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陛下。”岳玄林疾步趕入明德宮,將顧長思往后一攬,代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長思大病初愈,還未將養(yǎng)好,病中高燒,難免胡言亂語污了陛下清聽,臣這就帶他回去,好生教養(yǎng),必不敢再打擾陛下?!?/br> 宋啟迎直接將一卷書砸了過去:“滾?。?!” 顧長思不卑不亢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被摔得折頁的書本,腳下生風(fēng)地走了。 他剛出去沒走幾步,就被岳玄林拉了一把,左腿那一傷傷了根基,顧長思體質(zhì)本不差,經(jīng)此一禍后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稍微見風(fēng)就容易出毛病,故而岳玄林也不敢拉扯他太厲害,只讓他堪堪站下了。 他繞到顧長思面前,滿肚子話到嘴邊,最后都被顧長思那無所顧忌的神色堵了回去。 兩人對峙著在宮門外站了好一會兒,岳玄林先敗下陣來:“長思,心病易生心魔,會毀了你自己。” 顧長思目光四處游離,飄向沒有目的的遠(yuǎn)方:“是嗎?求之不得,甘之如飴?!?/br> “非要如此嗎?” 顧長思沒有回答他。 回到玄門,岳玄林一言不發(fā)地進(jìn)了祠堂,像是心照不宣地知道某些事情,等到門一關(guān),光影都黯淡下來,岳玄林才閃身進(jìn)了一道暗門,與外面的牌位山不同,這里只有兩座牌位,纖塵不染,看上去總是被擦拭。 他凈了手上了三炷清香。 “長思的心魔愈發(fā)重了?!睜T火悠悠,岳玄林站在剛剛供上的香前,面對著的赫然是淮安王宋啟連和淮安王妃顧令儀的排位。 “……王爺,王妃,是玄林沒有照顧周全,可事到如今,我不能看著長思自毀。”他的手指在左腿上輕輕地晃動了一下,“您泉下有知,應(yīng)當(dāng)也能明白臣的良苦用心?!?/br> “師父?!鼻镩L若在祠堂外面恭恭敬敬地一拱手,“我聽小廝說您找我?!?/br> 岳玄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閃身去了外面,沉吟著站定,方道:“長若,進(jìn)來吧。” 穿著素色衣衫的姑娘低著頭,岳玄林轉(zhuǎn)過頭來,就知道她在哭。 這幾天玄門上下士氣低迷,顧長思雖然能夠下地走路,但那傷口和了無生氣的模樣看著也讓人心里揪著疼,秋長若又是他的主治醫(yī)師,每天要看無數(shù)次。 “我從南疆找了個(gè)人,托他給我送回來一些東西?!痹佬謬@了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一會兒去給長思送藥的時(shí)候,把它帶上。” 秋長若一怔:“……南疆……?” 她抬手拿過那個(gè)白瓷瓶,剛剛打開個(gè)缺口,就被里面一掃而過的尾巴驚了一跳。 蠱! “師父???” “顧長思已入心魔,為師必須幫他斬除禍根?!痹佬值谋砬槔溆踩玷F,“忘記,是最好的選擇?!?/br> 秋長若捧著白瓷瓶的手直哆嗦:“不要……不要吧……師父,那是大師兄啊,長思忘了他,那是……那是十年的情意啊,十年哪。他不會同意也不會服下的?!?/br> 顧長思還沒及冠,霍長庭在他人生中占去了一半還要多,忘記是好的選擇,但要將它拿掉,與剜心何異,又與剔骨何異? “我不是在商量?!痹佬窒肫痤欓L思今日種種就覺得后怕,“這是玄門令,凡玄門弟子必須接令,不得有違!” “師父——” “他被仇恨蒙了眼睛,我總不能看著他往深淵里跳!他這個(gè)樣子,就算去了北境,你以為陛下能饒他到幾時(sh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顧長思現(xiàn)在口無遮攔、行無顧忌,去了北境只怕要更無法無天。”岳玄林痛心道,“不如此做,能怎么辦!” 秋長若沉默下來。 “忘了吧,塵歸塵土歸土,起碼他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去北境,我也會告訴陛下長思傷重、忘了一切,也讓他少些猜忌和擔(dān)驚受怕,這樣日子才過得下去啊。” * 秋長若帶著蠱和苑長記、封長念一起來到了顧長思的屋中。 午睡方醒,顧長思坐在床上發(fā)怔,正午的陽光透過軒窗灑了一片亮色,他盯著那亮色出神,不過一會兒就覺得眼酸,用手背抵著閉了閉眼。 秋長若他們就是這時(shí)候敲門進(jìn)來的。 “祈安,我們有些事找長思,這兒不用你守著了,也去歇一會兒吧?!?/br> 祈安對秋長若的話不疑有他,但見他們?nèi)嗣嫔?,以為是什么大事要商討,連忙離開了。 顧長思放下手:“姐,你們來了。” “嗯,來給你送藥?!鼻镩L若打起精神,露了個(gè)笑容出來,“最近怎么樣,腿好些了么?” 幾人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秋長若那笑容有多勉強(qiáng)一眼便可知,再加上一向聒噪的苑長記都不出聲,顧長思敏銳地瞇了瞇眼,目光放在那碗看不出底色的藥汁上。 他動了動手指,抓住了被褥:“……我午飯后便吃過藥了,這又是什么藥?” “就……幫助愈合傷口的藥,我是大夫,自然知道藥力輕重,加一次藥有利于身體恢復(fù)?!鼻镩L若慢慢靠近了他,“喝吧?!?/br> 顧長思目光下瞥,烏黑的藥汁映著他審視的目光,他動都沒動,反而防備道:“從來煎藥都有味道,怎么這碗藥寡得跟水一樣?” “不過是藥材的原因……” “長若姐,”顧長思盯著她,“這到底是什么?” 秋長若話到嘴邊還沒說出來,眼睛就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