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cm的男生，只有一個酒窩，喜歡樂高和網(wǎng)球，早上能勉勉強強看到6塊腹肌，到了晚上就只剩4塊。他與自己在大學里相遇，成為戀人，畢業(yè)后去證券公司上班，然后在一個喝醉酒的晚上決定辭職創(chuàng)業(yè)。

    寫來寫去，寫的全是前任任毅的影子。

    喬琳難過了一下，隨后按著退回鍵，把敲出來的字一個一個地刪掉。

    她重新整理情緒。

    “178，rou乎乎的男孩，在學校里教書，穩(wěn)重安靜?！边@是最后的定稿。

    當晚八點，喬琳在大樓前面的廣場與陸?zhàn)堃娒?，胸有成竹地把這位名叫王樂天的“男友”介紹給陸?zhàn)垺?/br>
    這次陸?zhàn)垱]再質(zhì)疑，只是酸溜溜地說：“王樂天，名字還挺喜慶?！?/br>
    喬琳以為自己終于逃脫了循環(huán)，她壓抑住內(nèi)心的悸動，板著張臉，轉(zhuǎn)身就走，陸?zhàn)垍s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喬琳被他拽了個趔趄，回頭瞪向陸?zhàn)垼骸澳阍趺纯傁矚g抓別人的手?！?/br>
    陸?zhàn)堛读艘幌拢骸拔疫€抓誰了？”

    “不重要。”喬琳利落地甩開陸?zhàn)埖氖?，“你還要干嘛？”

    陸?zhàn)堈f：“我還有話沒說。”

    喬琳的心忽然緊張起來：“我都有男朋友了你還要說什么，尊重祝福嗎？”

    “說我喜歡你呀?！?/br>
    “哎！”喬琳像觸電一樣倒退一步，卻已經(jīng)晚了，“你你你怎么直接就開口啊，之前都有鋪墊的……”

    那股奇異的感覺再度襲來，陸?zhàn)埖拿婺恐饾u變得模糊，嘴卻仍舊沒聽：“我沒有插足你們關(guān)系的意思，但喜歡就是喜歡，即使不能在一起，也是喜歡，所以我還是要告訴你。”

    “你你你……你有病吧！”

    6點半的鬧鐘響起，喬琳回到自己的床上，滿臉愁容。

    又是7月5日。

    …………

    “名花有主”這條路并未走通，早點8點左右，喬琳滿臉憂愁地到達公司，面對重新變成一片空白的ppt，她是真的動了火氣，乒乒乓乓地敲了幾下鍵盤，孫易鑫推門進了辦公室。

    喬琳撥了撥亂掉的頭發(fā)，逐漸冷靜下來，她琢磨著陸?zhàn)堊蛲碚f的話：“喜歡就是喜歡，即使不能在一起，也是喜歡，所以我還是要告訴你?！?/br>
    所以，如果想在根源上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還是讓陸?zhàn)堊兊糜憛捵约骸?/br>
    這時身后傳來孫易鑫挪動椅子的聲音。

    喬琳回頭看了他一眼。

    讓人討厭自己，應(yīng)該沒有想象中的困難。

    然而接下來的幾次循環(huán)卻證明，這又只是喬琳的一廂情愿，至少讓陸?zhàn)堄憛捵约?，并沒有那么容易。

    喬琳對陸?zhàn)堈f：“我喜歡抽煙。”陸?zhàn)堈f，“我來公司兩年了，都沒見你抽過一根呀。對了，我今天在這兒等你是因為我想告訴你……”

    喬琳對陸?zhàn)堈f：“我喜歡喝酒。”陸?zhàn)堈f：“可以，你挑地方。對了，我今天在這兒等你是因為我想告訴你……”

    她對陸?zhàn)堈f：“我不喜歡小的?！标?zhàn)堈f：“放心，這個我還是很有信心的。我今天在這兒等你是因為我想告訴你……”

    喬琳說：“我欠了很多卡債?！标?zhàn)堈f：“沒關(guān)系，女孩子么，喜歡消費也不是什么大問題。我今天在這兒等你是因為我想告訴你……”

    喬琳說：“我家里……”

    等等！

    “我上次說的小，是指年齡！”

    “上次？”

    “啊，算了算了……”

    喬琳說她家里有個弟弟，說她是素食主義者，說她有紋身，說她討厭二次元，她說《流浪地球》真難看，花錢買主機游戲的都是憨批，喬琳基本是照著知乎搜索來的“男生討厭的女生特質(zhì)”一條條的、挨個兒說了一遍，可陸?zhàn)垍s像是一臺被輸入了特定程序的機器，每次對話的結(jié)束語都被設(shè)定成：

    “我今天在這兒等你，是因為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br>
    喬琳的倔脾氣上來，也不去想什么新的說辭了，接下來的數(shù)次循環(huán)，她也變成機器人，見到陸?zhàn)埦褪且痪洌骸拔也幌矚g小屁孩兒?！?/br>
    “我不喜歡小屁孩兒?！?/br>
    “我不喜歡小屁孩兒！”

    “我不喜歡小屁孩兒??！”

    “我不喜歡小屁孩兒！??！”

    這時就已經(jīng)不是為了解除循環(huán)了。單純是泄憤。

    喬琳一度以為自己要和陸?zhàn)堓^上個幾百回的勁兒，可下一次循環(huán)，早上起來她就覺得身體有些燥熱，鼻翼上還冒了一個紅包，摸上去針扎一樣的疼，起床去了衛(wèi)生間，才發(fā)現(xiàn)是例假來了。

    從衛(wèi)生間出來，喬琳和喬媽坐在一起吃餛飩。喬媽看她臉上長了個包，還伸手摸了一下，疼得喬琳倒吸口涼氣。

    “怎么長包了呀，沒休息好？”喬媽問她。

    喬琳說是來例假了，還嘀咕了一句，平時都是十幾號來，這回早了快一周。

    “就是累的?！眴虌屨f，“你天天這么加班，身體能不出問題嗎？你才多大呀，就月經(jīng)不調(diào)了?！?/br>
    喬琳說：“剛提前了一次，怎么就變成月經(jīng)不調(diào)了？”

    “第一次就是說明身體已經(jīng)開始向你求救了，可不能不重視，你最近少加點班吧，你看你臉上這個大紅包?！闭f著她就又伸手摸了一下喬琳臉上的包。疼得喬琳向后使勁，推著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尖利的響聲。

    喬媽輕輕地抽了一下喬琳的腿：“你輕點，樓下人都沒醒呢?！?/br>
    喬琳瞪大眼睛看她：“怎么是我的問題啊，我因為什么才往后退呀？你這怎么還惡人先告狀?。　?/br>
    她受不了老媽的嘮叨，三口兩口把餛飩吃完，就氣呼呼地走了。

    下了樓她才發(fā)現(xiàn)時間還早，最早的那輛公交她還不能坐，還要多等一輛，否則又要聽那個女大學生喊自己的錢包丟了。

    喬琳忽然愣了一下。

    “等等，我為什么來例假了？”

    她在公交站牌下茫然地站了一會兒，這才終于想通：

    時間正在循環(huán)?？伤龥]有。

    第7章 燈下黑

    忽然到來的例假又讓事態(tài)的嚴重性上升了一些。之前她還以為自己獲得了無限的時間，想花多久陸?zhàn)垜Y氣，就可以花多久，這時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浪費的居然是真實的壽命。

    也就是說，她是有可能在這反復循環(huán)的時間里獨自變老的，從年齡夠當陸?zhàn)埖膉iejie，變成能當陸?zhàn)埶龐尅?/br>
    更麻煩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該怎樣解除循環(huán)。

    這個7月5日，她坐在電腦前發(fā)了一上午的呆，雖然還是條件反射地阻止沈大海踢掉電源線，幫蔣婷婷應(yīng)付平臺的審核?？呻娔X上打開的ppt，她卻始終沒動，辦公室的同事逐漸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整個上午她都在盯著空白的ppt發(fā)呆。但也沒人真的上前來關(guān)心，問她究竟是怎么了，都是三三兩兩聚到一起，小聲討論。

    臨近中午的時候周主任突然殺回，抓到摸魚的孫易鑫。罵完孫易鑫，又慣例般地把喬琳叫去，聊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既無營養(yǎng)有無意義地家常。

    喬琳機械地應(yīng)付著她，直到周主任的微信響了，看過微信后，周主任才放走了喬琳。

    喬琳回到工位上，發(fā)現(xiàn)打開的ppt不知為何被最小化了，她也沒多想，甚至都沒再把ppt打開，就從“面對著空白的ppt發(fā)呆”，變成“桌面壁紙發(fā)呆?！?/br>
    中午喬琳沒去食堂吃飯，仍是坐在電腦前一臉憂愁地思考，可那個“龍場悟道”的時刻，她始終沒有等來。

    整整大半天，腦子里反反復復循環(huán)的，都是自己老死在七月五日里的慘狀。

    下午2點，沈大海走過來對喬琳說：

    “琳琳，我得請個假。孩子班主任又給我打電話了。你說我家那孩子，真是一點兒也不讓我省心，也不知道今天又在學校干什么了，班主任又讓我去學校一趟。我都成常客了。”

    喬琳有些恍惚，抬起頭麻木地應(yīng)了一聲，她沒聽到沈大海的話，但過去的經(jīng)驗還在，她知道沈大海是要早退了。

    一旁的孟茹姐搭上了腔兒：“老沈，你家孩子又被請家長啦，我怎么感覺你上周剛?cè)ミ^學校。這回又是因為什么呀？”

    “對呀，可不是么，再去兩回我都能辦個vip了。主要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老師電話里也沒細說，我現(xiàn)在都有種搖獎的心情，誰知道等著我的是什么啊，早戀還是打架？現(xiàn)在的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br>
    蔣婷婷也湊了過來：“你要是和打架比，那還是談戀愛好。校園時代的感情多美好啊?！?/br>
    “美好什么啊，都高二了，考不上好大學，誰和他談戀愛?！?/br>
    孟茹姐問沈大海：“海哥你是不是沒給班主任送禮呀，三天兩頭給你找茬?！?/br>
    “怎么沒送，六一兒童節(jié)我都送了2000的購物卡?！?/br>
    蔣婷婷一臉疑惑：“現(xiàn)在不是不讓送禮么？”

    孟姐白了她一眼：“你可得了吧。這個天真浪漫呀。都是嘴上說說，哪有真不收禮的。”

    沈大海說：“現(xiàn)在是真的不好送，我的禮就被退回過好幾回。沒招兒啊，不讓送也得硬送啊，這回我是買了一箱盲盒，說給孩子過節(jié)。購物卡我塞盲盒里了。"

    三人聊得有來有回，一直到沈大海拿起包走了，喬琳都沒說話。沈大海走后，辦公室重新安靜下來，喬琳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忽然被自己氣笑。

    不是氣沈大海都沒問自己給沒給假，而是氣自己居然陷入了思維定勢里——

    已知：陸?zhàn)堃幌掳嗑蜁霈F(xiàn)在編輯部的門口，看到喬琳沒走后，就會下樓在廣場上堵她。

    所以：無論喬琳做什么，都沒有辦法避開陸?zhàn)垺?/br>
    個屁。

    “我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會認為這是個無法逃脫的死局，實際上我明明……”

    我明明是可以早退的。

    “還真是燈下黑?！?/br>
    想通這些后，喬琳的心情變得輕松一些，距離下班只有兩小時，手頭的工作肯定是做不完了，她想著實在不行就明天早點兒起點早，早些時間來辦公室趕工，季度例會是在下午，這ppt她做了十幾遍了，估計幾個小時就能搞完。

    “還是逃脫循環(huán)比較重要。”她隨后就關(guān)閉掉了顯示器。

    從工位上起身時，喬琳還有些心虛，畢竟自打入職后，每晚她都是最后離開這間辦公室的人。

    好在屋內(nèi)的幾人全都低著頭各忙各的，根本沒人注意到她，喬琳干巴巴地站了一會兒，這才徑直走出辦公室，走出公司的大樓。

    …………

    下午三點的街面，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喬琳有些心慌，像是被冷不丁推入海里的劣質(zhì)帆船。她給老媽打了一個電話，想問她在做什么，卻無人接聽。

    喬琳想了一下，這個時候老媽應(yīng)該是去鄰居申阿姨她們家打麻將了。她不想打擾老媽難得的休息時間，也懶得走遠，就在公司對面的咖啡廳坐下。點好咖啡找好位置，她又開始后悔自己沒把筆記本帶來。

    “本來可以在這兒做ppt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