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第十八集 圖窮匕見 第三章 蠅營狗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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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蠅營狗茍2020年6月8日程宗揚獵豹般闖進內(nèi)宅,縱身躍上二樓,破窗而入。只見趙飛燕、趙合德、孫暖、孫壽、成光、尹馥蘭齊齊仰首,望著梁上,臉上表情說不出的微妙。 程宗揚抬起頭,一個穿著黑衣的蒙面人騎在梁上,正努力擺弄那只狂響的電鈴。 刺耳的鈴聲不住響起,電鈴中間一盞紅燈飛快地閃爍著,中間還夾雜著幾聲尖叫:“警報!警報!”電鈴也用的無線輸電技術(shù),那黑衣人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電線、開關(guān)之類的東西,最后氣惱地大罵一聲,“媽的!”然后一拳揮出。 “呯”的一聲,電鈴被一拳砸扁,零件飛迸而出。 “讓你再叫!”黑衣人從梁上躍下,拿著那只電鈴喝道:“誰干的!咹!”眾女連忙搖頭。 黑衣人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怎么還在響?”程宗揚黑著臉道:“前面還有一只呢?!焙谝氯税央娾弫G給他,“什么破東西,吵死了。趕緊關(guān)掉!”“你什么意思?偷偷摸摸地鉆到我家里,干嘛呢?”黑衣人雙手叉腰,厲聲道:“我來查房不行???”“天剛黑你查個鳥房?。 薄昂吆?,誰知道你有沒有背著我溜出去鬼混?說!你剛才去哪兒了?是不是去偷人了?”程宗揚無奈道:“你管得太寬了吧?”“那當然!本公主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程宗揚扶住額頭。還能說啥?她高興就好吧。 “程頭兒!”吳三桂在外面叫道:“出了什么事?”“沒事兒,警報器被一只瞎眼的老鼠撞到了。前面的復一下位?!睏钣癍h(huán)粉面含霜,“你才是瞎眼的老鼠!”“得,你說是就是?!背套趽P扶住趙飛燕,“嚇到你沒有?”趙飛燕輕笑道:“剛開始嚇了一跳。還好太真公主打跑了惡賊,救了我們這些人?!背套趽P看著楊玉環(huán),由衷佩服地說道:“這是你剛編的?真行啊你。”“一、二、三、四……”楊玉環(huán)煞有其事地數(shù)著人頭,然后長眉一挑,“不對!老女人呢!”孫壽怯生生道:“雉奴不舒服,在屋里休息。”“還敢裝?。咳〖曳▉?,我打死她!”成光道:“回公主,雉奴今天洗衣服,水太涼,有點兒受寒?!睏钣癍h(huán)頓時笑逐顏開,“這個好!這個好!高力士,回頭把本公主的衣服都拿來,讓她一塊兒洗了!洗完你檢查一遍,沒洗干凈的,抽她一頓鞭子,讓她重洗。洗干凈的都扔了?!背套趽P忍不住道:“扔了?”“萬一她給我下毒呢?反正本公主只穿新的,舊的就給她練手好了?!薄跋赐暝偃樱氵@不是折騰人嗎?”楊玉環(huán)左顧右盼,“咦?紫meimei呢?”真是轉(zhuǎn)移話題的高手,沒鋪沒墊的,就硬轉(zhuǎn)。 程宗揚給她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庭中。 “紫丫頭在晉級,”程宗揚低聲道:“驚理陪著,其他人都不知道。”楊玉環(huán)神情凝重起來,“晉級還是破境?”“哦,是入微突破到坐照境?!薄霸谀膬耗兀俊睏钣癍h(huán)說著往旁邊的地洞看去。 “去了城外?!薄盀槭裁床蝗ノ夷莾海俊睏钣癍h(huán)皺眉道:“我找人給她護法?!薄澳愠鸺乙稽c兒都不比我少。還是隱秘一些,不想驚動太多人?!薄澳阍趺床慌阒炕慕家巴?,萬一出事怎么辦?你個負心男!”“她閉關(guān)的地方別人進不去,回頭你就知道了。她說了十二個時辰,這會兒已經(jīng)差不多了?!睏钣癍h(huán)愕然道:“十二個時辰?這么快?”程宗揚怔了一下,“很快嗎?”楊玉環(huán)露出古怪的眼神,“程老爺,你都六級修為了,難道還不知道破境需要多長時間?筑基需要三個時辰,往后每次突破境界都要翻倍。紫meimei是入坐照境,所謂坐而忘機,觀照正理,這一關(guān)最是耗時費神。三十六個時辰都是快的,閉關(guān)五天五夜也不算多。你不會告訴我,你當初是睡著了,就那么水過來的,連時辰都沒記住吧?”我要是告訴你,我連十二個時辰都沒用,就是積累得太多,然后“咣”的一下突破了呢? “十二個時辰太快了嗎?”程宗揚不放心地問道:“你當時用了多久?”“哼哼哼哼,”楊玉環(huán)傲然道:“本公主當初只用了十五個時辰!堪稱天資縱橫,震古爍今!遠的不說,就長安城這地面,古往今來再沒有比本公主更牛逼的人物!”“你馬上就不是了?!薄白蟤eimei這么厲害?”“也就比我差一點點吧。”“天才程,要不咱們兩個打一架?”“要什么不?不要!”“來嘛,正好更新一下戰(zhàn)榜?!薄皠e跟我提戰(zhàn)榜!你要把內(nèi)宅打通關(guān)是怎么著?”“錯了,我要打兩遍!誰敢不服,上不封頂!打到服為止!”“別鬧了,今天外面多熱鬧,你怎么跑這兒來了?”“我找你過節(jié)不行啊?”“過毛節(jié),明天不才是上元嗎?”楊玉環(huán)白了他一眼,“明晚我要陪太皇太后去觀里祈福,哪兒有空過來?”楊玉環(huán)自己的太真道在曲江苑,所以把曲江苑搞得跟她家里似的。雖然她在紫云樓待得時候比在觀內(nèi)還多,但趕上道門最要緊的上元節(jié),好歹也要去作作樣子。 楊妞兒雖然說得挺合理,但程宗揚壓根兒不信,“你穿成這樣找我過節(jié)?”“你以為我這么閑嗎?”楊玉環(huán)義正辭嚴地說道:“找你有正事!”稀奇啊,楊妞兒居然會有正事?程宗揚打起精神,“什么事?”“蘭姑說,水香樓要改個名……哎,你別跑啊!”“我當多大的事呢!這叫什么正事?”“不許跑!”楊玉環(huán)拽住他的袖子,“咱們兩個的生意,憑什么讓我自己動腦筋?想讓我起名也成,先拿一萬金銖出來!”“你堂堂鎮(zhèn)國大長公主,有這么缺錢嗎?”“缺!就缺!”“張嘴就是一萬金銖,你怎么好意思?”楊玉環(huán)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問你要錢怎么了?不舍得給女人花錢的男人,那還叫男人嗎?給你個花錢的機會你都不珍惜!”“一萬金銖我扔水里還能聽個響呢。給你?連跳個舞都不肯!”楊玉環(huán)惱道:“一萬金銖就想看本公主跳舞?起碼一萬五!”“給你一萬五,你就給我跳?”“不就是光屁股跳舞嗎?”楊玉環(huán)拍著胸口道:“這么說吧,只要你出十萬金銖,本公主這會兒立馬躺平,你愛咋咋樣!隨便!”程宗揚看著她前凸后翹,豐腴誘人的身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 楊玉環(huán)掀開面紗一角,香舌在飽滿的紅唇上輕輕舔過,充滿誘惑地膩聲道:“十萬金銖哦?!背套趽P正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大門開啟的聲音,頓時心頭一喜,匆忙往前院走去,“不跟你說了!紫丫頭回來了!”楊玉環(huán)頓足道:“小氣鬼!摳門兒!不是男人!”程宗揚心情雀躍地出了垂花門,只見敖潤領(lǐng)著一個奴仆打扮的漢子進來。 “程頭兒,”敖潤道:“有人請你赴宴。”空歡喜一場,程宗揚壓住心下的失望,“是哪位?”“回君侯,”那奴仆大咧咧地施禮道:“太真公主命在下過來捎話,請君侯前往十六王宅的鎮(zhèn)國公主府赴宴?!背套趽P一怔,下意識地往后看去。 老敖也是人精,看到他背后的身影,微微吃了一驚,隨即不言聲地往后挪了一步,堵住那人的退路。 楊玉環(huán)緊追上來,這會兒從他身后露出戴著面紗的面孔,巧笑嫣然地說道:“原來是太真公主有請啊。勞煩尊駕回去說一聲,程侯府里有客人,今晚可能沒空呢。”那奴仆板著臉道:“這可是太真公主的意思。”程宗揚也回過味來,笑瞇瞇道:“閣下可能不知道,在我這兒,太真公主的名頭也不好使。”那奴仆語帶威脅地說道:“程侯遠來是客,可能不知道太真公主的名頭。長安城有名的惹不起,上至王侯,下至百姓,無不聞風喪膽!”“這么大的威風?”程宗揚猶豫道:“要不我去一趟?”“不許去!”楊玉環(huán)挽住他的手臂,嬌聲道:“今晚你要陪人家嘛?!背套趽P攤開手道:“這就沒辦法了。要不你跟公主說一聲,干脆來我這兒算了?”那奴仆一拱手,硬梆梆道:“太真公主的面子可不是誰都好下的。程侯好自為之!告辭!”說罷拂袖而去。 程宗揚與楊玉環(huán)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開口道:“長伯!”“高力士!”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盯住他!”然后兩人你瞪著我瞪你,都是一臉的沒好氣。 程宗揚道:“你干嘛踢我?”“什么叫我的名頭在這兒不好使?沒聽說我是長安城有名的惹不起嗎?”“搞清楚,你腳下站的這地方,屬于我舞陽侯國領(lǐng)土的延伸,唐律在這兒都不好使?!睏钣癍h(huán)花容失色,“什么意思?我在這兒不受法律保護的嗎?”“說對了,從這兒到法云尼寺,都歸我說了算。我的話就是王法!”楊玉環(huán)美目發(fā)亮,“那我以后逮到仇家,往你這兒一丟,豈不是打死都沒人管?”程宗揚嚇了一跳,“你可別胡來!”楊玉環(huán)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嬌聲道:“侯爺,收我做小吧!”“松手!”“不許跑!再跑我就給你來個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你臺詞搞反了吧!耍流氓啊你!”安興坊。凈住寺。 凈住寺雖然只是一座小寺,此時寺前也點了數(shù)十盞銀燈,幾名僧人敲著木魚趺坐誦經(jīng)。 寺后一間僧舍內(nèi),只點了一盞油燈,豆大的燈焰又小又暗,影影綽綽映出周圍一圈人影。 一名瘦小的漢子閃身入內(nèi),低聲道:“少主,那賊子不肯去?!睒窂挠栕蟊鄞蛑噹У踉陬i中,將右手的茶盞往地上一擲,惡狠狠咒罵了一聲,“混帳!廢物!”一名老者咳嗽了一聲,“樂少將軍何必心急,豈不聞好事多磨?”樂從訓惡聲惡氣地說道:“昔大主灶,這可都是你的主意,要把程賊引出來殺!結(jié)果呢?他連頭都不冒!我手下上百兒郎可是東奔西走,折騰了一天!”昔名博頭一縮,不再作聲。 一名商賈打扮的富態(tài)男子笑道:“樂少主息怒。那位程侯既然在城中,遲早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無非是早一日晚一日罷了。”“阿彌陀佛,李施主說得是?!币幻谝律说溃骸俺棠У渷y天下,為佛法所不容!我等齊心協(xié)力,定當斬妖除魔!”“得了吧,延真和尚?!币幻┲S衣的內(nèi)侍尖聲道:“這事兒是你們大慈恩寺挑的頭,結(jié)果窺基大師不出面也就罷了,特大師、觀海法師、凈念法師一個都不露頭。只來了兩名和尚,三名沙彌。不知道的,還當你們是來助拳的呢?!绷硪幻搜訚溃骸翱锕`會了。誅除妖魔,我十方叢林責無旁貸,只是今晚諸位大師都在做法事,為朝廷祈福,無暇分身?!薄鞍选笨镉油祥L聲音道:“說得咱家就跟多閑似的!要不是為你們這事,我今天早跟著干爹去給王樞密使送葬了,耽誤我多少營生!”那富態(tài)商賈笑道:“匡公公莫急,此番若是事成,公公耽誤差事的損失都包在我李宏身上!”匡佑眼中露出一絲貪婪,口中卻陰陽怪氣地說道:“李大東家身家豐厚,請來的這些高手聽說是花了重金,不過今晚怎么沒見到那位柴大俠???不會臨到事上就跑了吧?”李宏哈哈笑道:“匡公公說笑了。今晚有燈會,柴大俠被他那位夫人纏住,非要上街觀燈。不過都說好的,只要咱們這邊動手,他立刻趕來!”死肥豬!別讓人耍了就是好的??镉有南吕湫?,窺基大師找了這么個有錢的土財主來斬妖誅魔,分明是把他當成肥羊,自己不宰白不宰。 匡仲彈了彈衣袖,“咱家損失點沒什么,要是壞了公公的大事,可就萬死莫贖了——你懂吧?”“在下曉得!在下曉得!”話里話外敲打了幾句,匡佑暗自得意,扯著公鴨嗓子說道:“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那位柴夫人生得……嘿嘿,豐姿秾艷,難怪能迷住柴大俠。有道是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柴大俠進去可就難出來了?!弊袀鱽韼椎佬β暎詈曛划敍]聽出來他話中的揶揄,笑嘻嘻道:“無妨!我還請來了真正的涼州第一高手!涼州盟的盟主!周少主坐鎮(zhèn)!取那位程侯的首級,如探囊取物!”周飛目光淡定地掃過全場,淡淡道:“未來?!蔽裘┥钜詾槿?,點頭道:“擂臺還沒打完,如今便叫盟主是早了些?!毖诱婵戳伺赃吥俏荒橆a刀削般瘦長的年輕人一眼,說道:“聽聞涼州盟為了選盟主,擺下擂臺,周少主連戰(zhàn)連勝,從無敗績?”周飛摩挲著長槍,冷峻地點點頭。 座中響起一片贊許聲,紛紛夸贊周少主英雄了得! 匡佑笑道:“周少主好身手!哎,今晚怎么沒見尊夫人呢?”昔名博道:“少夫人還要cao持家事?!薄霸瓉砣绱??!笨镉有ξ溃骸皳?jù)說那位柴大俠的夫人以前是涼州第一美女,可周夫人的姿色,還在柴夫人之上。還有那位左護法,也頗有美色,這涼州盟可是美人兒窩??!嘿嘿……”匡佑尖笑幾聲,周圍人都不好接腔,他有些訕訕地給自己找了個臺階,“周少主是涼州第一高手,周夫人是涼州第一美女,英雄美人,果然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崩詈晷Φ溃骸翱锕f得好??!”接著他身后的眾人紛紛應(yīng)合,對著周飛好一通吹噓。 在場的各方勢力,以李宏這位富商花費重金邀來的人最多,除了周飛、昔名博,還有來自周族、劍宵門、青葉教的高手。 其次是田令孜的義子匡佑。神策軍的兵權(quán)在魚朝恩和仇士良兩人手中,不過田令孜掌管朝政,與朝廷管轄的各地節(jié)度使勾結(jié)極深。尤其是蜀中一帶,是他那位靠打馬球當上節(jié)度使的兄長掌管,專門派了一批軍將,供其調(diào)遣,號稱隨駕五都。這次匡佑從中挑了批好手,與李宏請來的人馬加在一起,占了在場人數(shù)的一多半。 但真正出動人手最多的,還是樂從訓的魏博牙兵。只不過樂從訓對那位舞陽程侯恨之銜骨,眾人商量設(shè)下圈套之后,便把手下的牙兵都派遣出去,主動在他的必經(jīng)之路上埋伏。 樂從訓心頭窩火,悔不該聽了昔大主灶的鬼話,說什么上元佳節(jié),程賊必定會帶姬妾出行游玩,為防止他游玩路線行人太多,難以下手,專門出主意,用申服君的名義將他引到鴻臚寺館的方向,最好是穿坊而過,趁萬人空巷的機會,在坊內(nèi)下手。而且還煞有其事地分析說,在興道坊最合適。 眾人信以為真,于是攛掇李宏這肥羊拿出重金,賄賂囊瓦,在申服君跟前說項,趁著上元節(jié)邀請程賊赴宴。囊瓦見錢眼開,自無不允。眾人連夜布置,搶先在鴻臚寺館附近的興道坊設(shè)伏,誰知程賊說先接到陳王李成美的邀請,把昭南人的邀約給婉拒了。 眾人一合計,十六王宅就十六宅!于是把埋伏的地點轉(zhuǎn)移到十六王宅方向的興寧坊。結(jié)果這一等又等了一上午,那程賊壓根兒就沒出門。 眾人都懷疑是不是被程賊給耍了,接著昔名博又宣稱收到一則隱秘消息,說程賊與涼州盟的人私下有勾結(jié),即將前往涼州盟的駐地。眾人打起精神,再一次改變方向,從興寧坊殺到城西埋伏。 事實證明,昔大主灶的密信就是個屁。一大幫人活活等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將黑,程府大門仍然緊閉,程賊蹤影皆無。 眾人昨晚開始忙碌,白白折騰了一天一夜,無不心浮氣躁,對那個自命謀主的昔大主灶更沒好臉色。 昔大主灶倒是毫不氣餒,立馬又謀劃了一個新方案:假借太真公主的名義把程賊騙出來!理由是姓程那賊子好色如狗,聽聞太真公主有請,必定色令智昏,有如燈蛾撲火,一去不返! 于是誅魔聯(lián)盟又從城西轉(zhuǎn)移到城北,這回也不去興寧坊了,選了更近的安興坊,重新安排設(shè)伏,一邊挑了個不怕死的,去程府下帖。 這會兒最后一招也落了個竹籃打水,等于一整天的奔波都成了白費力氣,樂從訓沒有當場罵娘已經(jīng)算給昔名博面子了。 匡佑打了個呵欠,起身道:“今兒個是沒戲了。咱家先走一步,大伙也都散了吧。走了!走了!”匡佑招呼隨駕五都的軍將離開,李宏追上來道:“辛苦匡公公了,寒舍就在左近,要不去寒舍坐坐?”說著往他手里塞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 匡佑眼睛一亮,口中假意推讓道:“天色已晚,怕是打攪了吧?”李宏笑道:“公公大駕光臨,小的歡喜還來不及!快請!”隨從牽過馬來,匡佑翻身上馬,打發(fā)隨駕五都自行回四方館,然后與李宏一路說笑著出了凈住寺。 昔名博跨上老驢,肅然道:“老夫早有預(yù)言,得長安者可得天下!如今少主的無敵之名已然傳揚出去,待拿下盟主之位,必定聲名遠播,天下震動!”周飛淡淡道:“名利不過身外之物,我遺憾的是未能與程賊交手,以我的大天龍大霸王之槍斬妖除魔!揭穿他外強中干的本來面目。”昔名博深以為然,“他不過是個坐享其成的紈绔之徒,徒有其表罷了,怎比得了少主人厚積薄發(fā),冠絕天下?”周飛冷哼一聲,一手握著長槍,一手提著韁繩,端坐在馬背上,腰背挺得筆直。 昔名博滿眼寵溺地看著他,捋須笑道:“今晚無事,又正值上元佳節(jié),少主何不與少夫人一同賞燈游玩?”周飛身體晃了一下,沉聲道:“先誅魔再說罷。”昔名博道:“誅魔雖是關(guān)乎天下的頭等大事,可也不能因公廢私,冷落了少夫人——老夫還等著抱抱小小主子呢?!敝茱w低下頭,匆忙打馬而行。 昔名博搖頭笑道:“都已經(jīng)成親的人了,還是這么面嫩……”樂從訓一腳將幾案踹翻,案上的油燈直飛出去,怒道:“十方叢林是什么意思?故意找些白癡來坑我們魏博牙兵?”延真與延濟交換了一個眼色,“實不相瞞,特大師對此也頗有微詞,但窺基大師執(zhí)意如此,我等只能遵奉窺基大師的法旨行事。”“呸!弁韓那家伙算什么東西!竟然也敢稱少主!”樂從訓恨聲道:“當日要不是他當先逃躥,我魏博牙兵虎狼之輩,怎會折損如此慘重!口口聲聲吹噓同階無敵,結(jié)果一招敗北,自不量力的東西!”延濟道:“周飛雖然不知天高地厚,但本事還是有的。不然也不會娶到黎門主那等人物。”樂從訓獰聲道:“當著你們的面我就直說了!待殺掉姓程的,我們聯(lián)手做掉周飛!他老婆歸我,其余的都歸你們?!薄鞍浲臃?,”延濟道:“若是之前倒也罷了,如今周飛半只腳已經(jīng)登上涼州盟盟主的位置,便是殺掉他,也不好對他的遺孀下手?!睒窂挠柹爝^頭,與延真和延濟抵在一處,低聲道:“那就找個機會,讓特大師渡化此女。不然……”樂從訓往椅中一靠,“我們魏博的兄北死傷眾多,對周飛滿腹怨氣,要是沒點好處,我可使不動他們。”延真與延濟交換了一個眼色,“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沒什么好只是的!就這么說定了!”“你們啊,恐怕還不知道?!笨镉訑[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嘴臉,“那個弁韓的家伙不曉事,早就得罪了義父大人。”李宏口氣中透出一絲緊張,“真的?”匡佑眼也不眨地說道:“我還能騙你?你想,我義父跟王樞密使一向不怎么對付,周飛呢,一直削尖了頭,走的王樞密使的路子,義父大人能高興嗎?”李宏恍然道:“多謝公公提醒!”“如今樞密院是我義父一個人說了算,他老人家要是不點頭,什么事都辦不下來。你們啊,早該走走義父大人的門路了?!薄叭舴强锕狳c,小人險些誤了大事!”李宏道:“依公公看,小的該如何補救?”“這事兒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匡佑壓低聲音道:“你呢,花倆錢,我呢,在義父大人面前美言幾句。找個合適的時候,讓周夫人去給義父陪個罪,這事兒就算成了?!崩詈甑溃骸笆裁磿r候合適?”“你是個聰明人,還要我說透?哪天晚上悄悄把人送來……咦?”匡佑正說著,突然大吃一驚,舌頭幾乎打結(jié),“仇……仇……仇公公……”身著紫袍的仇士良在一群內(nèi)侍簇擁下打馬而來,看到匡佑不由皺了皺眉頭,尖聲道:“明晚上元夜,圣上要在城樓與百姓同歡,宮里宮外都忙瘋了,你還有閑心在這兒瞎轉(zhuǎn)悠呢?怎么著?你爹不在,你們就放羊了?”匡佑趕緊跳下馬,垂手立在一邊,“回公公,侄兒是給義父辦點事,一會兒就回去?!碧锪钭文腔鞄た铀劳跏爻危€故意在王爺面前賊喊捉賊,仇士良這會兒看著那混帳的義子,眼睛里就跟扎了魚刺似的,直想往外滋血。 “不老實?!背鹗苛祭浜咭宦?,“揍他!”隨駕五都被打發(fā)回四方館,匡佑身邊連個幫腔的人都沒有,跑也不敢跑,趕緊跪下哭訴。 仇士良身后幾名內(nèi)侍如狼似虎地撲過去,把匡佑掀翻在地,抄起馬鞭、棍棒一通暴揍。 “著實打!”“好生打!”匡佑的哀嚎聲一聲接著一聲,聽著就過癮。仇士良出了口惡氣,回過頭打眼一看,“吔,這不是李宏嗎?正好要找你!給我過來!”李宏陪笑上前,“仇公公?!背鹗苛缄帎艕诺溃骸罢f吧,王樞密使在你那兒存了多少私房錢?”“這個……”“還跟我?;^!”仇士良從袖中抽出一張簽過花押的票據(jù),“看見沒?”李宏慌忙下跪,“哎喲,仇公公,是小的眼拙!”“得了,你李大善人也是長安城呼風喚雨的人物,用得著跟我低三下四?我也不蒙你,趕緊帶上錢銖,送到王爺府上,就當是你孝敬王爺?shù)摹!崩詈旮屑さ卣f道:“仇公公真是……善心人啊?!背鹗苛纪赃吰沉艘谎郏翱镉幽切∽硬坏氐?,離他遠點兒?!薄靶〉拿靼??!薄靶辛?,我一會兒還得入宮,就不請你到家里坐了。改天再聊?!崩詈旯Ь吹卣f道:“公公慢走?!钡瘸鹗苛甲哌h,匡佑才哭喪著臉爬起來,“他怎么跑這兒來了?”李宏道:“仇公公家就在前面?!薄霸瓉砣绱恕??你們是鄰居?我怎么聽說過?”李宏笑道:“寒舍不遠,就隔了四五個坊。來這邊呢,本來是想請公公在仇公公家門口上路,這下倒是省事了?!笨镉哟篌@失色,“你——”話未說完,嘴巴便被人捂住,接著他眼珠猛地鼓了出來,胸口露出一截雪亮的刀鋒。 一名漢子一手捂著匡佑的嘴巴,一手握著尖刀,望向李宏。 李宏點了點頭。 那漢子握住刀柄用力一擰,鮮血泉水般淌出。他摘下頭巾,露出一顆光頭,然后大喝道:“有刺客!”說著拔出尖刀,一刀斬在李宏的手臂上。 李宏負痛大叫,“救命啊!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