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我的母妃?！壁w宥不卑不亢，抬眸道，“關(guān)于那一味讓她命喪黃泉的絕凝散的真相。”

    他眸色深沉而鄭重，全然沒有半點(diǎn)玩笑之意。

    聞言，大巫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眼神微微閃爍，一時沒有回話。

    趙宥見狀，微微凝眸，出聲追問道：“所以您真的知道一些東西么？”

    看對方這欲言又止的反應(yīng)，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趙宥放置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收緊，眼底盛滿不被外人所知的決絕，這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機(jī)會，即使破釜沉舟也要放手一搏。

    “你既然已經(jīng)查去了鳳凰城……”大巫的反應(yīng)也不似是要回避，只是將話題轉(zhuǎn)而換了個方向，“那么慕容嗣的假絕凝散之事看來你也已經(jīng)知道了？”

    “是。”趙宥點(diǎn)頭。

    “那你也知道你母妃并不是死于假的絕凝散?！贝笪缀攘丝诓?，緩緩道。

    “是?！?/br>
    “那不就很簡單了么？這世上能有真絕凝散的就是兇手，你還來問我做什么？”大巫放下茶杯，語氣頓了頓，“左右我都不是那個人?！?/br>
    “前輩?！壁w宥出聲打斷道，目光誠懇而深長，這樣鄭重的神情在他的臉上確實(shí)不常見，但是在這一張風(fēng)神俊秀的俊臉上，這樣的認(rèn)真又格外地使人動容。

    “酆都否認(rèn)過后，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去了鳳凰城。好在上天庇佑，慕容城主為我指了最后一條明路，您是我現(xiàn)在唯一的線索。”

    “我深知您已經(jīng)選擇了避世不出，不愿再摻合這些事?！壁w宥垂下眼，神情蕭索道，“可是我沒得選，我為了查明母妃之死，與父皇幾乎決裂，這已經(jīng)是我三年來離真相最近的一天，我不能在此放棄?！?/br>
    大巫深深地看著趙宥，過了良久，他才緩緩地嘆息，話音似是感慨，又似是釋然。

    “難怪周沐風(fēng)會收你為徒?！彼p笑一聲，“確實(shí)是他喜歡的性子?！?/br>
    說著，大巫輕輕取下黑袍的帽子，在一片陰影之中緩緩露出了一頭雪白的發(fā)絲和一張能看出歲月雕刻痕跡的，女人的臉。

    “重新介紹一下，我是梅潤月。”

    四人皆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也是你們口中的南詔大巫?！泵窛櫾乱姞钚α诵?，眼中流露出幾分玩味，再開口已經(jīng)恢復(fù)了她原本的聲音，帶著幾分玩笑之意看向趙宥，“準(zhǔn)確來說，也是你的，前師娘?！?/br>
    趙宥瞬間瞪大了雙眼。

    眼前是一位保養(yǎng)得很好的女子。

    她雪白的發(fā)絲可以看出其年歲的確不小，但是她面上的皺紋很少，氣質(zhì)卓然間流露出幾分貴氣與出塵，周身是一派歲月從不敗美人的沉淀感。

    更令人放不下的是她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一句“前師娘”。

    “前輩……你……”趙宥突然就被對方整不會了，話都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

    “是驚訝我是女子還是驚訝我與周沐風(fēng)的關(guān)系？”梅潤月盈盈一笑，似乎很享受面前幾人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獸的表情。

    “師父她又來了……”一旁侍立的兩個女孩湊在一起輕聲吐槽，互相對視一眼。

    她們早已了然自家?guī)煾傅男宰印?/br>
    “都……都很驚訝?！壁w宥抬眸與其余三人對視了一下，都從每個人臉上看出了不同程度的精彩。

    “罷了……”梅潤月擺了擺手，也無意再逗這些小輩，“這些破事就不與你多說了，看在我們也算是有點(diǎn)緣分的份兒上……”

    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多了幾分平靜的憐憫：“慧妃……是瑯琊王家那個漂亮姑娘，對吧？”

    按照她的年紀(jì)與輩分，王舒的確是她的小輩。

    “趙宥?！彼ы蜈w宥，語氣中暗含了幾分嚴(yán)肅，“如果我說，你與你母妃的死脫不了干系，你會認(rèn)同么？”

    蕭宋與宋珩之同時抬眸看了趙宥一眼，兩人的神色中都充斥了肅穆之色。

    趙宥聞言則沉默了一瞬，再緩緩點(diǎn)頭：“除了因?yàn)槲?，恐怕不會有人會對她有這么深的惡意。”

    王舒是一位數(shù)不出什么缺點(diǎn)的女子，她在瑯琊當(dāng)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家閨秀時性子就好得出名，到了盛京的深宮里更是不接觸外人，也沒在后宮中樹敵，身上唯一值得攻擊的靶子，就是生了一個太耀眼的兒子。

    “是也不是?！泵窛櫾乱娝拐\，心中也愈發(fā)滿意，繼而緩緩搖了搖頭。

    “前輩您這是何意？”趙宥蹙起眉。

    “你的存在只是其一。”梅潤月嘆氣，淺淺提點(diǎn)道，“你忘了我是哪國人？”

    “……”趙宥面色一瞬間變得極其整肅，“您的意思是……”

    “慧妃之死只是一個環(huán)節(jié)?！泵窛櫾螺p聲道，“他們要做的事情，可不只是犧牲一位慧妃這么簡單。”

    “即使她這么無辜。”

    趙宥微不可查地顫了顫眼尾，他罕見地流露出了幾分脆弱的神情，卻又被他自己在下一瞬間收起，再抬眸時，只剩下了凜凜的寒意。

    “他們？是指南詔遺民？”趙宥冷聲道，“在那時就已經(jīng)滲透到京城了？”

    梅潤月但笑不語。

    “他們想除掉我母妃是剪我的羽翼，阻撓我繼承皇位？”趙宥試探著分析道，“他們不想我繼承皇位——所以他們另有支持的繼承人?！?/br>
    “您又說我并不是唯一的目的——所以支持一位他們所選擇的皇子上位也不是最終目的……”趙宥深深地皺起眉，腦海中閃過一個很可怕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