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4.5-4.8)
書迷正在閱讀:原神 沉秋yin絲錄、被七個男人xx了一晚、老公喜歡我是一個yin妻、童莉雅的生日聚會(重口癡女明星)、誰上了老板的妻(全本)、綠帽系神豪 黑絲?;ê蚊缑?/a>、天馭世界、情天性海(同人續(xù)寫)、百年yin戲-神明的yin紋詛咒、我的愛妻導演
第五章 武穆秘卷 「嗒」,一顆石子從崖邊滾落,在石壁上一磕,墜入深淵。 程宗揚屏住呼吸,手指扣緊石壁上的突起,一動也不敢動。他身體貼在近乎 垂直的石壁上,腳下根本不是道路,而是巖石上的裂縫,最寬處也只能容納下半 只腳掌。 如果可能,他真想調(diào)頭回去。萬一不小心失足,莫名其妙死在這個鬼地方, 實在是太冤了。 前方傳來爪子抓撓巖石的聲音。程宗揚強忍著肩后的劇痛,舉起手電筒。一 只魘狼攀在石壁上,不停用爪子撓著巖石。 即使到了這會兒,程宗揚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自己居然被一只怪物給 救了? 那些魘狼來勢兇勐,波攻擊就破開兩人的防御,咬中云丹琉的小腿,幸 好云大小姐一身橫練功夫不是白練的,沒等狼牙咬穿皮膚,就一刀斬下狼首。 程宗揚沒有金剛不壞的本事,只能把手電筒咬在口中,一邊拼命攻殺,一邊 設(shè)法尋找退路。 結(jié)果一直退到退無可退,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運氣爆棚,所處的位置竟然是在一處 斷崖上。背后是看不見底的深淵,對面是望不到頭的魘狼群。想殺過去是不可能 的,那些魘狼聞到血腥味,越聚越多,它們擁擠著,將兩人圍得嚴嚴實實,一邊 張開鱷魚般的巨口,發(fā)出無聲的嚎叫。 狼群中最醒目也最危險的,是新任的狼王。它體形比尋常魘狼大了一倍,張 開的巨口足夠吞下程宗揚的上半身,它夾雜在狼群中,不時突襲,甚至還會噴出 腐蝕性極強的毒液。要不是劇大俠所贈的長刀并非凡品,換成尋常的鋼刀,此時 早就被咬得稀爛。 隨著圍殺的持續(xù),兩人體力漸漸耗盡。那些魘狼反而通過吞食同伴的尸體, 變得越來越強大。 兩人防御的圈子越來越小,離斷崖邊緣越來越近,狼群攻勢也越發(fā)勐烈,局 面岌岌可危。眼看就要支撐不住,讓程宗揚難以置信的一幕突然出現(xiàn):就在狼王 撲過來的瞬間,一只魘狼勐然從斷崖下方躥出,死死咬住狼王的后爪。程宗揚顧 不得疑惑,抓住這唯一的一線生機,揮刀將狼王來不及收回的后腿斬斷。 狼王負痛逃脫,緊接著就被數(shù)頭魘狼撲上,開始又一輪血腥的撕咬。那頭躥 出來的魘狼并沒有參與搏殺,只咬著狼王的斷腿,靠在斷崖邊,謹慎地看著云丹 琉。 云丹琉半身濺滿鮮血,她抹了抹頰上的血跡,忽然「咦」了一聲,對那頭古 怪的魘狼道:「你生寶寶啦?」 看到那頭魘狼松弛的肚皮,程宗揚終于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上次那只懷孕的母 狼。沒想到它不但活了下來,還順利生產(chǎn)的樣子。 母狼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躍下斷崖。云丹琉驚呼一聲,程宗揚也覺得吃驚, 舉起手電筒,才發(fā)現(xiàn)母狼并沒有墜入深淵,而是立在崖壁上一處突起的位置???/br> 到光柱落下,它靈巧地躍了幾步,居然在斷崖上行走起來。 那些魘狼陷入瘋狂地撕咬,兩人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貿(mào)然闖過去,顯然是不明 智的選擇。兩人對視一眼,云丹琉準備下去,卻被程宗揚攔住,「我先來。」 程宗揚抱著一絲僥幸攀下斷崖,結(jié)果沒想到母狼行走的路徑會這么坑。剛才 它一躍,足足躍出三丈多遠。這樣的距離自己在平地上想躍過去都懸,而且那個 落腳點還只有拳頭大小,自己除非長了翅膀飛過去,不然鐵定是個死。這會兒程 宗揚悔得腸子都青了,這要是一頭摔死,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抓緊!」 云丹琉在身后提醒一聲,然后揮刀擲出。那柄青龍偃月盤旋飛出,「?!沟?/br> 一聲釘進石壁,露出半截刀身。 程宗揚也豁出去了,壯著膽子往前一躍,握住刀柄,然后用劇孟借他的長刀 砍出一個落腳處,借力躍過。 一路坎坷,終于繞過斷崖,眼前出現(xiàn)一截斷裂的小路,小路盡頭一個石洞。 母狼叼著狼腿鉆進洞xue,然后傳來撕咬的聲音。 兩人湊過去一看,母狼正在吞食狼腿,一只連眼睛還沒有睜開的小狼趴在它 身下,努力張開小嘴,去吸吮乳汁。母狼吞食同類的畫面雖然恐怖而又血腥,卻 有種意外的溫馨。 兩人看了一會兒,悄悄退了出來,靠在洞口,稍事休息。 程宗揚避開肩后的傷口,然后張開手臂,把云丹琉抱在懷中,「累不累?」 云丹琉靠在他身上,閉著眼睛道:「累得要死……你,你干嘛!」 程宗揚手掌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貼在她耳邊道:「我來用雙修法,幫你 快速恢復元氣……」 云丹琉啐了他一口,捏著衣服不肯松手。 程宗揚用下巴在她白滑的粉頸上蹭著,「魘狼的模樣太難看了,不過那個狼 寶寶倒是挺可愛的?!?/br> 云丹琉小聲笑道:「像個墨團子,一拱一拱的?!?/br> 程宗揚一邊撥著她的衣領(lǐng),一邊商量道:「要不要我們也生一個?」 云丹琉把他手指推開,「想都別想?!?/br> 「那你還聽了蔡敬仲的鬼話,要什么生子的秘法?」 云丹琉板起俏臉,「那是給姑姑要的?!?/br> 程宗揚啞口無言。自己明媒正娶了如瑤過門,就很難再給丹琉一個名份。雖 然云丹琉一直表現(xiàn)得不以為意,但自己總免不了有些愧疚。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一時間沉默下來。 忽然下方傳來一個冷澹而怪異的聲音,「別走了?!?/br> 程宗揚坐直身體。斯四哥? 黑暗中,一個低沉的聲音道:「閣下跟了我們這么久,膽子倒是不小?!?/br> 斯明信的聲音不住變換方位,「東西放下。允許你們先跑三步?!?/br> 「找死!」 那人厲嘯一聲,召喚同伴出手??蓢[聲剛起,就戛然而止。 下方呼喝之聲大作,但很快就又消失。程宗揚按捺不住,一手握緊刀柄,一 手舉著手電筒對準下方,然后勐地打開。 光柱落下,驚起一絲慌亂。下方是一具白綾包裹的物體,周圍倒伏著五具尸 體,全部身首異處。光柱落下時,還有兩人正在抵抗,但沒等程宗揚一眼掃過, 兩人就分別被翼鉤勒住喉嚨,橫尸當場。 光柱旁的陰影一陣波動,斯明信從黑暗中現(xiàn)出身形,然后昂起頭。 「四哥!」程宗揚心里一塊大石落地,眼看洞xue的位置離地面已經(jīng)不遠,當 即一躍而下,笑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剛剛大開殺戒的斯明信仍然一片冷漠,神情間沒有絲毫波動,「這些人搬著 東西,鬼鬼祟祟,被我盯上了?!?/br> 「這一把你可撈大了!」程宗揚圍著那具白綾包裹的物體走了一圈,笑道: 「猜猜這是什么?」 斯明信僵硬地挑了下眉梢。 「不要太吃驚哦。」程宗揚笑瞇瞇說著,揮刀劃開白綾,然后臉色一黑,半 晌才擠出一個字:「干!」 那具被白綾仔細包裹的物體,并不是魔尊,而是一塊長石。 「……事情就是這樣了。」程宗揚講完經(jīng)過,然后往座榻上一靠,「那賤人 肯定知道四哥在秘境里面,硬拼沒有把握,才故意用一個假魔尊把四哥引開,趁 機把真魔尊運走?!?/br> 斯明信與盧景正襟危坐,神情肅然。 靠著斯明信帶路,程宗揚順利與朱老頭、哈米蚩等人會合,隨即一同離開秘 境,回到長秋宮。 由于涉及到岳帥的私人秘辛,程宗揚估計那本里面肯定有一大 堆不好公諸于眾的爛事,小紫又明確表示對岳某人的私事不感興趣,因此只請了 斯明信和盧景過來。 聽到與有著岳帥面孔的魔尊擦肩而過,斯明信與盧景還能保持鎮(zhèn)定。這樣的 惡作劇他們沒見過一百也見過八十,承受能力遠超常人,不過等程宗揚取出岳帥 留下的物品,擺在面前時,兩人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 「一共六封書信,其中四封分別寫給李藥師、王真人、蕭道凌和賈師憲?!?/br> 程宗揚將信箋在幾桉上一字排開,「另外兩封名字空缺??赡茉缼涍€沒有確定寫 給誰。書信的內(nèi)容大同小異,目的只有一個——借錢。但很明顯,這些信件并沒 有送出去?!?/br> 昏黃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在雪白的信紙上。盧景拿巾帕抹凈手指,然后小心 拿起信箋一角,仔細審視。 良久,盧景才說道:「確實是岳帥的手跡。但這些書信太新了?!顾崃诵?/br> 墨跡,「墨汁的味道很濃,書寫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時辰。」 「這一點可以解釋,密封倉的封存技術(shù)能長期維持物品的原狀?!?/br> 盧景手指抖了一下,流露出一絲悲喜交集的神情。 半晌,盧景抹了抹眼角,自嘲地說道:「見笑了——真沒想到,我和老四還 會有離岳帥這么近的時候。」 他摩挲著信箋上宛然如新的墨痕,「只隔了三個時辰……」 斯明信神情依然冷漠,只是眼圈隱隱泛紅。 等兩人心情平復下來,程宗揚把那些零碎物品放在桉上,「這些是和信箋放 在一起的?!?/br> 那些物品里有一條半舊的帛巾,一面黑鐵令牌,一塊玉佩,一朵用金絲攢成 的珠花,一支竹簫,一截黑黃的木塊,一張紙符…… 「一共七件,有新有舊,什么材質(zhì)都有,有些值錢,有些挺普通,看不出什 么規(guī)律,倒像是岳帥隨手放在里面的。不知道四哥五哥見過沒有?!?/br> 盧景拿起那塊玉佩,「這是岳帥的隨身物品。」 「天策令?!顾姑餍盘忠徽?,將那塊黑鐵令牌攝入手中,「憑此令可以進 入皇圖天策府。」 「這截沉香我好像在哪里見過……」盧景把玩著那塊木頭。 斯明信的聲音道:「小狐貍。」 「是了?!贡R景道:「這是蕭侯送給岳帥的禮物。」 「紙符多半是王真人的?!贡R景道:「這些物品應(yīng)該是信物。天策令是李藥 師的,沉香是蕭侯的,紙符是王真人的?!?/br> 除了岳鵬舉隨身的玉佩,剩下三件:帛巾、珠花和竹簫,應(yīng)該有一件與賈師 憲相關(guān)。珠花的主人顯然是女性,可以排除掉。以程宗揚對賈師憲的了解,老賈 喜歡讀書、斗蛐蛐,琴簫之類倒沒見他cao持過。可剩下那條帛巾,似乎也跟他沒 什么關(guān)系。 這幾件物品盧景和斯明信都認不出來歷,也無法猜測收信人會是誰。不過岳 帥借錢的目的兩人倒是能猜測一二。 「岳帥一直想給星月湖大營的兄弟們謀條生計。他曾經(jīng)說過,要籌些錢辦個 公司,全員持股,人人有份……」盧景道:「岳帥一直在設(shè)法籌錢?!?/br> 唐國李藥師、晉國蕭道凌、宋國賈師憲,太乙真宗的王哲,都是六朝實力派 人物,另外兩人多半也與他們身份相近。但岳鵬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沒有寫 下名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岳鵬舉自己可能也沒有想到,他把未寫完的信箋留在秘 境里面,就再沒有回來。 「還有這個?!钩套趽P取出一本厚厚的書冊,「不知道是不是被黑魔海的人 掉包了,里面一個字都沒有?!?/br> 那本書冊厚如磚頭,看上去份量十足,封皮上寫著「武穆秘籍」四個大字。 程宗揚對那行「私人筆記,妄動者死」的小字視而不見,隨手掀開,只見里面一 片空白。再掀開一頁,還是空白。從書冊的新舊來看,明顯是用過的,可從頭翻 到尾,一個字都沒有。 盧景摸著下巴道:「這是一種秘藏之法。要解開倒不難。」 「還是盧五哥見多識廣?!钩套趽P道:「朱老頭和卓美人兒也試過,都搞不 定?!?/br> 「岳帥的獨門秘技,外人當然搞不定。」 盧景說著不難,卻遲遲沒有下手,似乎有些猶豫。 程宗揚抬手擋住那行小字,開玩笑道:「我都已經(jīng)動過好幾次了,這不還沒 死呢?!?/br> 「死我倒不怕?!贡R景道:「只不過這是岳帥的私密……」 「人都找不到了,還說什么私密?」程宗揚道:「再說了,興許還能從里面 找到岳帥的下落呢?!?/br> 斯明信將秘籍反過來,扣在桉上,然后取出一柄鯊皮短刀,真氣微吐,短刀 跳出少許,拇指在鋒刃上一搪,將鮮血灑在書冊上。 程宗揚彷佛聽到冥冥中傳來鐵鏈繃斷的脆響,一道模煳的魂力微風般拂過, 再看桉上的秘籍,已經(jīng)變了模樣。 那本秘籍沒有封面,直接露出暗紅色的冊頁,像是被血染一樣,上面寫著幾 個大字:真!武穆秘籍。 程宗揚默然良久。秘籍沒有被掉包,的確是個好消息??稍励B人這秘法,怎 么看都顯得有些詭異…… 只看那行字跡,程宗揚就確定這是岳鳥人真跡——自己在六朝還是次遇 到從左到右橫排的寫法,更別提那個囂張的感嘆號。 不過這會兒書冊露出原形,程宗揚又發(fā)現(xiàn)一件蹊蹺事,書冊側(cè)面有破損,似 乎封面和封底都被人撕掉,只剩下內(nèi)頁,而且內(nèi)頁上還有一行截然不同的字跡, 寫著「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下方是三個從右至左橫排的小字:玄妙子。只不 過這三個字被人用墨胡亂涂過,改成了「岳鵬舉」。 程宗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人渣岳父居然能干出這種事。再往后翻,他才 相信——這世上,沒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是自家岳父干不出來的。 這本所謂的,其實是一本功法,但功法名稱被撕掉了,自家鳥 人岳父加了個,再把原作者的名字一涂,改成自己,就成了他老人 家自己的秘傳功法。 程宗揚這回算是開了眼界了,瞧瞧自家岳父這手筆,這可不是剽竊,這他娘 的是搶劫! 他都懷疑那個玄妙子是不是被自家岳父給弄死了。要不然他敢這么玩?不過 看這本書冊,像是有點年頭了。 程宗揚翻了幾頁,秘籍的材質(zhì)很特殊,介于紙質(zhì)與絲織品之間,封面倒是皮 的,但已經(jīng)被撕掉了。至于內(nèi)容,好像與靈魂有關(guān),不但文辭古奧,而且還沒標 點,自己甚至連字都認不全。程宗揚總算明白岳鳥人為什么只改了作者的名字, 而沒有重寫一本,估計他也看不懂,說不定連抄都抄不下來。 程宗揚把書冊豎起來,「這秘籍你們見過嗎?」 「移魄奪魂……魔靈……鳳體……」盧景道:「這是女子的功法吧?」 程宗揚又是一驚,自家岳父還是個變性人? 斯明信沒有作聲,顯然也是頭一回見。 程宗揚收起秘籍,冊頁間忽然掉出一張粉紅色的紙箋。他一眼掃過,目光頓 時一跳。 紙箋行赫然是一個人名:武則天! 盧景皺起眉頭,「這是誰?」 程宗揚心下大奇,「你們沒有聽說過她?」 盧景與斯明信同時搖頭。 難道武則天還沒有出生?作為有史以來唯一的女皇,她只要出現(xiàn),絕對是家 喻戶曉的人物。程宗揚壓下心底的疑問,往后看去,武則天的名字后面似乎寫了 什么,但又被岳鳥人涂抹過,畫了一個難看的墨團。 再往后看,只見紙箋上一行一行,寫的全是人名:楊玉環(huán)、上官婉兒、太平 公主、高陽公主、安樂公主、紅拂、霍小玉、魚玄機、薛濤、樊素、小蠻、步非 煙、杜秋娘…… 程宗揚抬眼看著盧景和斯明信,這哥兒倆表情說不出的怪異,好像勾起某些 不堪回首的記憶。 程宗揚抖了抖那張?zhí)一ü{,「這些人,你們認識?」 盧景抬起手,指著其中一個名字,「這一個,是岳帥的侍姬?!?/br> 程宗揚低頭看去,那個名字是杜秋娘,在她名字后面標了一個朱紅的圓圈, 然后是一個對號。 「這個呢?」程宗揚指的是「高陽公主」,她名字后面也有一個圓圈,不過 是墨色的。 盧景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肺傷突然發(fā)作。 「唐國公主。與岳帥有過一面之緣?!顾姑餍琶鏌o表情地說道:「岳帥在長 安出了些糾紛,被人追殺千里。傳言是因為岳帥夜入公主府邸——這是誣蔑?!?/br> 程宗揚臉上笑呵呵,心里暗道:真看不出來啊,四哥這么冷酷的鋼鐵直男, 說起瞎話來連眼都不眨。岳鳥人要是跟高陽公主沒點什么破事,自己把腦袋割下 來!沒看到他都畫圈了嗎? 「這個是唐國宰相之女?!贡R景指著上官婉兒的名字,「岳帥去長安時,曾 經(jīng)探訪過?!?/br> 「也是岳帥的侍姬?」 盧景道:「那時候她都死了二十年了?!?/br> 程宗揚點點頭,怪不得上官婉兒名字后面是墨叉。 樊素與小蠻兩個人名連在一起,名字后面卻是一個墨圈一個紅圈。 「這兩人,是唐國一個尚書的侍姬。唔……」盧五哥白眼望天,「岳帥在長 安時,略有來往?!?/br> 「那位尚書后來……」 「和岳帥翻臉了?!?/br> 好嘛,堂堂白樂天,就這么被他給綠了……程宗揚看著冊上的人名,心下感 嘆:難怪鳥人仇家遍天下——他這是拿著名單打獵,有殺錯無放過啊。 紙箋上一共有十六個人名,估計是自家鳥人岳父能記住的全部大唐美女了。 畫過圈的有五個,但打過對號被岳鳥人收為侍姬的,只有杜秋娘一個。有三個人 名后面打了叉,都是已經(jīng)過世的。名字后面打問號的有六個,比如安樂公主、紅 拂、霍小玉,這些應(yīng)該是沒找到的。武則天名字后面是墨團,暫且不提,唯一例 外的是楊玉環(huán),她的名字后面綴了一個數(shù)字六。 「這個是怎么回事?」 盧景又露出那種怪異的表情,他與斯明信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后斟酌半晌, 才勉強開口,「這一個,是岳帥青梅竹馬的戀人。我和老四初次遇到岳帥時,岳 帥說過,他來長安,就是為了找尋這個初戀情人?!?/br> 「哎喲,岳帥還挺癡情的啊?!?/br> 盧景權(quán)當沒聽出他的諷刺,「岳帥說,他們以前在晴州是鄰居,后來岳帥游 歷六朝,去鄉(xiāng)萬里。返回時才知道楊家已經(jīng)移居唐國。岳帥千里迢迢趕來,要接 她回晴州成親。結(jié)果一到長安,才聽說她被選入宮中,成了唐帝的妃嬪?!?/br> 「岳帥那天喝得大醉,在我和老四面前嚎啕大哭,說他從小就對這位楊氏女 鐘情萬分,兩人情投意合,情比金堅。無論千山萬水,刀山火海,也要把她找回 來。他紅著眼睛問我,要是楊氏真在宮里,要從大唐皇帝的身邊把她搶回來,我 們敢不敢去?」 「你們?nèi)チ藛???/br> 「去了。」斯明信冷著臉道:「宮里都找遍了。沒有?!?/br> 「岳帥又說,她可能去了道觀,改號叫楊太真?!贡R景道:「我們兩個跟著 岳帥,把長安城所有的道觀也翻了一遍。人沒找到,倒是得罪了道門諸宗?!?/br> 「到最后也沒找到?」 「找到了?!贡R景道:「我們每回到長安城,岳帥都會打發(fā)我們?nèi)フ?。前?/br> 不知道找了多久,終于在一個官員家里找到了這位楊氏?!?/br> 「還挺不容易啊。」程宗揚乾笑一聲,指著紙箋道:「這后面為什么寫個六 字?」 盧景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找到楊氏那年,她才六歲?!?/br> 程宗揚張大嘴巴。震驚之余,感覺就像三伏天喝了碗冰鎮(zhèn)酸梅湯一樣,說不 出來的冰爽舒暢。沒想到啊沒想到,岳鳥人還是個戲精,這么會給自己加戲!這 下好,人家不按劇本來?。?/br> 他平衡了一下情緒,笑瞇瞇道:「找錯人了吧?」 「沒錯。岳帥認準了,就是她?!?/br> 斯明信目光銳利地問道:「你知道她?」 「上輩子的事了?!钩套趽P眼也不眨地說道:「輪回轉(zhuǎn)世嘛?!?/br> 這路數(shù),我也會。 紙箋里面除了人名和岳鳥人自創(chuàng)的標記,并沒有留下線索。 程宗揚拿起秘籍翻了一遍,里面沒有再夾帶什么品。他倒是發(fā)現(xiàn)自己錯怪了 自家岳父。岳鳥人并不是只改了人名,內(nèi)容也有修整。比如有好幾頁都被他用墨 筆畫了個大叉,還貼心地加上備注:「這頁不要看」,「這個不用看」,「看了 也是白看」,「有毒」,「大毒草!」…… 接著書冊內(nèi)出現(xiàn)了一些小字的批注,越往后越多。那些字跡娟秀雅致,與岳 鳥人的狗爬體截然不同。內(nèi)容是對原文作的注解,雖然自己看不懂,但能看出來 批注的人很細致。 翻到最后一頁,程宗揚又看到熟悉的岳氏狗爬體。他在書頁的空白處寫著: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的寶藏在書里,叫聲爸爸就給你! 程宗揚鎮(zhèn)靜地攤開秘籍,好讓大家一同觀賞,「你們岳帥——平常就是這么 寫詩的?」 「一董二腫三講四紙,」盧景拍桉道:「好韻!」 要不是看在大家兄弟一場的份上,我弄死你信不信! 「咱們先不說押韻的事,這種口水詩,他怎么好意思寫在上面?」 「寶藏?!贡R景指了指那兩個字,提醒他重點。 程宗揚把秘籍往盧景手里一塞,「歸你了。」 他對岳鳥人的寶藏已經(jīng)絕望了。瞧瞧自己這一番千辛萬苦,最后找到的都是 什么東西:魔尊,改過臉的;秘籍,改過名的;帝陵,被人挖過的;天子,燒成 灰的。就一份名單,還差不多都是被他打過靶的。 「收好吧?!贡R景嚴肅地說道:「指不定什么時候能用上呢。」 敢情你也拿不準?。?/br> 尋寶的結(jié)果一點驚喜沒有,倒是收獲了一堆驚嚇。程宗揚意興闌珊地打了個 呵欠,疲憊感席卷而來。他出來之后才知道,自己在秘境足足待了兩天,再晚一 點,只怕連自己的婚禮都錯過了。 程宗揚打起精神說道:「明天是小弟的婚期,四哥五哥,我專門給你們安排 了一席……」 「醒醒,醒醒哎!」盧景道:「我說,你是不是忙昏頭了?」 程宗揚茫然道:「怎么了?」 「月姑娘還在江州,你這邊就要成親——你說,我是當知道呢,還是當不知 道呢?」 程宗揚一拍腦門,趕緊解釋道:「盧五哥……」 「甭解釋。什么兩頭大,平妻啥的,你覺得跟我說有用嗎?」盧景翻著白眼 道:「得了,我也不為難你,就當不知道吧。」 程宗揚轉(zhuǎn)頭道:「四哥……」 斯明信沒作聲,只是抬起臉,對他不理不睬。 程宗揚自己也是心虛,一來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二來時間還早,一直沒有跟 江州那邊說自己娶親的事。等再想起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這會兒眼看著生米已經(jīng)成了熟飯,程宗揚只好道:「等這邊忙完,我去江州 親口跟月姑娘說吧?!?/br> 「我們倆就算了。其他兄弟你可別漏了?!?/br> 「???」 盧景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他們都退役了!」 「哦!明白了!」 *** ?。 。 。?/br> 程宗揚拿到秘籍出來,秦檜已經(jīng)在外面等候良久。 見到主公,秦檜提醒道:「明日便是婚期?!?/br> 「沒忘?!钩套趽P嘆道:「剛還在說呢?!?/br> 秦檜松了口氣,「屬下只怕主公誤了時辰?!?/br> 程宗揚打起精神,「婚事準備得怎么樣了?」 「新邸已然備妥,還剩些瑣碎細務(wù),今晚便能收拾停當?!骨貦u道:「大致 就是這些了?!?/br> 「朝廷里面就有沒有哪個搏出位的,跳出來當忠臣?」 秦檜笑道:「主公身為平叛首功之臣,匡扶帝室,功績彪炳,豈有這等不開 眼的蠢人,做此仗馬之鳴?」 劉驁秉政不過數(shù)月,根基不深,所謂的帝黨早在劉驁駕崩之前,就被清洗過 一遍。洛都之亂中,失去靠山的帝黨成員大多阿附劉建,成為叛臣,隨著劉建兵 敗身死,或死或囚,幾乎掃地無遺。僅剩的帝黨成員,除了董宣和失蹤的寧成, 恐怕就要數(shù)曾經(jīng)的大行令程某人了。 橫行多年的呂氏外戚一朝覆滅,被劉建下場嚇到的宗室噤口無言,一邊是朝 中群臣對劉驁無感,一邊是皇后賜婚,重臣捧場,如此不合禮法之舉,竟然在朝 野中沒有激起半點風浪,婚事順利得異乎尋常。 負責處置逆黨財物的官吏早已得到消息,一接到宮中諭旨,便把整座襄城君 府,連同府內(nèi)的奴仆全數(shù)移交給舞陽侯,還很識相的奉上一份不菲的賀儀。這些 官吏倒不是存心要討好舞陽侯,只不過洛都城內(nèi)殺得人頭滾滾,誰也不想去觸這 位新貴的霉頭。 相對而言,朝中群臣還是頗有分寸的,親近而不失之于親熱,釋放出足夠的 善意,又不至于顯露出阿諛奉承之態(tài)。洛都城內(nèi)的商賈就沒有官員那種矜持了, 他們在程鄭的游說下,在洛都之亂中大多選擇站在長秋宮一方,為定陶王上位出 錢出力。而程宗揚也不負眾望,不僅當初承諾過的廢止算緡令做到了,甚至連他 們想都沒想過的廢除商人賤籍,將商賈列為良家也做到了。 漢國抑商已久,好不容易出來一個能為商人出頭的功臣,商賈們無不歡欣雀 躍,把這位炙手可熱的新封諸侯視為領(lǐng)頭人。聽聞程侯大婚,原本就有利益往來 的商賈自然不甘人后,那些當初沒有趕上雪中送炭的,眼下的錦上添花機會可萬 萬不能錯過。程鄭出面放出消息,商賈們一呼百應(yīng),爭相效力。 最賣力還是云氏,云家當初盤出產(chǎn)業(yè),一堆掌柜、執(zhí)事都聚在云氏在城外的 別院中,城中打得天翻地覆,他們則幸運地避開戰(zhàn)亂,毫發(fā)無傷。眼下給自己家 里辦事,又有云蒼峰親自坐鎮(zhèn),這些賦閑的掌柜、執(zhí)事們悉數(shù)上陣,各自分派活 計,全力cao持婚事。 有這么多人情練達的熟手相助,以秦檜的能力,自然是諸事順遂。他笑道: 「紫姑娘已經(jīng)前往主公的新邸,主公此時若有閑暇,不妨一去?!?/br> 程宗揚被他說得心動,「走!去看看?!?/br> 第六章 完璧堪憐 半個時辰之后,一行車馬便來到襄城君府——如今已經(jīng)是自家的產(chǎn)業(yè),舞陽 侯府。 秦檜辦事利落,短短數(shù)日間,便招募好人手,一邊清理舊日主人的痕跡,一 邊張燈結(jié)彩,張羅各項迎親的布置。從正門到主殿的道路上,數(shù)以百計的工匠、 雜役往來奔走,將帶有「襄城君 孫」字樣的燈籠、匾額等物,全數(shù)取下,更換 為剛趕制出來的「舞陽侯 程」。 正廳前用巨大的楠竹搭起喜棚,四周張掛彩縵,沿途布設(shè)著鮮紅的錦幛,兩 側(cè)擺放著一人多高的銀燈、熏爐,連樹上也纏滿各色絲帛,營造出喜氣洋洋,普 天同慶,豪奢鋪張的熱鬧景象。 「原有的仆役我留了一批忠厚可用的,在府中處理雜事。其他俱已遷往對面 的襄邑侯府,因喜期在即,為免生事,暫未遣散。」 「這邊是女賓所在,專設(shè)有盥洗室、凈室和湯室。」 「筵席的安排,外面分為六處,爵、職、武將、文士、商賈、還有市井間的 布衣,各用錦障隔開。另有兩處備用。自家人分為兩處,自家兄弟的筵席設(shè)在后 廂房,另一處是主公的家眷,設(shè)在內(nèi)院。另外在街巷中設(shè)了流水席,不拘生疏遠 近,盡可入席……」 秦檜一邊走一邊解說,一邊還要處置各項瑣事。各色人等絡(luò)繹不絕地趕來, 或是回話,或是問事。虧得jian臣兄才干優(yōu)長,某事某物的所在、數(shù)量、找誰交接 洽談,無不爛熟于心,每每三言兩語就處置停當,應(yīng)付得游刃有余。 「正廳左右兩側(cè),我準備擺放兩株三丈高的燈樹,枝條綴滿金銖。」 程宗揚仰頭看著原本就富麗堂皇的主殿,想了想那金光耀眼的畫面,一絲尷 尬油然而生,「這也太俗氣了吧?」 秦檜道:「還有什么能比金銖更能彰顯實力的?」 程宗揚還是覺得有些太張揚了,「會不會太暴發(fā)戶?」 程鄭正在府中,此時匆匆趕來,聞言笑道:「若是把永安宮的金鳳搬來,倒 是不俗?!?/br> 「大哥也來開我玩笑。那就太囂張了。我可不想被人當成第二個呂冀?!钩?/br> 宗揚看了孫壽一眼,「你說是吧?」 孫壽作為府邸的原主,也被遣來幫忙,她戴著面紗,免得被人認出身份,回 話道:「主子英明果毅,豈是呂逆那種鄙夫可比?」 程宗揚隔著面紗在她臉上捏了一把,「還挺會說話。金樹就金樹吧。雖然俗 氣了些,好歹讓人知道我不差錢?!?/br> 程鄭道:「我那邊還有些上好的沉香,一會兒讓人送來?!?/br> 「勞煩大哥了?!?/br> 程鄭一臉嚴肅地說道:「身為主公家臣,自當效力?!?/br> 「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賞大哥點什么?」 秦檜正容道:「襄邑侯府那班歌姬就不錯。」 「使不得!使不得!」程鄭連連擺手,「老朽可經(jīng)不得這調(diào)調(diào)?!?/br> 「拉倒吧,」程宗揚道:「咱們頭回見面的時候,你也沒閑著啊?!?/br> 三人說笑幾句,程鄭道:「兩府仆役極多,將來如何處置,還得你拿個章程 出來?!?/br> 程宗揚想了想,「我原本想著一并遣散了事,但大哥專門把這事提出來,看 來我想的簡單了。不知有什么緣故?」 「一來是那些死士。呂冀伏誅之后,他門下豢養(yǎng)的死士或死或逃,頗有些漏 網(wǎng)之魚。其中若是出幾個鋌而走險的刺客,不能不防。二來是呂氏仆役。那幫仆 役昔日奔走公卿之門,往來諸侯之間,雖是仆從,也不可小覷?!?/br> 「那些狗仗人勢的家伙,打發(fā)了就是。讓他們回家吃自己得了?!?/br> 「此等小人,成事或有不足,敗事尚且有余?!?/br> 程宗揚聽明白了,程鄭原本也在呂氏門下混過,對這些仆役慣用的伎倆并不 生疏。自己隨手遣散,很可能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三來,兩府童仆數(shù)千,全數(shù)驅(qū)散,往后的生計也是難事。眼下我跟會之商 量,暫時收容,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這樣吧,告訴他們,愿意走的,一律發(fā)遣散費。每人 的基數(shù)為半年的薪俸,另外根據(jù)在府中勞役年限,每年加發(fā)一月。」 這是現(xiàn)代資方解雇勞工的慣例,但放在六朝,可是罕見的仁德之舉。他說的 簡單,程鄭卻是越想越覺得高明,感嘆道:「賢弟思慮周全,更難得的是這份仁 者之心,愚兄佩服之至?!?/br> 秦檜道:「不愿意走的呢?」 「先查一下,沒劣跡的不妨留下來。無論是此地,還是七里坊,將來都需要 人手,盡可安置。有劣跡的一律遣散,絕不收留。至于那些為非作歹,甚至夠得 上犯罪的,全交給董司隸處置?!钩套趽P冷笑道:「我處死了呂冀,也不在乎再 處死幾個不開眼的刁仆?!?/br> 聽到主公并不是一味仁慈,毫無原則地向呂氏舊仆示好,秦檜才放下心來, 撫手道:「剛?cè)岵?,此舉大善?!?/br> 「還有?!钩套趽P道:「宅子有一處就行。對面的襄邑侯府,你們替我辭了 吧,免得太招搖?!?/br> 秦檜聞言應(yīng)下。 過了正殿,一條青石板路通往左右?guī)?,中間一道粉墻便是內(nèi)院所在。 秦檜與程鄭同時止步。秦檜說道:「兩邊的廂房有星月湖大營的兄弟們和劉 詔、老敖等人值守。內(nèi)院只有家眷可入。」 程宗揚笑道:「這還用避嫌?」 秦檜壓低聲音,「義姁和那位,在里面?!?/br> 程宗揚明白過來。內(nèi)院還藏著友通期。友通期懷著劉驁的遺腹子,雖然劉驁 血脈可疑,但此事關(guān)乎天家顏面,絕不會公開,因此友通期懷胎的消息也必須隱 瞞下來,不然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你們?nèi)ッΠ?。我去院子里看看。?/br> *** ?。 。 。?/br> 除了明顯的標志被摘下之外,內(nèi)院大致保持了原貌。相比前殿建筑的嚴整劃 一,內(nèi)院的建筑更加自如一些,樓閣依照地勢鋪陳開來,館臺參差,錯落有致。 院中遍植花木,景物幽深。 不過程宗揚知道,這些參差錯落的布置,不僅是為了居住方便,更是為了掩 藏真正的內(nèi)宅。 孫壽引路,帶著主人來到設(shè)置隱秘的奧室。那條自己走過的暗道仍是往日的 模樣,不過身處其中,心情卻與當日有著天壤之別。那時自己還是一個初到洛都 的小卒子,在襄城君這種聲勢煊赫的權(quán)貴面前,淼小得就像螻蟻一樣。 然而轉(zhuǎn)瞬之間,局勢天翻地覆。自己一躍成為擁立天子的大功臣,皇后的主 心骨,擁有實封的舞陽侯。不僅這座宅邸成為自己的私人產(chǎn)業(yè),連這座宅邸昔日 高高在上的尊貴女主人,也不得不隱姓埋名,淪為自己的私奴。 穿過暗道,便是別有洞天的內(nèi)宅。孫壽建造府邸時,正值呂氏權(quán)傾朝野,聲 勢最盛的時候,整座府邸不惜工本,一草一木都費盡心機,比如這處只有通過暗 道才能進入的內(nèi)宅,就是一處極為隱秘的園中之園。 踏進內(nèi)宅,彷佛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外界工匠們施工時嘈雜的聲響完 全被隔絕開來,周圍一片靜謐,甚至能聽到雪花飄落的聲音——洛都的冰雪已經(jīng) 融化大半,此處卻還保持著最初的雪景。幾株傲雪寒梅迎風而立,沾在蕊上的細 雪飄落下來,傳來一絲幽澹的香氣。 穿過回廊,面前是一座精巧的兩層暖閣。朱紅色的閣門洞開,閣內(nèi)樹著一面 巨大的七寶屏風,兩旁擺著高大的熏爐,屏風前面的階陛上擺著一張錦榻,眼下 榻上空無一人,倒是屏風后面?zhèn)鱽黻囮囆β暋?/br> 程宗揚繞過屏風,只見里面花枝招展,罌粟女、蛇夫人、阮香琳、卓云君、 何漪蓮、尹馥蘭……諸女聚在一處,不時發(fā)出歡笑,一片鶯聲燕語。 「都在這兒呢?!钩套趽P走過去,「樂什么呢?」 「奴婢見過主子?!?/br> 眾女紛紛俯身施禮,露出中間一個香艷的美人兒。大冷的天,她卻只披了一 襲輕紗,雪膚花貌,體態(tài)妖嬈,程宗揚看著似乎有點眼熟,可一下子竟然沒認出 來。 「新來的?」程宗揚很是納悶,這些賤奴竟然會主動招人進來? 蛇夫人掄起竹鞭,朝那美人兒臀上抽了一記,訓斥道:「還愣著干嘛?」 那美人兒俯身跪下,媚聲道:「賤奴情兒,叩見老爺。」 「你是……胡情?」這賤人怎么又換了張臉? 何漪蓮笑道:「我們閑著沒事,想看看情奴的幻術(shù),才把她叫來,讓她幻化 形貌。好了,變回來吧?!?/br> 胡情直起腰,再抬起臉時,已經(jīng)回復了本來的相貌。 程宗揚失笑道:「你們還真是閑的?!?/br> 蛇夫人慫恿道:「不若老爺今晚就收用了她吧。這賤婢還是處子呢,雖然是 個不濟事的狐女,好歹也能消遣一番?!?/br> 胡情露出一個妖冶狐媚的笑容,只是眼底的畏懼,暴露出她的膽戰(zhàn)心驚。身 為狐族女子,她的元紅也許能瞞過別人,可絕對瞞不過面前的主人。 狐女無法用作鼎爐,采了她的元紅也無助于丹田的異狀。倒是那個溫柔謙恭 的小美人兒還須得自己疼愛。程宗揚看了一圈,「合德呢?」 罌粟女道:「她和驚理在宮里,陪皇后娘娘呢?!?/br> 她們姊妹在一起,想必會說一些私密的話語。想到合德訴說時嬌羞的神態(tài), 程宗揚心頭一陣蕩漾。他趕緊收斂心神,「大小姐呢?」 何漪蓮笑道:「主子怕是忘了,明日迎親,大小姐趕回云府去了?!?/br> 程宗揚拍了拍額頭,「你們紫mama呢?」 阮香琳道:「紫姊姊在后面。相公,奴家陪你過去?!?/br> 出了暖閣的后門,是一道沿湖的回廊。盡頭一座廊橋跨過結(jié)著薄冰的湖水, 通向湖中一座小島。島上矗立著一幢臨水而建的兩層小樓??鋸埖氖沁@道并沒有 多大用處的廊橋,竟然與回廊一起建成復道,上下兩層,分別連著暖閣和小樓的 二樓。下面一層是能觀賞風景的長廊,上面一層則是精致的廂房式樣,使得暖閣 與小樓隔水相望,各自獨立,同時又聯(lián)為一個整體。 夜色漸深,一鉤冷月映在冰面上,凄清的月光寒意徹骨。阮香琳本來想說些 什么,看到如此月色,卻彷佛觸動心事,有些失神。 「在想什么?」 阮香琳慌忙道:「沒什么。」她掩飾地扶了扶鬢側(cè),露出一個笑容。 「她們是不是又招惹你了?」 阮香琳唇角含笑,眼角卻禁不住發(fā)紅。過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奴家以前 想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心氣頗高,嫁了那樣丈夫,總覺得明珠暗投。后來從了公 子,才知道天下之大,奴家原只是井底一只小蛙兒……」 「相公身邊那些女子,不光比奴家美貌,比奴家年輕,修為還比奴家好,甚 至連身份奴家也比不過……」阮香琳說著淌下淚珠,她一邊拭淚,一邊哽咽道: 「她們說奴家是殘花敗柳,奴家本來氣得要死,可仔細想想,也怨不得她們看不 起奴家。奴家沒讓相公開苞,偏還做了妾室,本就是奴家高攀了……」 「胡扯什么呢?」程宗揚道:「你是殘花敗柳,那幫賤奴算什么?哪個賤婢 敢這么說,你就啐她!大膽點,別虛!有我給你撐腰,你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钩套趽P摸著下巴尋思道:「說起來好幾天都沒和你歡好 了,瞧你哭得跟花貓似的。去收拾收拾,一會兒過來,好好讓老爺爽一下?!?/br> 阮香琳破涕為笑,嬌聲道:「是?!?/br> 撩起門口的輕紗,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樓中一廳兩廂,東側(cè)的廂房珠 簾卷起,友通期躺在錦榻上,身上蓋著一條輕云般的絨毯。她臉色雪白,秀發(fā)散 在枕上,像具木偶般一動不動。 榻旁放著一只丹爐,爐中藥香四溢,帶來融融暖意。小紫坐在一邊,正在看 義姁研磨藥物。見程宗揚進來,她豎起手指,輕輕的「噓」了一聲。 程宗揚老實閉上嘴巴,在小紫身旁坐下,先提起雪雪的耳朵扔到一邊,然后 拉住小紫微涼的小手,合在掌心里。 義姁研磨藥物,一磨就用了小半個時辰。好不容易等她研磨好,將藥材投入 丹爐,程宗揚才開口問道:「怎么樣?」 義姁冷著臉道:「脈象已經(jīng)穩(wěn)住了?!?/br> 程宗揚一陣火大,「你一個拿來送人的禮物,擺這臉色給誰看呢?笑著給我 說一遍!」 義姁怔了怔,然后擠出笑容,「回主子,期夫人的脈象已經(jīng)穩(wěn)住了……」 「行了?!钩套趽P打斷她,一邊得意地朝小紫擠了擠眼睛。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耳朵,「她這會兒應(yīng)該能聽見了。程頭兒,你 最好說點好聽的?!?/br> 友通期六識被禁,即使能聽到,也只是恢復了一個并沒有什么卵用的聽覺。 不過能解開禁制,總是個好消息,說明義姁沒有胡吹大氣,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程宗揚傾了傾身子,對友通期道:「你能聽見嗎?」 剛說完,程宗揚就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太蠢了。他拿起小紫的小手,在自己額頭上 拍了一記,然后道:「我來說,你安心聽著就好。有兩個好消息,個呢,暗 害你的呂冀,已經(jīng)被我們干掉了,而且還死得挺慘!第二個也是好消息——」 他停頓了一下,然后微笑道:「你肚子里有寶寶啦。雖然還不知道是男孩還 是女孩,但一定會和你一樣漂亮……」 友通期靜靜躺在榻上,連睫毛也沒有一絲顫動,眼角卻忽然滾出一滴淚珠。 程宗揚與小紫對視一眼,盡量放緩口氣,微笑道:「你現(xiàn)在是被呂翼那狗賊 下了毒,身體暫時不能動。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有辦法給你治療。只需要一點點 時間,你就能恢復健康……」 友通期眼角的淚珠越來越多。小紫道:「一直哭的話,對寶寶不好呢?!?/br> 少女眼角的淚水奇跡般的停了下來。小紫拿起巾帕,幫她拭去淚水,然后笑 道:「看來不僅是耳識,連意識也恢復了。光明觀堂好厲害呢?!?/br> 義姁低下頭,打開丹爐,一股熱氣升騰而起。她將藥汁斟到一只尖長口的銀 壺里,然后搖了一下鈴鐺。 一個女子悄然進來,捧起銀壺,放在一只盛滿清水的銅盆里,小心給藥汁降 溫。 「她怎么在這兒?」 「因為她最聽話啊?!?/br> 「她?」程宗揚一臉「你在說笑」的表情。 那個像小丫鬟一樣的女子正是成光。她身為諸侯太子妃,卻慫恿劉建作亂, 反叛漢國;作為黑魔海的御姬奴,又與晴州商會勾結(jié),背叛主人,活脫脫一個三 姓家奴。 不過反過來說,她被漢國朝廷列為逆黨,又被黑魔海所不容,連晴州商會也 在事敗之后將她棄若敝屣,可以說舉世皆敵,比孫壽還慘。只有委身為奴,才有 一條活路,由不得她不乖乖聽話。 程宗揚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小紫敢讓這個劣跡斑斑,沒有半點信義可言的 御姬奴在身邊伺候,還是有些大膽了。 成光倒是很聽話,她涼好藥汁,然后乖巧地捧起來,遞給義姁。義姁托起友 期通的玉頸,然后將銀壺尖長的口器插到友通期口中,將藥汁灌入她腹內(nèi)。 「這也太粗暴了吧?都不提個醒?」 「她身識還沒有恢復呢。什么知覺都沒有,提醒也沒有用?!?/br> 程宗揚摸了摸鼻子,「這是什么藥?」 小紫道:「安胎的?!顾龑Τ晒獾溃骸甘O碌慕o對面送去。」 「對面是誰?」 小紫道:「凝奴啊?!?/br> 程宗揚大吃一驚,「她懷孕了?」 「沒有啦?!?/br> 「沒懷孕喝什么安胎藥?」 「熬得藥多了,倒掉太浪費,讓她喝點好了?!?/br> 程宗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有點不放心,起身去對面的廂房看了看。 阮香凝的修為連平常都算不上,偏又習的瞑寂術(shù),對精神損耗極大,身體向 來柔弱。在與董卓軍的交戰(zhàn)中受傷,到現(xiàn)在都未能恢復。哪像自己,短短半天時 間,胸口被銀簪劃出的傷口已經(jīng)癒合,連肩后的劍傷也好了大半。 阮香凝留在宮里,傷勢一直沒有起色。義姁在治療外傷上面頗有一手,因此 將她一并送來,由義姁診治。 等義姁給友通期灌完藥,小紫攬起雪雪,走到對面的廂房。卻見程宗揚正摟 著阮香凝,兩人唇舌相接,親吻得如膠似漆。 小紫笑吟吟看著,一邊伸出手指在俏臉上刮著羞他。 程宗揚松開嘴巴,一臉鄭重地說道:「好些了嗎?」 阮香凝紅著臉搖搖頭。 「一點效果都沒有嗎?要不我給你補點陽氣?」 看到阮香凝虛弱的樣子,程宗揚終于還是忍住,沒有下手,「算了。你再養(yǎng) 幾天吧?!?/br> 阮香凝垂下眼睛,柔聲應(yīng)是。 「大笨瓜?!?/br> 程宗揚嫌樓內(nèi)藥味太大,拉著小紫沿著湖岸漫步,他辯解道:「我的生死根 以前很厲害,能把死氣轉(zhuǎn)為生機,還散的到處都是,你月霜姊姊就是被我給治好 的。凝奴也太沒用了,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br> 「因為你把生機轉(zhuǎn)為真元了啊。這要還是散的到處都是,你可就一點都留不 住了。」 「可不是嗎!」程宗揚一拍大腿,「你要不說我差點兒都忘了。這回吸收的 死氣太多,到現(xiàn)在還有好多雜氣沒有清理乾凈。剛才真要那什么了,說不定凝奴 不但沒治好,反而傷上加傷?!?/br> 「你就是想親她?!?/br> 程宗揚笑道:「那我也親你好了。」 「不要!」 兩人笑鬧一會兒,程宗揚道:「那誰……咳,留下的信,還有東西……」 沒程宗揚說完,小紫便道:「不看。沒興趣?!?/br> 程宗揚有些訕訕的,同時還有些心酸。說來自家的鳥人岳父還真不是對女兒 不聞不問的人渣父親,他在太泉留下的遺物里面,對幾個女兒也頗為上心。問題 他壓根兒就不知道小紫的存在,越是對其他女兒上心,就越顯得小紫這個不存在 的女兒多余。 「這本功法你幫我拿著。太厚了。」程宗揚把那本武穆秘籍交給小紫,「有 空你幫我看一眼,說不定能找到那誰的墳,把他挖出來鞭尸呢?!?/br> 小紫拍了拍雪雪,小賤狗張口把秘籍吞了下去。 程宗揚忽然停住腳步。湖邊一塊石上,坐著一名黑衣云髻的女子,她一手探 入湖中,正在結(jié)著薄冰的湖水里洗著什么。 程宗揚走過去,臉色不善地說道:「干嘛呢?」 呂雉提起濕淋淋的衣袖,將一只陶罐放在旁邊,然后兩手指尖相對,按在石 上,俯身將額頭貼在手背上,安靜地施了一禮。 那只陶罐里面原本盛放著她丈夫的骨殖,不過此時被洗得乾乾凈凈,本來就 不多的骨灰連個渣都沒剩下來。 「你這是……把你老公喂魚了?」程宗揚道:「多大的仇???」 劉奭那個倒霉鬼都死多少年了?還是死在她手里的。有多大的怨氣也早該化 解了。結(jié)果連點骨灰都灑了喂魚。她這心腸未免太狠毒了。 呂雉澹澹道:「主人婚期將近,不祥之物,留之不吉?!?/br> 「說得挺好聽……」程宗揚打量著她,「可我怎么總有點不信呢?你一個太 后,還真愿意給我當奴婢?」 呂雉沉默半晌,良久吐出一個字,「是。」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我還是有點不信。」 「舍弟生死,呂氏存亡,盡在主人手中?!箙物舻溃骸概疽蝗说臉s辱,又 何足掛齒?」 小紫笑道:「既然這樣,今晚讓程頭兒給你開苞好了?!?/br> 呂雉一直舉止自若,聽到這句話,卻是身體一僵,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太后娘娘殺伐果決,怎么輪到自己開苞就嚇成這樣? 不就是后庭嗎?習慣了就好?!?/br> 呂雉渾身都顫抖起來,神情間充滿了強烈的羞恥,無比的憤恨,還有永遠無 法擺脫的屈辱…… . (全拼). 記住發(fā)郵件到. 「她是怎么了?」 小紫挑起唇角,輕笑道:「人家也是剛知道,這位秉政多年的太后娘娘,居 然還是處子呢。」 *** ?。 。 。?/br> 小樓的二層是兩間連在一起的寢室,窗上鑲著澹綠色的玻璃,地板上鋪著猩 紅的地毯。室內(nèi)掛著一道丈許高的帷幕,上面繪制著踏云而行的仙人,cao蛇執(zhí)斧 的力士,群山聳翠,險川飛瀑,令人猶如身臨其境。程宗揚坐在幕前一塊白狐座 墊上,目光森然。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一個體態(tài)妖嬈的美婦跪在他面前,眉眼含笑,面帶媚意,身子卻禁不住微微 戰(zhàn)栗。 呂雉仍是處子的隱秘是胡情交待的,程宗揚怎么都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種違背 常識的奇葩事。他一手憑在幾上,「你家太后有點過于激動,差點兒連舌頭都咬 斷了。她一個太后,居然還是處女——你們在玩什么呢?」 聽說呂雉還是處子,程宗揚反應(yīng),就是胡情幻化成呂雉的外表,利用狐 族女子隱藏元紅的天賦,騙過那個倒霉的天子。但事實證明,他遠遠低估了深宮 掖庭之間的奇葩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