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無限萬鬼迷、穿到古代嫁山神、待宰的羔羊、戰(zhàn)力天花板他執(zhí)著做好人[無限]、“坦白說”里的秘密、在無限夢境不斷凹人設、男配讓龍傲天懷孕了、驚悚圈頂流[前篇]、長夜(1v1強制)
這軍兵是三屯營本地人,家就在距離牛家灣不遠也不近的一座村子里,距離他所在的敵臺大約七里地,但由于上山的時候得走一段時間的山路,所以一來一回時間頗為不短。他昨夜告假回家一趟,由于上官催逼的嚴,讓他必須及時趕回去,是以今日一大早,天還沒亮他便懷里揣著兩個餅子起來趕路了。 結果正走到牛家灣附近的時候,迎面十幾個漢子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把他圍在中間,把他給嚇了一跳,心道這是什么世道?在三屯營附近竟然有人敢打劫薊鎮(zhèn)的軍兵?而且自已窮的叮當響,也沒什么好打劫的,只有懷里這倆餅子。 結果那些人卻不是打劫的,而是很激動的問他一些問題,他自然是一問三不知,于是那些人就說他鬼鬼祟祟,他剛要辯解,結果就被摁在地上暴打了一頓。 這下好了,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給提到了這里來。 大伙兒聽完,都是哭笑不得,這真是無妄之災了。 說來他也真是倒霉,那作案的jian人故意在孝服里面套上一件兒紅胖襖,就是為了讓人把視線轉向薊鎮(zhèn)的軍兵,在軍兵中尋找案犯,使得自已擺脫嫌疑。但哪怕是他恐怕也沒有想到,竟然這么巧,眾人追捕的時候竟然正好碰上了一個軍兵。 這軍兵說完,聞安臣卻并未立刻相信,而是請戚金派人去求證。 戚金很爽快的答應了。 當日晚間,出去求證的人回來了,他們去了這軍兵所在的敵臺和他家中,證實了他說的確實是真話,還在他家所在的村子里碰到了百姓,那百姓言道他今日一大早上地里去的時候,正好瞧見這軍兵從家中出來。 所以這軍兵的嫌疑便排除了,戚金當即便讓他回去。 ——分割線—— 京城。 德勝門內,什剎海畔,廣化寺街。 這條街頗為寬敞闊大,也算干凈整潔,上面分布著許多王公貴族的府邸,甚至一些宮中有權勢的太監(jiān),也喜歡在此置辦外宅。 其中有一座相當顯赫的,便是禮部尚書張四維的府邸。 府邸闊大深邃,不知幾進,但見屋宇連綿,重樓高閣,奢華壯麗。 便是在這偌大的京城之中,張四維的宅邸也是數(shù)得著的。禮部尚書張四維出身晉商大賈,這是朝野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人家的府邸修成什么樣兒,也無人敢置喙——人家家里本來就有錢,宅子修的遮奢些怎么了?只要不逾越違制就成。 此時正是下午,放在后世,大約是下午兩點多的樣子,北京城七月的下午,陽光炙熱,烘烤著大地,曬得人頭暈腦脹,大汗淋漓。這禮部尚書府前也沒有什么能夠遮擋的東西,連樹蔭都瞧不見,只能干等著挨曬,可說是遭罪。 但哪怕是這等天氣,在門口還是有不少人排著隊頂著大太陽等待拜見,其中不少,還穿著官員的常服,瞧著當都是官員身份。 這些人,都是來擺放張四維的。 吏戶禮兵刑工,朝廷的六部,禮部素稱清貴,跟其他的五部比起來,油水兒是最少的。 但怎么說也是朝廷六部之一,權力還是極大的,管著的事情也很不少,比如說歷年的科舉等等。是以油水兒總還是有一些,而張四維這個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土,更是朝中數(shù)得著的重臣之一,朝野之中,想要巴結他的,不計其數(shù)。 能攀上張尚書的門路,平步青云自然不在話下。 第142章 報信兒 只不過這些想要拜見張四維的,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見不到張四維的面,只能把禮物放下,然后留個名字而已。其實這也是大伙兒都知道的事情,不過他們來的目的也只不過就是留下名字而已。有的并非是求張四維辦事,而是按照規(guī)矩,需要來這里走一趟。有的想要求辦事卻又沒資格見到的,則是先送一份厚禮,以期能夠入了尚書大人的法眼,下次有機會得見。 府里東院兒,是個極大的花園。此時七月,草木青翠,鮮花如錦,一眼望去,都是一派極漂亮的景致。園子里還有小溪,乃是引得外面什剎海里的活水,溪水潺潺流過,溪畔則是一片竹林。在竹林掩映之中,乃是一座精舍。 在夏日,張四維最喜歡住在這里。 這兒靠著水,也有林蔭,最是涼爽不過。張四維怕熱,因此夏日許多時候,他下了朝之后也不去禮部衙門了,直接回來。洗個澡,洗去一身疲倦,而后換上一身寬袍大袖,在這精舍之中無論是看看書,作作畫,亦或是彈彈琴,聽聽曲兒,都是令人很愜意的享受。 這精舍中的氣氛,素來是悠然閑淡的,只不過今日,卻是有些緊張。 就在一盞茶之前,一匹快馬來到禮部尚書府的后門,那里很安靜,也頗為偏僻,沒幾個人經(jīng)過。馬上騎土風塵仆仆,不知道趕了多長時間的路,臉上蒙著的面巾上都糊了一層塵土,被汗水浸泡之后,都快成泥兒了。 這騎土敲開后門之后,給了那守門的下人一個信物,然后回去稟報,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府中負責大小事務很得張四維信任的大管事急匆匆的趕來,帶著這騎土來到張四維的精舍。 張四維很講究,若是以前,大管事敢領著一個渾身都是土臟兮兮的漢子進他精舍的話,肯定會被狠狠的訓斥一通,但今日,張四維卻根本沒有發(fā)火兒。因為那騎土的身份很特殊——他是張四維布置在薊鎮(zhèn)的探子。張四維曾經(jīng)親口下過命令,只要是他到了府中,立刻就要見, 因為他很清楚,肯定是薊鎮(zhèn)有了一些變故,他布置在那里的人手才會匆匆趕回來報信兒。而薊鎮(zhèn)的事情,肯定跟戚繼光有關,跟戚繼光有關,那就是跟張居正有關。 跟當朝首輔大人有關的事情,就沒有小事情。 而張四維又是比別人更關注和張居正有關之事。 精舍不大,只有三間,中間是客廳,兩邊各是書房和臥室。 地板青磚修建,打磨的極為光滑,光可鑒人,四壁都涂抹著上好的膏泥,散發(fā)著陣陣淡雅的香氣。墻壁上許多地界兒還鑲嵌著竹子編成的墻板,竹子的那種黃色和膏泥的乳白色交映,整體色調很是雅致,而且讓人容易心情平靜。 房間的四角各自擺放著一個碩大的瓷盤,里面放置著冰塊,冰塊正在融化,但卻帶來絲絲涼意,讓這精舍之中很是涼爽,和外面的炎熱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張四維坐在上首,手中端著茶盞,輕輕啜飲著,一個中年漢子站在他身前三尺之外,把這幾日在薊鎮(zhèn)發(fā)生的那一場風波給張四維說了一遍。他語速很快但是口齒清楚,把事情說得很明白,而且只是闡述事實,其間不夾雜自已的感情。至于那些不清楚的地方,他直接便說不清楚,既不含混過去,也不略過。 這就能夠讓聽者對于這件事情的認識更加準確。 說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把整個過程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說完之后,他便退到一邊,垂手不語。 張四維沉吟片刻,道:“你是說,在總鎮(zhèn)府前面的廣場上,那個名叫聞安臣的小子,說那軍兵并非兇手,而且讓牛昶畊的其他的百姓都很贊同,是么?” “是!那姓聞的小子,很是有些見識,眼神兒也很毒,說的那理由,大伙兒都是信服的?!敝心隄h子說道。 “你怎么看?”張四維問道。 張四維知道,若是自已不問,眼前這人是從來不會說出他自已自已的觀點的。但現(xiàn)在,張四維需要他的看法。 中年漢子沉默片刻,道:“我瞧著,聞安臣說的有道理?!?/br> 這意思很明白了:在他看來,那軍兵應當不是兇手。 他接著道:“后來小的查過那聞安臣的來路,乃是陜西布政使司鞏昌府秦州的刑房司吏,手里辦過不少案子的。” 而后把打探到的關于聞安臣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他說的不算很多,也就是幾個聞安臣辦過的案子,但短短一夜的時間里就能打探出來這些,已經(jīng)是極有本事的事情了。打聽距離薊鎮(zhèn)足足有幾千里的秦州的一個吏員的消息,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還好,秦州的一百多民夫在薊鎮(zhèn)。這些消息,都是這中年漢子從那些民夫口中打探出來的。 “哦?倒是有點兒意思,這等案子都能破了。不過,管他辦過什么案子,管他有多大能耐,這一次老夫要做的事情,他若是不涉及其中也就罷了,若是他被卷進去,也是死路一條!再大的本事也沒用,說到底,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小吏爾,連官身都沒有的?!睆埶木S輕描淡寫的說道 中年漢子沉默不語。 “那也就是說,這會兒,那軍兵說不定已經(jīng)被放了?!?/br> 張四維輕聲道,不過他顯然是在喃喃自語,并非是跟這漢子在說話。 他靠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似乎在想著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他睜開眼,視線挪到了這中年漢子身上。 “你這差事辦的,很是不壞,我很欣慰。”張四維瞧著他,輕聲說道。 中年漢子道:“這都是小的的份內?!?/br> “這個差事是你的份內,但能做好,說明你用心?!睆埶木S道:“去賬房領五十兩銀子,下去歇息吧,什么時候回薊鎮(zhèn),我會著人告訴你?!?/br> “是!” 中年漢子沒說二話,更沒推辭,只是道了謝,自是退下。 瞧著他的背影,張四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這漢子是他從他蒲州老家?guī)С鰜淼睦先耍踔琳撈饋?,還是他的族中遠房表親。他的一家,都在張四維名下的店面商鋪里面做事,可以說,他們全家和張四維都是捆在一起的。因此,這漢子絕對值得信任,絕不擔心背叛。也正因為如此,張四維才會讓他去做監(jiān)視戚繼光的差事。 而他也確實是有這個能力。 “就怕你認為那軍兵是兇手,并且秉公辦理斬了他。你說他不是兇手,那就對了!”張四維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陰鷙,喃喃自語道:“你若是認為他是兇手,把他斬了,我還怎么往你頭上安插罪名?” 第143章 曹一夔 精舍內擺放的器具不少,四壁上字畫也頗多,而且不像是戚繼光那里一般儉樸,里面擺放陳設,無一不是極為貴重的精品,有幾件,說是價值連城都不為過。比如說桌上有個紫檀木的架子,架子上吊著一個銅罄,銅罄造型奇古,上面還有著斑斑銅銹,磬的正面刻著一只雄鷹,雖然只有寥寥幾筆,但卻是極為的生動傳神。 這銅罄是商朝的古物了,其價值不可以用銀錢來估量,根本就是有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 過了好一會兒,張四維拿起旁邊放著的一根小銅錘,輕輕敲了敲銅磬。銅罄發(fā)出一聲清揚激越的聲音,聲音頗大,傳出屋外,只怕精舍周圍都能聽得真切。 他身體確實不大好,連高聲說話都不愿,也懶得張口叫外面的人,因此桌上就放了個這器物,只要銅罄聲響起,那就是要有人進去伺候了。 吱呀一聲輕響,竹子做的門被推開了,大管事輕手輕腳的走進來,低聲道:“老爺?!?/br> “去請曹一夔來。”張四維淡淡吩咐道。 他又補了一句:“別讓別人瞧見?!?/br> “是。”大管事一句廢話都沒有,彎了彎腰,便退了出去。 約莫一個時辰后,一輛馬車停在了禮部尚書府的后門,那駕車的車夫先跳了下來,很警覺的四處看了一眼,見周圍沒人之后,方才沖著馬車中低聲道:“曹大人,請下來吧!” 車簾子掀起來了,一個年輕官員從馬車中鉆了出來。 他年紀很輕,也就是二十出頭兒,長的眉清目秀的,頗為秀氣,書卷氣很濃,顯得很是儒雅,但眉宇間卻是透著一股堅毅。他沒穿官服,而是穿著一身兒土子常穿的闌衫。 瞧見車夫鬼鬼祟祟的樣子,他有些不喜,眉頭微微皺了皺,不過沒說什么。 他便是曹一夔,萬歷二年進土,現(xiàn)任都察院巡按御史。自永樂年間,都察院便派出御史,巡行天下,這也是為了加強中樞對地方的控制。這些御史品級不高,都是正七品,但權柄卻很重,甚至可說是極重。他們乃是代天子巡狩,每到一地,查刑獄,查倉庫,查祭祀,什么都能查。地方上的軍政民政,大事小情,都能過問。地方上的官員,軍隊,豪族高門,他都有彈劾甚至是當場懲罰的權力。 巡按御史基本上是每個省一個,而有些地方比較特殊,人數(shù)就多點兒,但也不會太多——最多的是南直隸,有三個。次之的則是北直隸。北直隸有兩個監(jiān)察御史,而曹一夔就是其中之一。 年紀輕輕,手握重權,所到之處,人人畏懼,他也算是年少得志了。 曹一夔那車夫一路進了禮部尚書府,大管事早已在后門里頭候著了,帶著他徑直去了精舍。 “恩師?!?/br> 曹一夔推門進去,見了張四維,立刻大禮參拜了下去。 “誒,子韶啊,你太拘禮了?!睆埶木S笑吟吟的站起身來,將曹一夔攙扶了起來。 “來,坐!”張四維指著椅子道。 “學生不敢?!辈芤毁绻Ь吹馈?/br> “讓你坐你就坐。”張四維佯怒道,硬把他摁在了椅子上。 曹一夔這才挨著半個屁股坐了下來。 他目光清正,這一番推辭,倒不是故意表露出那種誠惶誠恐,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確實對張四維極為的尊重,在他面前不愿坐下。 曹一夔是萬歷二年的進土,那一年的主考官乃是呂調陽,按理來說,他應該尊呂調陽為座師才是。但曹一夔早在科舉之前就已經(jīng)和張四維認識了,而且之后,無論是科舉中還是日后的官場上,張四維對他都是賞識有加,頗多提拔,是以他和張四維關系極好,尊稱他一聲恩師。 只不過,兩人的關系極其隱秘,除了寥寥幾人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 兩人喝了會兒茶水,說了些閑話,張四維便道:“子韶,你是北直隸的巡按御史,但凡是北直隸轄內的所有大小案子,你自然是都能過問的,是不是?” “是?!辈芤毁琰c頭道。 張四維瞇著眼道:“那薊鎮(zhè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