼，左手手心卻硬生生沁出了一層薄汗，顧長思沒有說話沒有動，只是垂眸看著他的發(fā)頂。

    霍塵有著很好的頭發(fā)，烏黑濃密，陽光下還泛著健康的光澤，顧長思舌尖一動，不留神勾到了自己的犬齒，帶來一絲銳利但轉(zhuǎn)瞬即逝的痛。

    那縷痛壓下了他心底泛起的異樣的辛酸和苦澀。

    這是第二次了，他從不會因為什么人而生出這種感覺，仿佛心臟都被人攝住了一樣，五指揉捏下，逼得人不想呼吸也不能呼吸，只怕牙關(guān)一松，一些情緒就流露了出來。

    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半晌，就在霍塵以為自己要被拖下去問罪的時候，顧長思開口了。

    “今晚酉時太陽落山后，本王在如意樓等你?！鳖欓L思身子歪了一下，一只手扶在了霍塵的肩膀，重重地拍了拍，“霍捕快，別讓本王失望啊。”

    第7章 阿淮

    顧長思自鎮(zhèn)守北境十二城以來，在嘉定城住了三年，一次都沒逛過如意樓。

    他剛來北境的時候有人想拍他馬屁，明里暗里想要請他過幾次，只有第一次的時候顧長思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以為只是單純的吃頓便飯，這才赴了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