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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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并非善人。她的目的是能接住秦王妃,福王妃的出招,再狠狠將她們打敗。 問川回衛(wèi)國公府,取來了閔大儒的文章,著作,字畫。 閔大儒寫得一手飛白,飛白趣味獵奇多,公函以及各種正式往來,皆用楷書,文素素只潛心鉆研楷書,對飛白只略微涉及,她對閔大儒的飛白,興致索然。 關(guān)于畫,文素素就不敢評了,她對此一竅不通,毫無鑒賞能力。 文素素再看閔大儒的書,一本是他文章的合集,另外一本是《春秋》注解。滿篇生僻字,她不認識的有一兩成,無從得知好壞。 “問川,你讀得懂嗎?”文素素叫來問川,遞過書問道。 問川認真看了一會,尷尬地道:“娘子,這個......我讀得云里霧里,懂了,又好似沒懂。七少爺應當讀得懂?!?/br> 文素素道:“王爺可能讀懂?” 問川更加尷尬了,支支吾吾著小聲道:“應該,不懂吧?!?/br> 文素素神色愉快,合上了手上的書。 《春秋》是科舉必考經(jīng)史,閔大儒的書,可能被人當做教材使用。 關(guān)于《春秋》,有無數(shù)版本的注解,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見解。 但讓人讀不懂,這書就寫得毫無用處。 甚至可以引申到,用閔大儒的《春秋》注解,實屬是誤人子弟??! 第五十八章 在這場雪災中, 幾方勢力在暗地里互相較勁,各顯神通。 周王府的豐裕行一直在賑濟,殷貴妃在宮中主動削減用度, 捐錢捐銀。 一大早, 許梨花從外面進屋,打了幾個冷戰(zhàn), 哈著手道:“老大, 小的剛才走出巷子瞧了瞧, 周圍的雪都清理得七七八八,行人多了起來呢?!?/br> 行人多起來代表著生機,文素素說了聲這是好事, 許梨花卻道:“小的見到搭了許多棚子,用油布撐起來,棚子里還備有炭盆香藥湯?;食撬镜谋鴮? 巡城的差役累了,都可以去坐著取暖,吃上一碗香藥湯?!?/br> 文素素將手上閔大儒的書放下,咦了聲,“這同樣是好事啊?!?/br> 許梨花神色得意起來, 她終于也能像瘦猴子一樣,看事情看到重點。她的話,馬上引起了文素素的注意。 許梨花收到文素素示意繼續(xù)的眼神,忙掩下高興, 道:“小的打聽了一下,是秦王府出面所搭, 聽說搭的是什么百姓的錦繡之道?!?/br> 文素素眉毛揚了揚,收拾了筆墨, 道:“我且出去瞧瞧。” 瘦猴子前去取做好的皮襖,問川前去了衛(wèi)國公府,許梨花忙去喚何三貴備車。 騾車駛出烏衣巷,沿著朱雀大街轉(zhuǎn)了一圈。一路上,文素素見到了好些帳篷。 帳篷分散在不起眼,不礙事的角落。錦繡布莊的徽記,亦貼在帳篷上。不張揚,也不算太隱蔽,只要稍微留意便能看到。 皇城司同府衙的官吏,不時進出帳篷,香藥湯的氣息飄散在空中。 有衣著襤褸的百姓好奇走近,便被人客氣驅(qū)散開了。 “這是官吏們歇腳之處。”“你要避寒,請自行前往濟慈院。” 態(tài)度倒好,就是秦王府這條“錦繡之道”,壓根與平民百姓無關(guān)。 文素素看了一會,便回了烏衣巷。進了屋,問川也回來了,他一身寒意,看上去神色緊張,道:“娘子,邸報與小報你可曾都看了?” 往日的舊報,文素素基本已經(jīng)看過了,今朝的新報,瘦猴子還未買回來。 “可是出了什么事?”文素素微皺著眉頭問道。 問川忙道:“我拿了幾份最新的邸報與小報,娘子你瞧瞧看?!?/br> 文素素接過看了起來,問川仔細盯著她,見她只在起初嘴角微微上揚,很快就歸于了平靜。 問川焦灼的心情,不由自主就跟著平復了下來。 文素素看完后,放下手上的報,看向問川道:“是你急,還是誰急了?” 問川訕笑了下,道:“溫先生回了國公府。溫先生說,這些時日王爺很是辛苦,身子剛愈,在天寒地凍中到處奔波,忙著賑災。這些報上歌頌的功績,卻從沒提到王爺,要是他得知了,還不得盛怒?!?/br> 報上寫得花團錦簇的文章,一筆帶過百姓遭受災害的苦難,一成贊頌救災的小吏,四成贊頌救災的官員,五成則是圣上的體恤民情與愛民如子。 齊重淵算得上是救災的官員,文章里面對他只字不提。殷知晦卻在兩篇文章中,一篇市井八卦中出現(xiàn)過。 至于相爺沈士庵,皇城司一眾官員,報上當然不吝夸贊。甚至連著其他并未直接參與的官員,也被拐彎抹角夸了一通。 齊重淵雖說沒什么用處,但他至少在寒風中奔波,到頭來沒得到一句好,以他的性情,的確會暴跳如雷。 文素素哦了聲,問道:“秦王府那邊的舉動,你可知道了?” 問川點了下頭,道:“我先前還在同溫先生說,秦王府這次真是大方。如今的炭可不便宜,我進去了一間帳篷瞧了下,里面燒得暖呼呼,再吃一碗熱騰騰,可口的香藥湯,誰不念一句秦王府的好。這件事,溫先生不敢做主,已經(jīng)傳了急信給七少爺與王爺?!?/br> 被官吏夸贊跟被百姓夸贊,完全是兩碼事。秦王府與福王府想到了一處去,都摒棄了民意民心,要的是官員官吏的支持。 報上的文章,邸報上中規(guī)中矩,小報就比較直白了,甚至還編成了戲文贊揚。 就算再露骨,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夸贊,總比罵名強。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些夸贊都留下了墨跡,后人也難辨真假,根據(jù)留下的只字片語來整理,說不定還會在史上留下清名。 而秦王府,則是給了官吏們實實在在,摸得到的好處。 這群官吏,來自于皇城司,皇城司鎮(zhèn)守京城。 文素素不禁微笑起來,道:“我就說,秦王妃與福王妃還有后手,她們在處于下風的局勢下,落棋非常漂亮,幾乎快要扳回一城?!?/br> 問川愣住,著急了起來,道:“溫先生也是這般說,對秦王妃與福王府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勁念叨她們是懷才不遇,明珠蒙塵。溫先聲不敢小瞧此事,已經(jīng)出去打聽了,看外面會是何種反應。” 這時,瘦猴子與何三貴一起走了進來,瘦猴子帶回了做好的皮襖,何三貴則道:“娘子,王妃差羅嬤嬤來了?!?/br> 問川不由得更加焦急,道:“王妃那邊估計也知曉了?!?/br> 文素素道:“沒事,你們先下去吧,將羅嬤嬤請進來,看她有什么事情?!?/br> 他們?nèi)送肆顺鋈?,許梨花趕緊去將羅嬤嬤迎了進來。 文素素招呼曲膝見禮的羅嬤嬤,“坐吧,不用客氣。” 許梨花上了茶便退了下去,羅嬤嬤神色看上去不大好,眼袋深懸,她端起茶吃了半盞,緩過一口氣,道:“娘子,王妃差我來問一聲,娘子可看到了秦王府與福王府的動作?” 文素素頷首道:“剛剛知道了?!?/br> 羅嬤嬤呼出了口氣,晦澀地道:“瑞哥兒福姐兒筕姐兒都還病著,瑞哥兒福姐兒已經(jīng)好些了,只筕姐兒病情愈發(fā)嚴重。筕姐兒是李側(cè)妃所出,比福姐兒大五個月。王爺最疼孩子,要是筕姐兒有個三長兩短,便是王妃的不是,她這個當家主母沒管好后宅。” 三個孩子一起生病,偏生只有筕姐兒出事。齊重淵不是講道理之人,周王妃的確難做。 羅嬤嬤都毫不避諱說了,看來筕姐兒的事很是嚴重。 文素素問道:“這般大的事,王妃可有稟報王爺?” 羅嬤嬤道:“王爺在外當差,辦的是大事。要是將這些事情稟報給他,只怕他更會生氣,怪罪王妃無能?!?/br>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王爺在外當完差回到王府,突然得知筕姐兒之事,王爺會作何反應,我無從得知。王妃倒是可以考量一二,可要將筕姐兒之事告訴王爺?!?/br> 羅嬤嬤怔了怔,“多謝娘子,我回去再同王妃說。李側(cè)妃性情軟,筕姐兒病了,她只知道哭哭啼啼。王妃日夜守著筕姐兒,累得都快跟著病了,實在走不開,分不開神管外面的事情。貴妃娘娘在宮里,始終是不方便,吩咐我來同娘子說一聲,娘子聰慧,拜托娘子多看顧著些外面。” 文素素道好,“你回去同王妃說一聲,我這邊能做的,只會盡力?!?/br> 羅嬤嬤趕緊道:“有勞娘子了。府里的事情多,我先回去了。” 許梨花將羅嬤嬤送到了門外,問川他們見她離開,趕忙一起進了屋。 文素素簡明扼要說了羅嬤嬤的來意,瘦猴子與何三貴并沒反應,問川卻神色凝重:“王爺?shù)拇_疼愛孩子,要是筕姐兒出事,他的確會怪罪到王妃頭上去?!?/br> 瘦猴子呵呵,“稚童身子本來就弱,長大難,夭折的比比皆是。王爺再不講理,也不能怪到王妃頭上去。筕姐兒既不是王妃自己的骨rou,王妃也并非神仙。王爺真疼孩子,不如將他叫回來,讓他自己去看顧,自己去醫(yī)治!” 問川無語瞥著瘦猴子,“你休要胡說,唉,世家大族的規(guī)矩如此,當家主母得管著后宅,要是出了事,就是當家主母的不是。你不懂,我與你說不清楚?!?/br> 瘦猴子不服氣瞥了回去,“說到底,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問川懊惱道:“世俗規(guī)矩如此,要是王府都不帶頭遵守,天下豈不是會大亂了?王府至少在明面上,得尊著這些規(guī)矩!王爺要還是因為這點跟王妃計較,至少沒太出格。” 許梨花插嘴幫助瘦猴子:“那問川你說,王妃要做到何種地步,才算是做好了當家主母,管好了王爺?shù)膫?cè)妃,其他兒女們?” 問川光棍地道:“我又不是當家主母,我怎地知道?不過,我聽府里那位老夫人說過一次,她也不是公開說,反正就是這么個意思。她說吧,做女人反正就這樣,雖都長著眼睛鼻子,從誰的肚皮里出來,差別大了去。沒開眼投好胎的,要不老實認命,要不就去搶去爭。別既不認命,爭又拉不下臉面。面子里子都要,公主皇后都不敢這么想。老夫人就是指周王妃,連貴妃娘娘也一并編排了進去?!?/br> 文素素只聽得眉毛抬了下,沒有理會幾人的爭吵,問道:“瘦猴子,高小丫那邊情形如何?” 瘦猴子忙道:“老大,我去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高士甫從高小丫院子出來。我看他印堂發(fā)黑......” 文素素抬眼看了過去,瘦猴子舌頭打了個轉(zhuǎn),聲音一下弱了下去。問川好不容易才沒笑出聲,只有他老大,能制止住他的打胡亂說。 瘦猴子老老實實道:“高士甫臉色很不好,一言不發(fā)上了馬車離開。嘿嘿,老大,高士甫將全部身家都拿出來了,他還有小廝車夫馬車?!?/br> 這些都是福王妃的手筆,文素素并不感到意外。 瘦猴子道:“我只在門口等著,是高小丫那個婆子將襖子拿出來交給了我,婆子還多說了幾句話,說是如果覺著做得好,以后不拘衣衫帕子,都可以送去給做。高小丫得閑了,能做得快一些?!?/br> 問川頓了下,道:“看來高小丫以前寫信抄書的活,現(xiàn)在都沒了?!?/br> 文素素說是,“高小丫沒有跟著高士甫離開,還想繼續(xù)靠著自己的手藝過活,兄妹之間的關(guān)系,永遠回不去了?!?/br> “梨花,以后有忙不過來的針線活計,都送去給高小丫做吧?!蔽乃厮貙υS梨花叮囑了句。 許梨花大聲應了,“喝人血吃人rou,命都沒了一條。到頭來,高士甫還要假惺惺讓人念著他的好,呸!” 文素素道:“小報上那些文章,在我看來,寫得很是不錯,至少比閔大儒的淺顯易懂。淺顯易懂容易,能寫得生動,讓人津津樂道,卻不容易了。讀書人寫這些文章尤為不易,他們寫慣了科舉考試策論文章,遣詞用句經(jīng)常會什么推敲,就難免落入掉書袋里。這次的文章中,我至少沒看出來這些,高士甫很是賣力?!?/br> 問川聽得頻頻點頭,“溫先生也這么說。閔大儒的事情,我同溫先生提了一句,他說閔大儒書讀得多,涉獵甚廣。書讀多了,就喜歡另辟蹊徑,走與前人不同的路。書中文章中,才會出現(xiàn)那般多生僻,晦澀難懂的字句。閔大儒肯定寫不出來小報上的文章,他就是絞盡腦汁,也會寫得四不像?!?/br> 解決豐裕行前鬧事的人,徐五與高士甫一并倒霉,出手對付秦王府與福王府,只是文素素的隨手為之。 文素素挖的大坑,還在后面,現(xiàn)在她亦會暫且留著閔大儒。 “他們這么賣力,就給他們捧捧場,加份熱鬧。” 文素素對問川道:“你會不會寫戲文?” 問川睜大眼,頭搖得飛快,“我不會,我不喜讀書寫文章。溫先生肯定會,溫先生最喜歡去瓦子里聽戲?!?/br> 瘦猴子緊跟著補充道:“是瓦子的花樓里聽戲?!?/br> 問川瞪他,文素素唔了聲,“這樣甚好,戲文可比小報文章還好看,流傳更廣更快。” 幾人不明所以,一起看向了文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