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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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還在喋喋不休抱怨,福王妃望著他上下翕動的嘴皮,強壓下喉嚨涌上來的腥甜,道:“既然圣上有旨,王爺就在府里好生歇息。府里的筵席,也別辦了,待圣上消氣之后再說。” 福王一聽,頓時怒道:“不辦,不辦還以為我心虛!以為福王府倒塌了!不行,筵席必須要辦,還要熱熱鬧鬧的辦!” 走得匆忙,福王妃只穿著襖子,伍嬤嬤也亂了陣腳,忘了給她披上風(fēng)帽。 書房里一片凌亂,熏籠里的炭火早就熄滅了,屋里一片冰冷。 寒意從腳底爬上來,福王妃感到像是掉進了冰窟窿,周身被凍得已經(jīng)麻木,雙手簌簌發(fā)抖。對著面前已經(jīng)陷入瘋狂的福王,她突然覺著滑稽,簡直可笑至極。 福王妃笑了起來,“辦吧辦吧,廣開宴席大宴賓客,熱熱鬧鬧一場也好!” 瘋的何止是福王,她也幾近瘋狂的邊緣! 第八十八章 從齊重淵的馬車上下來, 殷知晦上了自己的車,沉吟片刻,吩咐問川將馬車駛向了烏衣巷。 天氣有些陰沉, 在午后太陽就不見了, 只留下灰蒙蒙的天。 殷知晦一身朱色朝袍,繞過影壁走進來, 步履矯健, 帶動著衣袍翻飛, 在斯文端方中添了幾許灑脫。 文素素立在廊檐下,曲膝見禮,好奇地打量著他的官袍, 道:“許久不見,七少爺真是威風(fēng)?!?/br> “許久不見,文娘子可別打趣我了。”殷知晦抬手還禮, 抬眼望了過去。 文素素眉目清冷依舊,一身嶄新的青色錦緞襖子,外罩同色半臂,看上去像是一棵樹,一株蒼翠的青松。在陰沉的春日, 照樣自顧自朝氣蓬勃。 “文娘子才是威風(fēng)。”殷知晦眼里露出贊賞,禮尚往來還了她一句。秉著禮節(jié),他很快便移開了視線,看到門上的鐘馗像, 神色一愣。 文素素隨著他的視線看去,道:“七少爺好眼神。這是圣上所賜的鐘馗像?!?/br> 圣上今年賜給的鐘馗像, 一共五幅?;食鞘骨卣?、政事堂首相沈士庵各得一幅,秦國大長公主年逾七十, 是皇家年紀(jì)最大的長輩,今年得了一幅。 另外他自己得了一幅,沒想到最后的一幅在文素素處。 殷知晦盯著文素素片刻,一時滋味頗為復(fù)雜,緩緩笑了,道:“娘子真是不拘一格。” 文素素抬眉,道:“這幅鐘馗像,難道還有別的說法?” 殷知晦心頭涌起一股怪異,文素素并不知這幅畫的講究。不過,認(rèn)真細(xì)究,過年時,家家戶戶皆貼門神鐘馗像,看上去都一模一樣。 圣上所賜的鐘馗像,除了在在角落不起眼處,蓋有圣上的小印之外,并無什么不同。 殷知晦指著畫像上左邊角落的小印,道:“這里,是圣上的御印?!?/br> 文素素道:“我知道??墒怯杏〉溺娯赶?,有規(guī)矩不能張貼?” “圣上一共賜下了五幅畫像......”旋即,殷知晦失笑道:“不能張貼的門神像,要來何用,圣上并無這些規(guī)矩。是收到御賜之物的人,想得太多?!?/br> 殷貴妃要她進王府,再看到鐘馗手拿劍斬盡妖魔鬼怪的氣勢,殷知晦一時失了神。 文素素看了眼殷知晦,道:“我明白了,這幅畫不能張貼。沒關(guān)系,以后圣上再賞賜時,我會留下來?!?/br> 殷知晦回過神,笑著朝文素素抬手,由衷道:“在下很是佩服娘子的心性。” 文素素笑著道好說,請殷知晦進了屋坐下,親自提壺斟茶,問道:“七少爺可是為了福王的事情而來?” 殷知晦雙手接過茶,欠身致謝,并不意外地道:“娘子真是聰明。先前我與王爺回城時,圣上差了小黃門到城門口守著,將王爺直接請進了宮。如今衙門封筆,恰逢過年,離宮里晚間的筵席還有些時辰,王爺回京,當(dāng)先回府更換衣衫后,方進宮領(lǐng)宴。圣上如此急,除了福王的事,便無其他了?!?/br> 文素素認(rèn)真聽畢,道:“若是秦王福王也一并進了宮,定是無疑了?!?/br> “秦王福王有無進宮,我并不清楚?!币笾廾碱^微皺,將告之齊重淵的話細(xì)說了,“娘子考慮得很周全,王爺只管置身之外就是,切勿太過急切,顯得涼薄。福王這次犯了大事,圣上定會震怒......” 文素素淡淡看了眼殷知晦,他很是敏銳,話語一停,問道:“娘子可是有不同看法?” “福王犯了大事,這句話我不同意?!蔽乃厮刈旖请[隱上揚,笑意不達眼底。 “福王要舉兵逼宮,或者造反才算大事。他不過玩弄了最最低賤的花姐兒,兩條賤名而已,他就是殺了王妃,殺了官,照樣能安然無恙?!?/br> 茶香裊裊,伴隨著梅花幽香纏繞,屋內(nèi)安寧適意。 文素素的話,冰冷,真實,殷知晦像是被剝?nèi)チ四菍痈苍诿嫔系拿婢撸樢魂囮嚧贪W。 他們這群王孫公子,犯了事,自會有人善后,幫著他們用權(quán)勢去抹平。 福王這點事,不值得一提。圣上召見幾個兒子,并非真為了兩條人命。 文素素看得很透徹,圣上是帝王,他只會用帝王手腕去行事。 殷知晦捏著茶盞,遲疑了下,道:“藺先生同溫先生回來說,娘子對福王的事很是生氣。” 文素素哦了聲,“七少爺可是覺著我小題大做了?” 殷知晦搖頭,苦笑道:“我前來,就是怕娘子多心,一句話出口,經(jīng)過他人,再一模一樣說出來,總會走了樣,還是我親自前來說清楚較為妥當(dāng)。” 文素素道無妨,“七少爺?shù)南敕?,我能理解。一切要以大局為重?!?/br> 殷知晦微嘆了口氣,道:“娘子早已料到了,福王會無事。兩位先生回來同我說起時,我想了很久,其實到如今都沒能明白,娘子打算如何做。” 文素素道:“就做該做的事。福王的依仗,一件件除掉就是。” 殷知晦一愣,文素素朝他點了點頭,“就如七少爺所想。儲君一日不定,紛爭一日不會挺,于誰都沒好處。福王跳了出來,就先由他開始吧。” “娘子,儲君之事是圣上的忌諱?!币笾拗桓械筋^皮發(fā)麻,瞧著文素素堅定的眼神,他將余下的話咽了回去,道:“娘子已經(jīng)做了那些事?” 文素素道:“以前我與問川說過,讀不懂閔大儒的大作。問川說七少爺讀得懂,王爺不懂,他也不懂。能考中進士的讀書人,三年也就百余人,與七少爺一樣的人中龍鳳,畢竟還是少數(shù),大多是我們這種普通尋常人。既然如此,紙張筆墨書本束脩加起來,可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閔大儒的書,太曲高和寡了,我讓瘦猴子拿錢找了人,取了其他大儒的經(jīng)義釋義,比照著閔大儒的書,做了更簡單直白的釋義。先期只印了五十本,白送給了花樓,士子讀書人前去吃酒玩樂時,拿來打發(fā)閑暇時的無聊?!?/br> 殷知晦聽得怔在了那里,文素素從手邊的高幾上,取了一本書遞到他面前,“京城做買賣的商戶真是聰明,行動迅速,我沒想到,書這般快就被他們擺上了各大書齋。周王府的書齋也有賣,還賣得很不錯?!?/br> 只一看書名,殷知晦就不禁笑出了聲,翻開書看了幾頁,中肯地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就是過于直白了?!?/br> 文素素道:“書不是人人可讀,讀得起書的,都是人上人,普通尋常人,似的幾個大字就不錯了。因為要是人人都讀得懂書,讀書人的地位就將不保?!?/br> 殷知晦臉上又開始了刺癢,半晌后道:“娘子真是尖銳?!?/br> 文素素道:“真話難聽。我也很少說真話?!?/br> 殷知晦抬眼看向文素素,很快就別開了目光,心緒開始不寧。 文素素愉快地道:“真是好時機,我本來想著,要如何逼一逼福王,誰知他從不讓人失望,隨隨便便就能鬧出人命。” 殷知晦凝視著神采飛揚的文素素,慢吞吞道:“還有秦王,四皇子五皇子他們呢?!?/br> 文素素說了聲稍等,起身前去書房,取了厚厚的冊子過來,遞給了殷知晦:“這個,七少爺在正月十五之后,就交給圣上?!?/br> 殷知晦訝異了下,翻開冊子一看,神色逐漸變得嚴(yán)肅。 文素素道:“數(shù)據(jù)詳盡真實,皆來自戶部歷年來的賦稅收入。從何年開始變化,變化引起其他的量變。參奏的折子,不能只講情緒,不講事實。事實更不能憑空編造,誣陷好人。冊子厚,七少爺拿回去慢慢看?!?/br> 殷知晦合上冊子,望著文素素,眼中既有深思,又有佩服:“娘子,若是王爺,我說是若是......” “輸了,對吧?”文素素笑問道。 殷知晦呼出口氣,說是,“娘子打算如何做?” 文素素干脆直接道:“盡人事之后,再聽天命。盡力之后,臨到最后一刻仍輸了,那就干脆痛快服輸,是死是活,無怨無悔!” 臨到最后一刻...... 殷知晦看著文素素眉眼間的堅定與鋒芒,將腦中的顧慮都壓了下去,跟著堅定地道:“好,娘子既然有這份膽識,我又何懼!” 福王府廣派帖子,置辦筵席,平時苦于沒門道,湊不上前的讀書人,能進王府吃酒,對這份莫大的榮幸,自是贊不絕口,寫了無數(shù)的文章贊頌。 另外一邊,閔大儒的書,賣得紅紅火火,各大書齋爭相加印。印坊為了賺錢,連年都不過了,喊回師傅伙計加工印刷。 讀書人的文章,與對閔大儒的質(zhì)疑,雙方的聲音甚囂塵上,比過年時瓦子里的戲都唱得歡快。 圣上的御案上,同時放了讀書人的文章,閔大儒的書。 正月十五,圣上攜殷貴妃以及一眾后宮嬪妃,秦王皇子,孫兒孫女們,一起上城樓,看鰲山焰火,與民同樂。 福王闔家皆未出現(xiàn)。 文素素在周王府的燈棚里,好些誥命夫人,前來與周王妃打招呼,眼神不時往她身上瓢。 文素素低眉順眼立在一旁,任由她們打量。 齊重淵的側(cè)妃妾室兒女們都到了,各種目光,早已將她從頭到尾,從尾到頭,仔仔細(xì)細(xì)連頭發(fā)絲都看了個遍。 周王妃臉都笑得僵了,待送走她們,看著安靜立在門邊的文素素,眼神很是復(fù)雜,道:“終于能清清靜靜看焰火了,坐吧?!?/br> 燈棚里擺著炭盆,簾子半卷起,能舒舒服服,清楚看到焰火升空。 周王妃抿了抿唇,小聲道:“院子還沒布置好,等布置好之后,再挑個吉日搬?!?/br> “有勞王妃。”文素素道了謝,略微一思索,最終沒有多問。 周王妃聽殷貴妃的安排行事,殷貴妃是聽了殷知晦的勸說,還是齊重淵與她對著干,這些時日他們都忙著過年,文素素沒見到他們,也無從得知。 這是小事,文素素也無心看焰火。她坐在最末尾,靠近門邊的小杌子上,后背溫暖,前面冰涼。 “砰”地一聲巨響,焰火升騰,在半空炸開,發(fā)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福姐兒他們坐不住了,跑到了門前,仰著頭看得目不轉(zhuǎn)睛。乳母丫鬟一涌而上,將他們團團圍住,生怕他們有丁點閃失。 瘦猴子不知何時竄到了燈棚一側(cè),縮在衣袖的手,朝文素素打了個手勢。 文素素不動聲色收回了視線,抬頭望著天上的焰火,五顏六色的光在她臉上閃爍,映入她的雙眸里,流光溢彩。 城北一處雜亂的大雜院里,從一間屋子里出來幾個人,走在最前的福王妃,臉色與月色一樣蒼白。 伍嬤嬤深一腳淺一腳跟在她身后,惶惶然不知所措。 高小丫看到靴子,便脫口而出,“大哥的靴子,怎地在你們手上?” “這是大哥生前穿的靴子,他來見我時,還特意讓我看了,說是主子賞給他的,我記得很清楚。” 這是福王府針線房,做給有頭有臉,管事的靴子。 福王妃親自選的布料,親自指派的繡娘,她說這是給辦差管事們的賞賜,不能敷衍了事。 胡貴腳上穿的靴子,與高士甫生前所穿的,一模一樣。 元宵夜,月色伴著焰火,燈籠,京城一片歡騰。 福王府也懸掛著燈籠,重重院落,燈火璀璨。 福王妃慢慢走在回廊上,遠(yuǎn)處的焰火,喧囂聲,影影綽綽在耳邊響起,她仿佛聽見,又仿佛寂靜無聲。 就好比她的世界,全變成了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