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阿淮……” “去吧?!鳖欓L思推開他一些,“我也說過,綱常禮法為基,在此之內(nèi),你所做之事,若非你自己愿意告訴我,否則可以不說?!?/br> 霍塵沒動。 顧長思果然抬手,掐住了他的領(lǐng)子往前一拽:“但有一點,今時不同往日了,當年我那些話是對侍衛(wèi)霍塵說的,不是對我的心上人講的?!?/br> 他拽的用力,霍塵感受到一陣輕微的窒息。 “對我的心上人,我只能夠忍到你恢復記憶的那一天?!?/br> 霍塵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瞳里:“好?!?/br> * 霍塵前腳進了刑部,后腳瓢潑大雨就砸了下來。 這還是開春以來第一場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間,雨點噼里啪啦地墜落下來,砸在人身上都帶了些疼,明明暗暗的閃電將本就陰森的刑部大牢劈得如同人間煉獄,何呂瑟縮在角落里,一陣刺目白光后,面前出現(xiàn)了個人。 霍塵站在門口,一言不發(fā)地俯視著他。 何呂渾身都是傷,鞭痕、烙鐵,幾乎把這個禮部尚書折磨得體無完膚,他鬢發(fā)散亂地萎在墻角,看見霍塵的時候不敢相信般地撥了撥亂發(fā),張口間,白牙上都覆了一層血色。 “是你……是你……”何呂干裂的唇翕動著,“你來了,你真的、真的來了?!?/br> “什么?”一場大雷過去,霍塵沒聽清他仿佛喃喃自語般的低吟,側(cè)了側(cè)耳朵,“我沒聽清?!?/br> 何呂已經(jīng)屁滾尿流地爬了過來。 他緊緊地扒住鐵欄,臉都扭曲變形,落在霍塵眼里是說不出的丑惡:“你來了,霍指揮使,是陛下有旨意要放我出去了嗎?是我要官復原職了嗎?” 霍塵嫌惡地退了兩步:“……你想得真美。” 何呂的笑容猝然凝固。 半晌,他又瘋了似的轉(zhuǎn)動著渾濁的眼珠,叨叨道:“不、不!陛下、陛下不能處置我,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告訴他,告訴他遺詔的事,告訴他淮安王妃和遺詔落入狼族的事,他怎么、怎么會……” 霍塵一把薅起他:“你說什么?!” 他那串瘋話亂七八糟的沒有邏輯,但霍塵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淮安王妃”“遺詔”幾個詞,那一剎他心神俱震,他本以為何呂牽連的是自己,卻沒想到千算萬算,莫非……他還是早早地摻和到了皇帝與顧長思之間?! 他又知道什么?他又干了什么?! 何呂已經(jīng)嚇瘋了,由此更瘋癲,鬼叫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放開我,霍——” 像是卡了一口痰,他嗬嗬地咳嗽起來,霍塵捏著他的領(lǐng)子,任由他咳了個山崩地裂,到最后一口血沫被吐出來,何呂終于倒過氣來,連眼神都清明了幾分。 “霍塵……”何呂低著頭,緩緩地、緩緩地平復呼吸,“霍塵……霍指揮使,霍僉事,霍捕快。渭陽城黑戶……” 他的語速正常了許多:“……那天,你沒有跟我說實話吧?!?/br> “何呂,你膽子比我想的大得多,你的手伸得也比我想象中的長得多?!被魤m惡狠狠道,“你方才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么?!” “別急,別急?!焙螀魏?,“我歲數(shù)大了,很多事,我都……我都記不清了?!?/br> “但我依舊能夠記得清的是,當年渭陽城,我的確收了賄賂,讓一個官宦之后,頂了一個白身之人的科舉名額,進入會試,”何呂目光略帶挑釁,“你是來問這個的,對吧?” 他瞇著眼:“你是誰?你到底……到底是誰?。俊?/br> “你先說你到底做了什么!”霍塵卡住他的脖子,“不然我現(xiàn)在就送你去見閻王?!?/br> “你送啊,你送我去見閻王,你就永遠都不知道當年的真相,而我,會把你和哥舒骨誓意圖刺殺岳玄林的事都捅出去,來啊,誰怕誰?。。 ?/br> 何呂陰森地笑:“怎么了?怎么不再用力了?霍大人,你的本事不小,跟哥舒骨誓一條心還能親手斷他臂膀,怎么,你是上演苦rou計,還是斷尾求生,只為了還能有臉在顧淮面前晃悠啊?” 不對……不對! 何呂的笑容愈發(fā)張狂,霍塵松開他,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他怎么會知道哥舒骨誓的事?!又為什么突然站出來要核實自己的身份?! 不能被他激怒后完全跟著他的思路走,否則全亂了。 霍塵緩緩退后兩步,盯著何呂那鬼魅一樣的表情,定了定神:“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又是從哪里道聽途說來的這些。” “你不知道?”何呂跪坐在地上,“你知道,你不敢承認罷了。有人都告訴我了?!?/br> 何呂歪歪斜斜地靠在那兒:“我被算計了,被那么多人算計了,但沒關(guān)系,霍大人,你也被算計了?!?/br> 他這么說著,目光卻開始發(fā)虛,不過是半天的拷打,已經(jīng)讓他痛不欲生,他后悔過,卻不由得想起那日他收到密信,從禮部匆匆追出,一路剝絲抽繭,終于摸到了公文的來路。 而他見到那個人時,他才驚覺,不是他能夠找到那個人,而是那個人等著他來找自己。 邵翊坐在聚仙樓中,已經(jīng)恭候他多時了。 “邵大人……” “恭候何大人多時了,我查到了些東西,估計何大人會有興趣,就迫不及待地告訴何大人了?!鄙垴绰龡l斯理地搖著他手中那把素白的扇子,看上去像是要羽化而登仙,“何大人來此,想必也是有話要與我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