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別說話,別說話了?!鳖欓L思反手緊緊握住他的,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沒事的,傷到心肺不是這樣的反應,一定沒事的,你別……別說話!” 霍塵不知道是真沒事還是故意開解他,越不讓他說越要開口:“我真的沒事兒,小王爺,你給我笑一下我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還能把狼崽子的另一條胳膊削下來給你當打狗棍?!?/br> “霍塵!”顧長思抬頭,似乎想用往日里那樣很兇的目光瞪著他,可那再怎么兇狠的目光帶著些苦楚的內疚和擔心,怎樣看怎樣含了一縷愁怨,“別說話了,算我求你了,閉嘴吧好嗎?攢著些力氣,好嗎?” 軍醫(yī)終于從慌亂的人群中拎著藥箱鉆了過來,霍塵連忙勾住顧長思的指尖,不讓他放開自己。 “小王爺答應我個要求。”他殷切道,“答應我,我就保證我會好好地、什么事兒都沒有地回來?!?/br> 這時候也顧不上算不算趁火打劫、亦或是挾恩以報,顧長思想都不想,一口答應:“我答應你?!?/br> 霍塵訝異地微微揚了揚眉頭:“沒有任何條件?” “只要是你開了口,本王什么都答應你?!鳖欓L思跟著擔架站起身,“只要你活著,霍塵,我只要你活著,本王一言九鼎,你也給本王言而有信,聽到?jīng)]有?” “聽到了?!被魤m鮮血斑駁的手指虛虛地碰了下自己的唇,與顧長思被分開之前,極快又極輕地在他唇角一抹,像是意猶未盡地偷了個吻,“小王爺有命,卑職莫敢不從?!?/br> 霍塵的血染在自己唇角,帶著些苦澀的腥甜味兒。 冷風一吹,那抹血跡就扎眼地干涸在他的唇齒間,顧長思伸出食指,輕輕將那抹紅擦了下來。他頹然地站在那里,定定地望著霍塵被人簇擁而去的背影,后知后覺腿腳發(fā)軟,慢慢扶著地面蹲了下去。 一股巨大的、無聲的恐懼與傷心將他吞沒。 * 霍塵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定北王府中了。 傷口被裹上了厚厚的紗布,僵直地捆縛著他躺在床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天,總之霍塵醒來的第一個反應并不是傷口疼或者是哪里疼,而是后背躺僵了。 他剛剛想活動一下,就有人推門進來。 “哎喲喂,霍哥你醒啦!你你你……你可千萬別動哎,祖宗?!逼戆泊颐α滔滤瑁胍性诖采戏鏊?,用自己的大半身體給他當軟墊子,“好點兒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給你倒口水喝吧?!?/br> 霍塵是真的渴了,點了點頭,祈安就伸長了胳膊給他端過水碗,扶著他慢慢喝下去。 一碗水下去嗓子總算能說話了,霍塵搖搖頭示意不要了,問他:“小王爺呢?” “王爺守了你好幾天了,今早溫大人來請,說是要他同布政三司一起擬個折子送回京城,就走這么一小會兒,你就醒了?!逼戆灿门磷咏o他輕輕擦著唇角,順手一指,“你看,這帕子、還有王爺?shù)拇箅?,都在這兒呢,我可不是在給王爺說好話啊?!?/br> 霍塵無聲地笑笑,他現(xiàn)在是滿肚子話說不出來,張嘴說兩句就覺得跟不上氣息,整個身體跟他叫囂著發(fā)虛,要好好休息——那么多血放出去,不虛就怪了。 祈安仿佛深諳他的苦楚,立刻動手輕輕推拿了一下他未受傷的地方:“行了哥,你啊就少說些話吧,有什么事情我來做,你就動動眼珠子,我一般都要能看得懂。王爺說了,這些日子我就全程跟你身邊伺候你?!?/br> 祈安雖然不是個習武的,但他手勁兒不小,揉捏在僵直的后背上別有一番舒服,霍塵瞇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問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我昏迷多久了?” “五六天也得有了。不過軍醫(yī)說是正常的,刀鋒是沒有傷及要害,但左胸里面又是心臟又是肺的,這么出血還是得好好養(yǎng)。” 祈安扶著他慢慢躺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簡直跟個紙糊的美人燈一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也不再時時刻刻盛著三春盛景,反倒像是夏季里的煙雨江南,朦朧間帶了一絲繾綣的疲憊。 “睡會兒吧,一會兒王爺就回來了。”祈安給他掖了掖被子,霍塵也沒推辭,喝完水就開始犯困了,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了。 腳步聲窸窸窣窣在他身邊響起,是祈安先拿著帕子和水碗起了身,然后在門口停下了。 祈安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奈何周遭太靜,霍塵還是聽清了:“王爺,霍哥醒過來了,精神還有些差,閉上眼睛快要睡了?!?/br> 霍塵猛地睜眼,果然對上了顧長思的目光。 祈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我以為我夠小聲了?!?/br> “沒事,你先下去吧。”顧長思把手里寫好的書信一卷,順手推進了祈安的懷里,“這兒有我就行了?!?/br>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挨著床沿坐下了,伸手抵了抵霍塵的眼皮。 他手還有些涼,帶著些外頭的寒意,擱在霍塵的眼皮上也是冰冰涼涼一陣癢,勾得霍塵輕輕笑了兩聲,還帶出了咳嗽:“怎么,我這幾日一直在發(fā)熱么?” “嗯,終于退了?!鳖欓L思連忙收了手,十指交疊相互搓了搓,直到生了熱才放回去,摸了摸霍塵的頸側,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副畫。 祈安會心一笑,攥著東西輕手輕腳退下了,還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