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這話王爺還是屬于嘴硬了。老朽行醫(yī)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那么嚴(yán)重的腿傷,若不是每年這么多副藥養(yǎng)下來,您真的覺得您還能站起來嗎?”老郎中胡子一吹,“煩請王爺撩開褲腿看看?!?/br> 顧長思無可奈何,在霍塵驟然沉下來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掀開了褲腿。 素白的寢衣褲腿一路翻到膝蓋,霍塵目光如影隨形地跟著,幾乎不肯放過任何一塊暴露在他眼皮子下面的皮膚,他那目光看得顧長思燒得慌,在挽到膝蓋時微微一頓。 “霍塵,你再這么看下去,估計還能再在我腿上戳個洞?!鳖欓L思抿了抿唇,“要么你別看,要么你把那燎人的目光收回去?!?/br> 霍塵不語,抬抬手示意他繼續(xù),果真收斂了幾分放肆的目光。 顧長思內(nèi)心長長地嘆了口氣,平心而論,他是真的不愿意將自己的傷疤暴露給更多的人看,一個人只要鋼筋鐵骨慣了,就會下意識覺得自己無堅不摧,什么皮rou傷疤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他就還能挑的動這北疆一線,還是那個駐守此地、狼族不侵的定北王。 大魏邊境需要他這樣一位守門神的存在,而神是不能夠有軟肋有脆弱的,若連他暴露在外都是一副傷痕累累的模樣,那北境十二城的百姓,又該如何相信他們能夠安然無恙地活下去。 是以他的傷疤從不示人,定北王府里面小廝老仆一堆,見過他這道傷疤的也沒幾個。 “要不——” “我看看?!被魤m猝然出手,握住了他空懸的小腿,然后不由分說地往上挑開了他的褲子。 他頓住了,手指像是觸碰到了什么烈火一般,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 顧長思很白,一雙腿又細(xì)又長又直,暗暗地蘊含了蓬勃的生命力和爆發(fā)力,霍塵親眼見過顧長思是如何用這雙腿騰空而起,又壓著狼族兵的武器一路迫著對方跪下去。 那樣強而有力的一雙腿。 卻在左腿膝蓋上方盤旋著猙獰的傷痕,乍一看是一道半弧形的咬痕,可它邊緣參差不齊,可想而知那不是簡單的一口咬下,而是可怖的撕咬,那一片大塊的肌膚都受了損傷,新生的肌膚嬌嫩地覆蓋在上頭,試圖遮擋一二曾經(jīng)的傷痕。 霍塵當(dāng)即側(cè)首,果然看到對稱的大腿下方也有相似的傷痕。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對上顧長思幽深的瞳孔:“這是……” “撕咬傷?!崩侠芍袕幕魤m手里輕而易舉地拿過了顧長思的腿,將藥膏一點一點抹在上頭,“這撕咬傷可不一般,筋脈斷裂、腿骨盡折,若不是搶救及時,這半條腿都不能要了。這就是王爺所說的小傷?嗯?” 老郎中的聲音帶著些滄桑之意:“王爺,您如何兇名在外也是食五谷雜糧的凡人,喊一聲痛沒怎么的。藥也要繼續(xù)用,您偶爾偷偷倒掉藥不喝的事兒,老朽也不說什么了,只是有一點,寒冬臘月,能少動用這條腿,就少讓它辛苦些吧?!?/br> 第25章 相擁 老郎中收拾醫(yī)藥箱離開了,霍塵垂著手坐在那里,自從顧長思露出了傷痕后他便沉默下來,一言不發(fā),像是被封住了喉舌一般。 顧長思放下褲腿,看他耷拉著腦袋不說話,便輕輕踢了踢他:“怎么了?方才不還吵著要蹭本王一半床位嗎?怎么現(xiàn)在又愁眉苦臉起來了,還不滿意么?” 霍塵慢慢抬起眼睛,眼眶眼尾腥紅一片,顧長思喉頭滾了滾,一時居然也說不出話來。 對視半晌,霍塵先撇開了視線,伸手輕輕搭在顧長思的左膝上,澀聲問道:“……疼嗎?” 顧長思的手指搭在腿上,和霍塵的指尖只有毫厘之距,聞言竟然蜷縮了一下。 其實不疼,或者說他根本就不記得疼不疼,只有涉及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才能切身體會到祈安說的那句“遺忘也是一件幸事”是什么意思。 但霍塵的目光那么熾熱又那么沉痛,讓那兩個本能脫口而出的“不疼”也變得沉甸甸。 顧長思下意識縮了縮腿,還是說:“不疼。” 霍塵的手指摸了個空,他抿了抿唇,追問道:“怎么弄的?” “據(jù)說,是我斬殺老狼王時,不幸入了他以命相搏的局?!鳖欓L思平淡道,“他豢養(yǎng)了一匹惡狼,在我斬殺他的那一刻,放狼出籠,一口叼在了這里。” 頓了頓,他又開玩笑似的寬慰道:“不過也沒那么恐怖,那老郎中怕我平時不好好吃藥,說出話來多少有幾分是故意誆我的。我這條腿平素也看不出來有什么傷痕,走路跑跳,都不是什么問題?!?/br> 霍塵一向帶笑的臉上面無表情。 一匹敵人豢養(yǎng)的餓狼,囚禁多日一朝放出,險些叼走顧長思一條腿,就算能夠恢復(fù)成與常人無異,但當(dāng)年是如何的九死一生、又在恢復(fù)過程中吃了多少苦頭,這短短一句話里就暗藏了無數(shù)不敢深思的問題。 顧長思越是這么說,他就覺得心里越難受,明明受苦受難的人是他,反過來還需要他來開解別人,然后將那些苦痛都藏在深處,輕易不敢讓人瞧見。 而他的背后,也不是什么安穩(wěn)江山,是對他虎視眈眈的皇帝,是付之一炬的淮安王府,他孤身一人,無掛無礙,無親無友。 值嗎?賠了一條腿,為了這個不屬于他的、甚至是處處防備他的江山,值嗎? 顧長思看他眼中風(fēng)云變幻,不知道這人思緒飄到了哪里,他的耐心也在霍塵天馬行空的思路中逐漸告罄,最后索性伸出腿來碰了碰霍塵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