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還不錯，可這個款式你穿有點老了吧？”

    喬琳說：“不是我穿，是給你買的。去了趟大菜市?！?/br>
    喬媽如臨大敵，順手就把衣服往沙發(fā)上一扔：“你凈開玩笑，我都多大歲數(shù)了，還穿粉色。”

    “是桃粉色。”喬琳撿起衣服往她懷里塞，“試試，肯定可合適了。”

    喬媽欲迎還拒地拉扯一會兒，最后還是進屋換了長裙，她進屋的時候滿臉疑慮，出來的時候就全換成笑容：

    “你別說，我穿這顏色還真挺好看。”

    喬媽在客廳的穿衣鏡前轉(zhuǎn)了兩圈，隨后去問剛剛洗漱完畢的喬琳：“衣服是在大菜市買的呀？多少錢，你沒被坑吧？”

    喬琳的臉有些發(fā)紅：“220……”

    ——她實在沒有喬媽的手段，即使知道底價，還是被店家宰了一刀。喬琳心虛地強調(diào)：“原價1800呢。”

    “220。”喬媽摸摸衣服的料子，“嘖，有點貴了，我感覺也就值65?！?/br>
    關于這一點，喬琳實在沒辦法否認。

    喬媽把衣服換下，還不忘去問喬琳：“對啦，你還沒說今天樓下那個男生是誰呢？”

    喬琳回答就是普通的同事，卻被喬媽白了一眼。

    “你這一大早上又是化妝，又是換衣服的。還能是普通同事？“

    喬琳硬著頭皮說：“就是普通同事?；瘖y、挑衣服，都是為了表示禮貌?！?/br>
    “哎呀，那你這兩三年，一直也沒禮貌過呀?！眴虌屨f，“行吧，同事就同事。你倆白天干嘛去了？”

    “去泡……”喬琳心想可不能說是泡溫泉，要不然老媽又該多想了，正琢磨著該編個什么樣的謊話，握在手里的電話忽然震動起來——陸?zhàn)埌l(fā)過來一家法餐廳的定位。

    喬琳有些意外，心想不是說好只約一次會嗎？

    “既然說好是一次，那就不用再答應他了。”

    法餐……我好像還沒吃過著正經(jīng)的法餐呢。

    這時陸?zhàn)堄职l(fā)來一條消息：

    “明天我請陸楓吃飯，你要過來嗎？”。

    第34章 法餐

    “明天我請陸楓吃飯，你要過來嗎？”

    短信剛一發(fā)出，陸?zhàn)埦烷_始后悔，畢竟這天上午喬琳剛剛提起被李總打壓的事情，晚上自己就說要帶她去見老姐，意圖實在太過明顯，果然，他很快就收到喬琳的回復：

    “謝謝你，不過真的沒有這個必要?！?/br>
    陸?zhàn)埶伎家幌?，隨后還是決定不要強求。

    “那我就自己去唄?！?/br>
    他給jiejie陸楓打去電話，連著幾次都被按掉，第四還是第五次才終于接通。

    “你干什么！打打打打個沒完，拒接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嗎？拒絕就是在忙?！?/br>
    陸?zhàn)垎枺骸澳阍诿κ裁?？?/br>
    “刷劇……馬上就要揭露兇手了?！?/br>
    “我就知道?！标?zhàn)埜嬖V陸楓，明天自己要請她吃飯，陸楓的第一反應是：“我不去?！敝狸?zhàn)堖x了她最喜歡的法餐廳，她才勉強同意。

    餐館的名字叫“tournelle”，是家開了快二十年的老店，店主是個滿嘴福建口音的法國白人，十幾年前開店的外國人實在太少，大多都去教英語了，冷不丁見到一個老外開餐館，餐品好不好吃，正不正宗，其實也都沒什么所謂了。

    更何況店老板還是個會講故事的人，十多年前剛開店時，店主就是逢人必講，說他的父母在巴黎的蒙馬特爾經(jīng)營一家餐館，緊挨著梵高、高更他們經(jīng)常光顧的咖啡館，所以他背井離鄉(xiāng)，帶來的不僅有正宗的法國風味，還有穿越時間和空間的歷史與藝術。

    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陸?zhàn)埐艅偵铣踔?，正是好忽悠的年紀，聽完店主的講述多喝了好幾口洋蔥湯，等陸?zhàn)埬昙o大了些，才回過味來，心想這白皮這么多年，得禍禍了多少小姑娘啊。

    jiejie陸楓喜歡這家餐廳，其實也不是出于菜品的正宗，單純是因為兒時家里每逢喜事，父母都喜歡帶著她倆來這家店吃上一頓法餐，算是他們兒時美好記憶的一部分。

    陸?zhàn)垱]這么念舊，他反而挺煩這家餐廳的，一是因為這家店的菜品做得太過隨意，甚至一度瀕臨閉店，最后還是店主請回兩個中國人當廚子，菜品才變得精致又正宗，但這么一來，也就和兒時的味道沒什么關系了。二是因為大一那年暑假，陸?zhàn)埡妥约合矚g藝術也喜歡養(yǎng)兔子的室友一起去了趟巴黎，出于好奇和順路，他帶著室友去蒙馬特爾尋找老板口中的家族百年老店“tournelle”，兩人一路找到天黑，見到一座叫“tournelle”的橋，一條叫“tournelle”的街，就是沒有叫“tournelle”的餐館。

    白跑一趟不說，兩人還在紅磨坊附近被一個喝醉的酒鬼給打了，以至于每次想到兒時這家法餐廳，他也能同時想到那個“兩個小伙子愣是沒打過一個醉鬼”的屈辱夜晚。

    “行吧，為了喬琳，再去一次吧?！?/br>
    哎呀，那天都怪室友拖后腿。

    周日晚上，陸?zhàn)堥_車去到這家坐落在南山舊街的法餐老店，因為是自己做東，陸?zhàn)執(zhí)崆鞍雮€小時到達餐館，然后花了四十分鐘在附近找車位，好在……好在他姐也得找車位。

    他定的位置在餐廳前面的小院一角，挨著整家餐廳除了老板最有法國風味的東西——一棵將近三層樓高的梧桐樹。陸?zhàn)埪渥鶗r，正趕上大鼻子的老板坐在隔壁桌給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姑娘講著自己這家餐館的由來，陸?zhàn)埪犃艘粫?，十幾年的時間，老板干瘦了好幾圈，臉上的皮都開始變得松弛下墜，他的故事倒是愈發(fā)飽滿，講梵高的時候還特意提到鈴蘭咖啡館老板娘和梵高的情史，并且話里話外還在暗示老板娘和自己的家族有著不遠不近的血緣關系。

    陸?zhàn)堈谶@里糾結著要不要起身和老板對峙，把幾年前被醉漢暴揍的氣撒在他身上，jiejie陸楓就到了，她披了一件明顯是當做睡衣在穿的寬大到不合身的t恤，踩著拖鞋，和周圍的幾桌女生的精致穿搭格格不入。

    陸?zhàn)埧粗晾闲宦纷叩阶狼?，問她?/br>
    “你就穿這個開車嗎？”

    睡眼惺忪的陸楓指了指身后，一個熟悉的身影隨即走進餐館——是陸楓的青梅竹馬，也是陸?zhàn)堁壑械摹笆澜珥敿壧蚬贰标惼澍櫋?/br>
    “你怎么來了。”陸?zhàn)堃荒樝訔墶?/br>
    “我怎么來了？還不是你小子搶了我的檔期，我本來要帶你姐去新開的那家黑珍珠的?！标惼澍櫿f。

    陸楓打了哈欠：“東北菜的黑珍珠。也是夠神奇的了?！?/br>
    幾人坐到榕樹下的餐桌上，服務生遞來菜單時，陸?zhàn)堖€下意識地白了陳其鴻一眼——陳其鴻這小子，自小就喜歡和jiejie陸楓黏在一起，兩人初中、高中都是在同所學校，大學又都是在紐約讀的，也就一直沒斷掉聯(lián)系。畢業(yè)后兩人一起去投行干了兩年，又在同一個月辭職，雖然辭職后干的行當不同——老姐陸楓與人合伙開公司做手游，吃到一波行業(yè)紅利，陳其鴻則是干了兩年p2p，掙了不少喪良心的錢，又及時收手上岸——但這么多年，陳其鴻仍是沒改掉喜歡纏著陸楓的毛病，一到休息日就變著法兒地來找陸楓。

    陸?zhàn)垖﹃惼澍櫟挠^感奇差，主要原因其實有三點：

    一是因為陳其鴻搞p2p，掙喪良心的錢，雖然陳其鴻辯解說，他的本心只是想為小微企業(yè)服務，所以發(fā)現(xiàn)這個行業(yè)不大對頭后就立刻離開，但這種說辭陸?zhàn)堊匀皇遣恍拧?/br>
    二是因為陳其鴻總是一副“襯衫、腕表、背頭”的打扮，自以為像是“西裝暴徒”，實際上就跟著賣保險的差不多，看著就掉價。

    第三則是因為陳其鴻仗著比自己大上幾歲，小時候沒少彈陸?zhàn)埖哪X瓜崩，陸?zhàn)埵冀K認為自己的額頭有點扁，全是拜這小子所賜。

    至于陳其鴻討厭陸?zhàn)埖脑蛎础?/br>
    一是因為陸?zhàn)垥r常對陳其鴻說：“你就放棄吧，你和我姐都認識這么多年了，要是能談戀愛早就談了。”

    二是因為陸?zhàn)垥r常對陸楓說：“姐，你可千萬別和這人好，這人喪良心。”

    兩人多少有些水火不相容的意思，平日里只要一見面，基本都是不管不顧地互掐互懟。今天陸?zhàn)堄姓乱觯瑳]心情和陳其鴻吵架，他想著提前去堵陳其鴻的嘴，就把自己這份菜單朝他推了推：“你看看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請?！?/br>
    陳其鴻愣了一下：“你今天是有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想求你姐呀？對我都這么好，怎么的，你要買房?。俊?/br>
    陸?zhàn)堃幌伦泳腿滩蛔』饸猓骸皹芬獬跃统?，不吃拉倒。又沒人請你來?！?/br>
    陳其鴻點頭：“這才像你么，上來跟我獻殷勤，也太嚇人了。”他拿胳膊肘捅捅陸楓，“楓兒，你可要小心點，你弟弟這說不定是憋著什么壞呢?！?/br>
    “陳其鴻你嘴怎么碎，我對我姐能憋什么壞？你說你一天天，穿得跟個賣保險的客戶經(jīng)理似的，你也不覺得丟人?！?/br>
    “誰家客戶經(jīng)理穿得這么好，我這表好幾十萬呢?！?/br>
    “行，你高級，你是個對公客戶經(jīng)理?！?/br>
    陸楓“嘖”了一聲，她抬頭瞪了兩人一眼，陳其鴻和陸?zhàn)埦凸怨缘剜淞寺暋?/br>
    服務生過來給幾人點了菜。陸楓選了幾樣小時候常吃的菜品，陳其鴻則是點了個最貴的套餐。等到服務生走后，陸楓往椅子上一靠，朝對面的陸?zhàn)堈f：

    “說吧。今天這鴻門宴，是什么主題。”

    第35章 問題

    陸?zhàn)埜尚陕暎骸霸趺茨苷f是鴻門宴呢。弟弟請jiejie吃飯，非要有個目的嗎？”

    陳其鴻說：“那話怎么說的來的？無事不登三寶殿?！?/br>
    陸?zhàn)堃粨P眉：“怎么哪兒哪兒都有你？蹭飯的人能不能把嘴閉好?！?/br>
    陳其鴻說：“我不用你請，我自己付錢。我可以說話了嗎？”

    陸?zhàn)堈f：“付唄，付完你去隔壁桌坐。那兒沒人阻止你說話。待會兒老板還能過去給你講講他的家族歷史。”

    陸楓被他倆吵得頭疼：“要不還是我去隔壁桌吧，你們倆聊?！?/br>
    “別別……”陸?zhàn)埖闪岁惼澍櫼谎?，隨后裝模作樣地拍拍桌邊的榕樹，“姐，你還記得不，咱們第一次來這家店，坐的也是差不多的位置，都在這棵樹下，只不過那時候還都是小木桌呢。唉，主要咱爸現(xiàn)在吃不了油的，要不然應該把爸媽也叫來，估計他們也挺懷念這里的。”

    陸楓平靜地審視著他，沒有應聲。

    陸?zhàn)垞蠐媳亲樱骸鞍パ?，我記得小的時候你就喜歡吃他家的奶油青口貝，其實我聞不了那個味道，一聞就想吐，但我很愛jiejie呀，不想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吃不到你最喜歡的青口貝，所以我都是忍著，結果忍著忍著，還真就沒那么討厭青口貝的味道，哎呀，你今天點青口貝了么？”

    陸楓仍舊是沉默地看他。

    陸?zhàn)堈f：“應該是點了吧，待會兒問問服務生，要是沒點的話，趕緊補上，本來就是來懷念小時候的味道，可不能把最重要的青口貝忘了?！?/br>
    陸楓還是不說話，一旁的陳其鴻看到陸?zhàn)堄终~媚又尷尬的樣子，憋笑憋到快要岔氣。

    沒過一會兒，他們的前菜就到了，陸楓姐弟點的洋蔥湯，以及陳其鴻的毛豆湯，還有每人一例的香煎鴨胸，陸楓拿起勺子，去陳其鴻的碗里舀了半勺毛豆湯，咂摸咂摸滋味，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陸?zhàn)埾胫桃粫涸僬f忍一會兒再說，可才喝了兩口洋蔥湯，他就忍不住了：“姐，你不是讓我在公司里多看多學嗎？我最近和漫畫部的同事們聊的還行?！彼皖^喝了口湯，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誒，你知道漫畫事業(yè)部有個叫喬琳的員工么？”

    陸楓還是不理他，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你應該是認識，之前她參加內(nèi)部的晉升面試，你還是主面試官呢。我聽同事們說，這個叫喬琳的人，工作能力特別強，人也認真。她本來是要升任什么職位來的？”

    陸楓終于開口：“漫畫二組的主任吧，幻想組?！?/br>
    陸?zhàn)堻c頭：“對對，幻想組的主任，我聽說幻想組一直都沒人管，但我最近好像聽說她升職的事被否了呀。”

    陸楓抬頭看他：“有話直說?！?/br>
    “我沒什么話呀，我就隨便問問。”

    陸楓說：“面試通過了，但李波對喬琳升職的事還有顧慮，前幾天他找過我一次，說怕喬琳處理不好與下級的關系?！?/br>
    “哈哈?！币慌缘年惼澍櫤鋈恍α耍斑@是沒處理好和上級的關系吧。”

    陸?zhàn)埓袅艘幌?，連忙順著陳其鴻的話問他：“老陳，你覺得是上級在打壓喬琳，對不對？”

    “你們公司的事，別問我?！?/br>
    陸楓說：“就算是打壓，一個員工，和自己部門的一把手都處不好關系，也不太合適吧?！?/br>
    “也不一定是因為處不好關系才打壓她呀。”陸?zhàn)埻皽惲藴?，“我聽說李波不想讓喬琳升職的真正原因，其實……”

    他正說到關鍵的時刻，一旁的陳其鴻忍不住“嘿嘿嘿”地偷笑，

    陸?zhàn)埖闪怂谎郏骸澳阌衷谶@兒鬼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