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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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素見程弼極為謹慎,話說得密不透風,感慨地道:“朕是江南道人,程漕司想必清楚。先帝當年前來江南道清理海稅,仿佛就在昨天,眨眼多年就過去了。朕當年在江南道也算是家喻戶曉,不知朕如今在江南道的名聲可還在?” 程弼飛快看了眼文素素,垂下眼眸,道:“娘娘在江南道名聲大振,江南道種植蠶桑的百姓,織坊染坊的繡娘們,奉娘娘為在世神仙?!?/br> 文素素嘆道:“朕著實有愧,不敢稱神,甚至更不敢稱替他們做了些事。家里有了幾顆余糧,盡遭賊惦記了?!?/br> 程弼神色愈發(fā)嚴肅,頓了下,道:“實不敢相瞞,臣聽姜憲司抱怨過幾句,稱江南道最近的案子不斷,不大太平。臣也有所察覺,江南道雖有蠶桑等收成,日子卻并不好過,朝廷征收的賦稅重,百姓終究是入不敷出。” 文素素抬眉,程弼滿身的防備,到這時終于有了幾句真話。 “程漕司對此情形,可有什么想法?”文素素問道。 程弼斟酌了下,道:“臣以為,再這般下去,無異于殺雞取卵,實不可取。臣在回京的路上,也聽到過風聲,娘娘欲對江南道賦稅進行革新,只不知娘娘召臣進京的用意。” “程漕司應當聽過,朕打算在江南道設置稅司,戶部直接管轄。程漕司在江南道掌管賦稅漕運,賦稅這一塊不再歸屬程漕司,只行監(jiān)督之責,負責漕運?!?/br> 程弼并無大的反應,看來已經(jīng)知曉,文素素也就沒再客氣,徑直道:“漕司一職的權(quán)勢被削弱,程漕司可會心生不滿?” 程弼動了動身子,垂首道:“朝廷的旨意,臣莫敢不遵?!?/br> 文素素哦了聲,“程漕司就是同意了。程漕司對漕運這一塊,可有什么想法?” 衣衫濡濕后背,冰鑒的冰吐著涼意,后背涼颼颼,程弼一時忍不住,再在椅子里挪動了下。 進京的路上,程弼想了許多,如何回應,應對。 與以前面圣時完全不同,文素素話語簡潔,每句話,提出的問題,程弼都要深思之后,才敢回答。 江南道關于文素素的傳聞五花八門,更有神乎其神的說法,她生得美艷絕倫,乃是神仙轉(zhuǎn)世。 畢竟從鄉(xiāng)下的農(nóng)婦,做到了攝政太后,已足夠讓人津津樂道。 程弼并非無知百姓,江南道當年清理海稅一事,做得很是漂亮。文素素肯定不止靠以色侍人,有幾分真本事。 親自見到文素素,程弼并未關心她的容貌,只那股氣勢,已經(jīng)讓他足夠緊張。 文素素的聰慧,對江南道,對賦稅的了解之深,遠在他的想象之上。 程弼稍一思索,如實道:“臣領漕運多年,自認對漕運之事有些見解。娘娘既然問到漕運,想必已經(jīng)清楚,漕運支出巨大。漕運一塊極為復雜,從事漕運之人,在民間被被稱為漕幫,漕幫一眾兇狠好斗,為了爭奪地盤,無所不及。只若不兇狠,也鎮(zhèn)不住手下。漕幫既團結(jié),又經(jīng)常為了爭奪地盤互相廝殺,臣以為,極為難管,要是一不小心,可能引起動亂?!?/br> 文素素道:“路霸一向這般,并不以為奇。不過,漕幫比起官府如何?漕幫過關口,可要一路向官府交銀子?” 程弼神色一僵,含糊著道:“漕幫有自己的門道,臣并不太清楚?!?/br> 文素素不客氣道:“門道就是與官府勾結(jié),賄賂官員。” 程弼怔怔望著文素素,一時忘了回避。 文素素迎著他的目光,神色不變,道:“程漕司,朕召你進京,乃是為了漕運一塊。朕打算讓你領戶部,管漕幫這一塊的差使。在這之前,朕要你去與漕幫人談,漕幫的價錢,要減少四成?!?/br> 程弼聽到文素素要調(diào)他回中樞,來不及多想,被她欲動漕幫的價錢驚住了,忙道:“這,娘娘,減少四成的價錢,漕幫如何能答應?!?/br> 文素素道:“程漕司是聰明人,朕不與你繞彎子。光腳不怕穿鞋的,漕幫多是亡命之徒,官府的官員腳上,可穿著上好的皂靴。官府這一塊的開支降下去,漕幫那邊再讓出一些利,減低四成,已經(jīng)是朕格外開恩。話又說回來,朝廷也是光腳的,漕幫的人也有家有子。大齊養(yǎng)著十三路兵,承平多年,正好讓兵丁漲漲血性!” 收拾官府的官員,比收拾漕幫容易。戶部的漕運開支巨大,這筆錢,戶部已經(jīng)承擔不起。朝廷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各路駐兵去向漕幫自行籌措糧草,漕幫眾人再兇狠,只怕也會血流成河。 先拿州府索要好處的官員開刀,漕幫少了上貢,這一塊能省不少的銀子。漕幫再讓些利,減去四成的價錢,的確不算多。 漕幫與官員只互相利用,大難臨頭各自飛,雙管齊下,不怕他們鬧事。 程箴也想到了此舉,在睿宗面前建言過,睿宗當時就否決了。以為此舉太過冒險,漕幫或官場動蕩,對大齊來說都非好事。 程弼深得睿宗器重,到了江南道任漕司,感念睿宗知遇之恩,一直盡忠職守。 未曾想到,文素素竟有這般氣魄,以鐵血手腕肅清官場,漕運。 程弼心神震蕩,起身躬身領旨:“臣遵旨,定不負娘娘所托。” 文素素欠身,道:“程漕司無需客氣,請坐吧。” 程弼坐下來,文素素與他繼續(xù)商議起了細節(jié),安排。直到午膳之后,程弼告退出宮歇息。 青書上前稟報道:“娘娘,程漕司進宮時,先到承慶殿給圣上見過禮,再來到承明殿。小的提醒程漕司,娘娘每日的時辰都安排得極緊,很是忙碌。程漕司稱,當以圣上為先,禮不可廢。” 文素素道知道了,程弼的態(tài)度如何,她不大在意。 有本事之人,先物盡其用,待不肯為己所用,成為阻礙時,文素素會毫不手軟除掉! 文素素歇了小半柱香功夫,與已經(jīng)宮候著的秦王太妃,問川喜雨山詢幾人,略微提了幾句見程弼之事。 “此次你們與程漕司一道前往江南道,程漕司在江南道多年,有他相幫,你們能輕松些。” 閑著的問川幾人,文素素早就替他們做好了安排,與秦王太妃一道前往江南道。 “問川你們幾人,以前去過江南道,對江南道也算熟悉。不過此次不同以往,困難危機重重。我會給江南道的武將軍下旨,他會在茂苑等著你們,江南道的兵馬,會分出一營,在稅司附近尋地,正式駐兵?!?/br> 幾人都松了口氣,秦王太妃笑道:“娘娘考慮周全,有兵丁在,我們還怕甚!” 文素素笑了下,道:“強龍不過江,萬不能掉以輕心。稅司的選址,也很是重要?!?/br> 她吩咐陳金姑拿出輿圖,夾在木架上,指著上面的地點,道:“稅司駐地,我打算選在茂苑。茂苑的河道碼頭,與京城相通,且有海運的碼頭,到松江府,明州府都近。離府城只有小半天的路程,又能避開府城世家大族錯根復雜的關系。” 大家一起看著輿圖,皆覺著在茂苑新建稅司最好不過。 秦王太妃笑道:“久聞茂苑,果真是好地方!” 文素素再說了幾個人名:“秦娘子,棗花,武大財?shù)钠拮硬苁希椃坏睦C娘張嬸子,布行行首郭老三。問川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問川不斷點頭,“臣都記得,尤其是秦娘子,當年幫助娘娘良多。” 文素素道:“若秦娘子過得好,就不要前去打擾,暗自護著一些就行。要是她過得不好,就幫她一幫。其余幾人,要是實在缺人手,有對本地不通之處,可以去尋她們問一問。休要輕看底層求生的婦人,她們要付出比男人數(shù)倍的努力,方能冒出頭,絕不會輸給男人?!?/br> 有文素素在,他們誰敢再看輕她們,忙慎重應下。 翌日,文素素便在小朝會上宣布,對江南道以及海稅的新舉措。 朝臣的疑慮,在京城最大的番邦鋪子朱掌柜,京城的幾個番邦商人等一起,拍著胸脯表示支持戶部的新賦稅后,便沒再多言了。 文絮絮同時宣布,秦王太妃負責領江南道稅司的差使,權(quán)侍郎,韓問川喜雨山詢等為郎官,一同前往江南道。 這次朝臣的反對聲大了些:“秦王太妃乃是婦道人家,且無主政經(jīng)驗,何能當起此等大任?” “吏部的官員派遣,任用,皆有規(guī)矩,此事不合規(guī)矩!” 文素素態(tài)度強硬:“恩蔭家族子孫的時候,朕從未見誰推辭過,稱家族中的紈绔子弟,缺乏主政經(jīng)驗,無法做官!” “朕給了你們一個月的功夫,當時怎地不見你們投書,交出你們的大計?如今搶占功勞,倒是積極得很。你們想要反對,朕也同意,只交出比秦王太妃更周全,妥善的策略來再說話!” 被請進府衙問話的不肖子孫,回到府里哭著吵著要他們進宮求情,再被扔到府衙大牢。 朝臣們啞口無言,不敢再多言,只能懷著各種心思,看著秦王太妃一個婦人,領了戶部的正式差使。 離京時,京城天氣已經(jīng)涼爽下來。 秦王太妃將嵐姐托付給文素素照顧,留在宮里與齊玨一起讀書,她獨自前往江南道。 文素素微服出宮,將他們送到了碼頭。 三艘官船,浩浩蕩蕩離開。碼頭的風,吹來咸濕的氣味。 文素素立在岸邊,聞著鼻尖熟悉,又陌生的氣味,當年進京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否極泰來。 她們,都將走上新的旅程,或尸骨無存,或登頂御極!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陽從海面升起, 桅桿風帆獵獵,一艘海船朝岸邊徐徐駛來,船夫在甲板上忙碌, 準備靠岸。 彭全金接過隨從泥鰍遞來的水, 在嘴里咕嚕嚕幾聲,噗呲吐到窗外。咦了聲:“娘的, 這陣仗, 不對勁。” 往常早已候在碼頭上, 等著一哄而上扛貨的苦力,今朝全不見蹤影。 泥鰍順著看去,道:“爺, 怎地就不對了,碼頭到處都是人,繁華得很?!?/br> “你懂個逑!”彭全金將身子往外探去, 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泥鰍學著彭全金那樣看,他眼神好,看到香藥鋪子的招牌,忍不住舔了舔唇。 出海到最近的番邦,來回也要近一載。泥鰍最惦記的, 便是曹氏香藥。 “抗貨的苦力都不見了,咱們這么多的貨,碼頭上那些攔路鬼,莫非又出了新花樣?” 雖說他的東家在江南道, 甚至整個大齊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海商,彭全金出海已經(jīng)一年有余, 大海茫茫,哪能知曉陸上發(fā)生了何事, 保不齊,東家出事被抄家了。 要是東家倒臺,這艘船就能歸彭全金了。但他并不敢這般想,船始終得靠岸,若沒有靠山,他一個跑船的老大,好比小兒抱金磚過鬧市。 彭全金罵的“攔路鬼”,便是大齊在各路,各州府設置的商稅院,以及密密麻麻的稅鋪。 稅鋪中的攔頭在各個路口,碼頭等地收取商稅,如茂苑碼頭這種繁華之地,攔頭多達上百人。 攔頭中又分派系,各自背后有自己的勢力,除去征收朝廷規(guī)定的商稅之外,另外還有官府美其名曰的“力勝錢”,打撲錢”,船甫一靠岸就得上貢,從一地到另一地,必須再供奉另外一份買路錢??沾疾环胚^。他們這種大海船,在攔頭的眼里,簡直就是金庫銀庫。 泥鰍脖子伸得比蛇都長,眼珠快掉進海中,彭全金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罵道:“蠢貨,教了你多少次,你這雙招子真是白長了。如今方才剛?cè)攵?,那些苦力往常不到深冬時,哪會穿夾襖?” 泥鰍皮厚rou糙,彭全金的一巴掌連撓癢癢都算不上,他恍然大悟道:“對啊,苦力們都穿得破破爛爛,又不是咱們,哪有錢穿得如咱們這般帥氣?!?/br> 彭全金唔了聲,深以為是。他們這群人常年在海上瓢,被海風吹得黢黑,錢袋鼓鼓,黑來俏,誰看他們眼冒光。 不過,彭全金小眼瞇起,警惕地道:“等下靠岸時慢一些,先觀察一下局勢?!?/br> 泥鰍趕緊說是,“爺,咱們船上沒吃食淡水,真出事,跑也跑不了??!” 彭全金神色狠戾,道:“跑不跑得掉再說,絕不能失了先機!” 泥鰍頭點得如小雞啄米,一溜煙跑去甲板,對著船夫一陣指揮。 彭全金站在窗邊繼續(xù)盯著碼頭,隨著海船靠近,案上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他看到岸邊壯漢的舉動,腰上佩著的刀鞘,神色大駭。 那是兵! 彭全金趕忙奔到甲板上,泥鰍走過來,緊張地道:“爺,是兵!” 岸上有人喊話,海邊風大,喊話的人聲若洪鐘,彭全金勉強聽清楚了:“大船靠岸,先過江南道稅司!” 彭全金心一下落回了肚子里,他恍惚聽到了“稅”字,只要“攔路鬼”還在,要錢就沒事。 “靠岸,沒事了!”彭全金揮手,吩咐了下去。 船夫拋錨,埋樁系繩。彭全金大步走在前,泥鰍挎著黑乎乎的麻袋跟在后面,麻袋里面裝著銀錁子,準備付攔頭的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