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間，剩下的十畝地都撒上糞肥，之后這五個役人又挪去東南方向的耕地，幫應募士干活。

    下雨了，西北的雨絲又細又稀，雨下了一天，地里的土濕了半指深，再往下挖就是干土，之前澆的糞肥恰到好處的被雨水帶進土壤深處。

    隋玉站在地頭等趙西平回去，她往遠處望，下雨的天，遠處的地里還有役人干活。

    “在春耕結束之前，你不用再去給你堂兄送飯，接下來他們還要分散在各處幫忙犁地、撒種播種?！壁w西平說。

    “好，接下來我們也要忙了?！彼逵窀刈?，說：“小羊羔是不是也該接回來了？”

    “嗯?！?/br>
    第52章 遇見隋慧

    雨后天晴，地面風吹兩天結出一層干殼。隋玉拿著耙子去菜園將菜地翻一遍，又曬兩天，她從木箱里拿出婆婆給的菜籽，她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好拿去找臘梅嫂子請教。當天晌午就將蘿卜、韭菜、苦菜、薺菜的種子撒一半撒菜地里。

    “這個時候種菜還有點早，要等三月份太陽暖了春風來了再種?！甭愤^的人說，“前幾天下雨，雨停的那個夜里，我家院子還結冰了，地面凍得梆硬?！?/br>
    隋玉抬頭，說：“等晚上天冷了，我再用干草蓋一層，太陽出來了再掀開?！?/br>
    “那也行，你不嫌麻煩就試試?！?/br>
    “我家地少，我閑著沒事做，不怕麻煩?！彼逵裼致耦^繼續(xù)撒菜種。

    耗了小半天，菜種都撒下了，隋玉拿上木耙回去提糞，其實就是掃院子時積的灰，外加干雞糞。到了菜園，她挖兩鍬土拌著干糞，再抓在手里往菜地上撒，撒下的菜籽用薄土蓋一層，末了再提兩捆干草過來蓋上去。

    日出掀干草，日落蓋干草，如此過了十天，隋玉撒下的菜籽出苗了。

    附近的人見了，也紛紛效仿。

    等她們種下的菜籽出苗，隋玉種下的苦菜、薺菜已經(jīng)完整長出葉子，葉片已有半指長，她循著菜長得密密麻麻的地方先拔一菜籃。

    “臘梅嫂子，在家嗎？”隋玉站門外喊。

    “在家在家，你進來。”

    “我就不進去了，給你送兩把菜吃個新鮮?！彼逵褡装涯塾陀偷牟嗣绶诺厣?，說：“我種的菜能吃了，給你嘗嘗，我再去給杜嬸子送點?！?/br>
    “哎！你等等……”臘梅嫂子走到門口又拐進去，她從墻角提起一根光禿禿的細樹苗走出去，說：“這是我從旁處挖回來的花椒樹，你拿一根種院子里，明年說不準就能結果?！?/br>
    花椒賣得可不便宜，花椒樹也難得，隋玉猶豫了一瞬，她伸出手接過，說：“那我可占便宜了，多謝嫂子。”

    “什么謝不謝的，不跟你說了，我回屋做飯了?！?/br>
    隋玉提著花椒樹回去，趙西平帶著隋良去買羊還沒回來，她開門進屋將自家吃的菜留下，又出門打算去給杜嬸子送菜。

    “趙家媳婦，我看你種的菜還不賴，我家的菜還不能吃，我去你菜園里拔兩把?！睂﹂T的婆子站院子里說。

    “那可不行，老阿婆你說晚了，我家趙夫長要吃扁食，菜園里的菜留著都是有用的?！彼逵矜i了門就走。

    走到巷子口跟孫大娘打個招呼，孫大娘扯著嘴示意她往后看，隋玉沒回頭，不回頭她也知道是王婆子在瞪她。她徑直去十七屯，這還是她頭一次來找杜嬸子，剛要找人問路，就見老牛叔從一個院子里走出來。

    “侄媳婦，你來找我？”老牛叔袖著手問。

    “不是，來找冬子他奶。”

    “那你跟我走，她家跟我家是鄰居?！崩吓Ｊ逋饕恢?，多走幾步路就到了。

    “杜婆子，在不在家？”他喊一嗓子。

    “我忙著嘞，你別來討嫌，晚上你自己做飯，別拿米來我家分飯?！倍牌抛宇^都不抬，嚷嚷說：“你整天東游西逛，懶得渾身長蟲，二十畝肥地在你手里糟蹋了，我看見你心里就亂糟糟的?！?/br>
    種地的人最見不得地荒長草，老牛叔不怎么打理他分得的二十畝地，春播秋收年年等著役人來干活，若是哪一年官府沒安排役人來耕地，他地里的莊稼幾乎絕收。

    老牛叔嫌她啰嗦，他朝隋玉招了下手，又沖院子里喊：“有人來找你?！?/br>
    說罷進了自家的門。

    “嬸子，我種的菜能吃了，給你送點過來嘗嘗鮮。”隋玉走進去，她將籃子里的菜倒盆里，跟杜嬸子說幾句話就走了。

    到家聽到羊叫，隋玉跑進去，就見隋良正拿著薺菜喂兩只小羊羔，兩只小羊一只是黑背白蹄，一只是棕色的羊頭，羊頭之外全是白毛。

    “長得還挺好看?！彼逵裢ο矚g，“你姐夫呢？”

    隋良往外指，又指了指水缸，隋玉發(fā)現(xiàn)扁擔沒了，但水桶還在。一時摸不清隋良的意思，她沒再問，轉身去找鐵鍬準備挖坑種花椒樹，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鐵鍬也沒影了。

    “你姐夫把鐵鍬拿走了？”隋玉問。

    隋良點頭。

    隋玉作罷，她進灶房端出青菜擇洗，薺菜太嫩，經(jīng)不住炒，她打算今晚做面條，面條煮開將菜燙一燙就能吃了。

    半盆薺菜剛洗干凈，趙西平挑著兩筐干土回來了，不等隋玉問，他先開口說：“我砌兩堵土墻，把駱駝圈一分為三?！?/br>
    “行，不過你先在院子里挖個坑把花椒樹種下去，臘梅嫂子給的?！彼逵裾f。

    “種哪兒？不種菜園里？”

    “種院子里，免得結花椒了被人偷，你選個光照好的地兒?！彼逵襁M屋準備做飯。

    她在屋里叮叮當當揉面搟面，趙西平帶著隋良在駱駝圈吭吭哧哧砌土墻，為了堅固，他從柴房挑出四根粗樹枝，比量著長度卡進兩堵墻之間。后來發(fā)現(xiàn)用樹枝做柵欄更方便，他從柴房里又拖一捆柴，底部削尖砸進沙坑下的硬土里。

    “吃飯了?！彼逵窈?。

    “你們先吃，還剩兩根就做好了?！壁w西平頭也不抬。

    隋玉撈一碗面條走過去，她站在一旁邊吃邊看他忙活，隋良跟著跑來跑去打下手，不需要他扶樁的時候，他就顛著腳把砍斷的細枝摟起來抱進灶房。

    “喵——”在外串門的貓官回來了。

    “咩——”

    “咩——”

    兩只小羊先后叫一聲。

    貓官麻溜地跑過來，一縱躍到墻頭盯著家里的新成員。

    “咪，過來?！彼逵窠o貓挾一筷頭面條，轉頭問：“兩只小羊多少錢？”

    “一百五十錢?！弊詈笠粋€木樁砸進去，趙西平拎起砍刀搬起石頭出圈門。

    “羊怎么出來？”隋玉發(fā)現(xiàn)羊圈封死了。

    “有三個木樁只是插在沙坑里，可以拔起來?！壁w西平丟下石頭，他去洗手洗臉。

    隋玉去給他跟隋良撈面條，男人口重，他那個碗里多加一勺醋。

    “我回來的時候遇到捎信的人，我娘也買到豬崽子了，我明天回去一趟，等回來了正好春耕種麥種黍子?！壁w西平看隋玉一眼，問：“你回不回？”

    “我要在家養(yǎng)羊養(yǎng)駱駝，你一個人回去?！?/br>
    “那成吧?！?/br>
    如去年冬天一樣，趙西平離家，隋玉帶著隋良送他到城門口，等他出城了，姐弟倆才往回走。

    走到長街，隋玉正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新鮮又便宜的東西，隋良突然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指。隋玉看見了隋慧，她喊兩聲沒喊應，就跟了過去。

    隋慧是來找老大夫把脈的，出了正月她就開始喝藥調養(yǎng)身子，她的月例和胡大人送的首飾，大半都砸進醫(yī)館里了。

    “大夫，我已經(jīng)喝了兩個月的湯藥，是不是能懷孕了？”隋慧急切地問。

    “再喝兩幅藥，我改一下劑量，你身子好多了。”

    再喝兩幅藥又是一個月，隋慧按捺住心中的焦灼，又問：“再喝兩幅藥是不是就能懷了？”

    “兩幅藥喝完，你應該就會來葵水。”老大夫見慣了各種各樣的病人，對隋慧的急切不以為意，他捋著胡須說：“幸好你還年輕，能養(yǎng)得過來，若是再年長兩歲，傷到根了就是吃仙丹都無用?！?/br>
    話已至此，隋慧只好定下心繼續(xù)等，她接過藥方去抓藥交錢，來時空蕩蕩的包袱皮，出門時鼓得要炸開。

    “堂姐。”隋玉站在街上招手，“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你能出府？”

    隋慧打起精神走過去，說：“一個月能出府一次，大夫人是個慈悲的性子，并不為難我?！?/br>
    “那就好?！彼逵窨粗?，突然無言。

    “我大哥……”隋慧面有惶色，想問又害怕聽到壞消息。

    “他沒建長城了，從二月頭就挪到地里忙活春耕，開荒伐地，之后還有耕地、播種，在地里忙活比砌長城輕松些，至少能忙到三月底?！彼逵癜参克?/br>
    “那就好那就好……”隋慧肩頭一松，面上也露了笑，剛好到四月初她就停藥，若是老天保佑，她可能下個月就懷上娃。

    “對了，玉meimei，我身上的奴籍已經(jīng)沒了。”隋慧露齒一笑，她不提其中的艱辛與委屈，這些全然比不上流放路上吃的苦，跟脫奴籍比起來，更不值得一提，“你們等著，等我懷上孩子我就提給你們銷奴籍的事。”

    隋玉咬唇，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指著隋慧一個女人用身子換取脫奴籍的機會……她搖了搖頭，晃掉荒誕的念頭，只能說服自己這是隋慧自己選的路。

    “你別急，也要顧全自己，別惹大夫人生氣?！彼淮?。

    隋慧心里一暖，她點頭說：“我心里有數(shù)，我由我娘一手教導長大，知道正室討厭什么樣的姨娘，我有分寸。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該回府了。”

    隋玉目送她離開，等看不見人了，她也往家走。

    一頭駱駝兩只羊羔，還有跟在羊屁股后面想聞羊sao的貓官，隋玉跟隋良帶它們出去跑圈吃草。

    三月的敦煌，春風還帶著末冬的寒意，黃土地上枯草茫茫，拔開草根才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綠色。

    小羊羔啃不動枯草，它們依偎著站在荒野里盯著周遭高大的駱駝和騾子，不時咩一聲，引得遠處的羊群回頭看。

    隋玉從布兜里掏出一把油潤的豆渣喂羊，摸著柔軟的羊毛說：“別想娘，這就是你們的新家?！?/br>
    第53章 春大娘找上門

    趙西平離家十天，逮豬崽子回來時，地壟上已經(jīng)泛青，肥沃的田地里也長出了雜草。隋玉放羊之外，就帶著隋良在地里拔草，拔起的草帶回去喂羊喂駱駝。

    趙西平到家見大門緊鎖，他從身上摸出鑰匙開門，被顛得豬頭發(fā)昏的豬崽子進圈安安分分趴在沙坑里。

    “玉妹子？”臘梅嫂子路過見大門開著，她不放心地喊一聲。

    “她不在家。”趙西平從屋里出來。

    “是趙夫長回來了，難怪門開著。我知道她不在家，她天天在地里拔草，不到正晌午不回來?！迸D梅嫂子解釋一句，回家準備做晌午飯。

    趙西平想了想，他沒去地里找人，換下身上的衣裳，他先去河里挑水。水缸灌滿，天也晌午了，他燒火準備做飯。

    隋玉跟隋良牽駱駝趕羊回來，走近家門發(fā)現(xiàn)煙囪在冒煙，兩人快步往家跑，剛進門就見男人低頭從灶房里出來。

    “回來了？飯快好了?！?/br>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