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可算回來了,我之前做夢夢到你出事了,嚇死我了。”隋玉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心疼道:“你瘦了好多……” “還好。”趙西平有些不自在,媳婦長漂亮了,他覺得陌生,聲音干巴地說:“回去吧。” 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似乎家里還住著另一個熟悉的人。 隋玉這才發(fā)現(xiàn)駱駝還馱著兩頭小駱駝,她走過去摸一把,問:“你一路走回來的?” “也不是,也搭過商隊的駱駝。” 隋玉有些不相信,他腳上的鞋都走破了,腳趾頭都漏出來了。 趙西平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他清了清嗓子,什么都沒說。 隋玉心里很是不好受,她也不再說話。 一路沉默,進了十三屯,巷子里家家戶戶的屋頂都冒著炊煙,在巷子里走動的多是男人,見趙西平回來,一個個過來打聽。 隋玉聽到男人肚子里咕嚕響,開門進去了,她先洗手去做飯,鍋里倒上米,讓隋良看著火,她提著菜籃子腳步匆匆去菜園拔蘿卜。 米飯煮沸舀起控湯,隋玉從油罐里撈出一坨炸過的rou切片爆炒,rou炒香倒入蘿卜條,蘿卜炒軟再倒上米飯燜著。 “良哥兒過來,我來燒火?!彼逵褡?,燜飯要小火,火大了菜就糊了。 “我們要吃飯了,有事下午再來?!壁w西平不耐煩再應(yīng)付探聽消息的人。 再待下去就不識趣了,巷子里住的男人陸續(xù)出門,趙西平一直是這個德行,他們習(xí)慣了,被趕出門,他們也沒什么不高興的情緒。 看客前腳剛走,趙西平后腳就去關(guān)門。 “洗洗手洗洗臉,這就吃飯了。”隋玉喊。 “好。”趙西平長舒一口氣,下一瞬看見人,他又憋回沒吁出的氣。 “做的什么飯?”他垂眼問。 隋玉摸了摸臉,心想她小瞧了美貌的威力。 “蘿卜炒rou燜干飯,我第一次給你做,你應(yīng)該也是頭一頓吃。”隋玉將晾涼的米湯端過去,說:“你先喝碗米湯,路上沒好好吃飯吧?這頓別吃撐了,免得胃難受。” 趙西平伸手去接,他下意識抬眼,手上一滑,一碗米湯灑了一半。 “干嘛?被我迷暈了?”隋玉美滋滋地問。 嗯,還是那個人,趙西平找回了熟悉的感覺,他抖了抖手什么都沒說,一口氣喝完半碗水。 “不解渴,再來一碗。”他遞碗過去。 “自己舀,我給你盛飯?!?/br> 是他熟悉的口吻,趙西平心里的那點不自在消失了大半。 待他吃下第一口飯,最后一絲不自在也消失了,是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三個蘿卜兩碗米一坨rou,燜出來大半鍋的米飯,要不是隋玉攔著,趙西平能敞著肚子再干兩碗,把鍋里剩下的飯都裝肚子里。 “你在院子里轉(zhuǎn)轉(zhuǎn),過一個時辰,肚里的食消了,你用盆里曬熱的水洗澡洗頭?!彼逵駠诟?。 “我晚上再洗,我先把牲畜圈打掃干凈?!壁w西平走過去,打眼一看,沒有堆糞。 “你弄的?”他問,“這次不嫌臟了?” “還是嫌臟,但更心疼你,想讓你歇歇?!?/br> 第68章 表明心意 七月正午的太陽熱辣guntang,趙西平徒步曬了好幾日,按說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在隋玉的一句話下,他站在院子里覺得太陽曬得他發(fā)暈。心口隨之麻了一瞬,像是蚊蟲咬了一口,越是注意越覺得癢。 隋良路過看他一眼,又小跑著去駱駝圈看小駱駝。 趙西平摁住心口緩了緩,他也大步走過去,原本大口進食的小駱駝在看見他后,立馬瑟瑟發(fā)抖著縮到墻角。 隋良扭頭,滿眼疑惑。 “它們害怕我,腿上的箭傷是我射的?!壁w西平解釋。 隋玉聽見了,她在灶房里大聲問:“箭傷長好了?傷了腿影不影響走路?” “好了七八成,我剛剛看它們還有點瘸,不知道傷好了還瘸不瘸。不過瘸了也沒事,養(yǎng)大了賣給屠夫,我們拿錢再買小駱駝回來?!壁w西平早有打算。 隋玉收拾好灶臺,她擦著手出來,問:“咱家的兩頭大駱駝,我看它們好好的?!?/br> “家里的駱駝是我用繩套套回來的,這次過去沒帶繩套,又不想錯過那群野駱駝,只能用箭射?!壁w西平看她一眼,目光快速在她臉上掃過,有些慌亂地說:“這兩頭駱駝怕我,以后你負責(zé)養(yǎng),怎么馴隨便你,你拿去練手?!?/br> 隋玉點頭應(yīng)好,她走到圈門口往里看,兩頭大駱駝并肩站著,留在家的那頭肚子鼓精神好,跟男主人出遠門的那頭駱駝瘦垮了身子,駝峰塌下來了,皮下的骨頭都凸出來了。 隋玉去柴房舀兩碗豆粕,又抓兩把干黃豆,她端去倒食槽里喂駱駝,胖駱駝伸了脖子要來搶,隋玉啪啪兩巴掌打走它。 墻角縮著的兩頭小駱駝畏懼地望著她,隋玉撇開眼,這時候不搭理它們,給它們幾天適應(yīng)的時間更好。 “有沒有受傷?”她走到男人身邊望著他。 趙西平低頭,這次他沒有目光閃躲,他認真仔細地看著她,臉頰豐盈了,臉上紅潤有氣色,眼睛和嘴都水潤潤的,每一樣都長得恰到好處,他反復(fù)掃視,挑不出哪里不好。 “我不在家,你把自己養(yǎng)得挺好。”他說。 隋玉露齒一笑。 男人忍不住伸手摸上眼前的臉蛋,跟他想象的手感一樣,又滑又軟,顯得他的手像是老樹皮。 隋玉微微偏頭,她靠著他的手,再次問:“你受傷沒有?” “沒有?!?/br> “可真?” “你晚上可以檢查……”話出口,趙西平就想咬舌,說的什么鬼話,在看見隋玉意味悠長的眼神時,他更是后悔。 “出去一趟,長了不少膽子嘛?!彼逵癫[眼睨他,輕言細語道:“我待會兒幫你搓澡?” “不行!”趙西平反應(yīng)極大。 他迅速縮回捂得發(fā)燙的手,說:“我不是那意思,我身上沒有傷口,沒有受傷。” “有那意思也無所謂,我又不是別的男人的媳婦?!彼逵穸核?。 她不堅守身子清白那一套,在跟趙西平回來時,她就做好了跟陌生男人發(fā)生關(guān)系的心理準備,現(xiàn)在更是不抗拒,這個男人待她太用心了,好到讓她愧疚。 趙西平堅定地擺手,他示意她走遠點,讓他清凈清凈。 “我跟良哥兒帶豬羊出去吃草,你在家洗漱一番,然后在屋里睡半天,我看你眼睛下面青黑色的痕跡好重,怕是離家后就沒睡好過?!彼逵癫辉俣核?。 趙西平也有此意,吃飽了他就困了。 隋玉去開門,隋良走進駱駝圈先抽棍打開羊圈,鉆進羊圈,他又去抽開豬圈的柵欄門。 兩只羊出圈,它們熟門熟路沖向灶房,豬慢了幾步,一見它們又想去屋里吃菜,它哼哧哼哧沖過去,趕著羊往外走。 趙西平瞪大眼睛,他下意識跟出去,出了大門,黑皮豬一路哼哧著跟在羊后面,哪只羊走慢了,它“昂”的一聲,豬嘴就拱過去了。 他沒看錯,他家的豬在放羊。 “驚不驚訝?我有放羊的小幫手了?!彼逵褫p抬下巴,得意地說:“你就等著吧,新來的兩頭駱駝在我手里一定服服帖帖的?!?/br> “好好好,你厲害。”趙西平推她一把,“快走吧,隋良快走出巷子了?!?/br> 小夫妻甜甜蜜蜜的,巷子里的人見了,雖然覺得牙酸,但對隋玉的印象好了,這丫頭雖說長了個好臉蛋,但不是那朝三暮四、勾勾搭搭的浪蕩性子,不像隋靈,人家就認定了家里的冷臉漢子。 “隋玉,趙夫長回來了你不在家陪著?羊哪有男人重要不是?”年長的嬸子意味深長地笑。 “他要在家睡覺……” “就是睡覺才要有人陪。”嬸子打斷她的話,她擠眉弄眼道:“趙夫長那身板子莫非中看不中用?” 其他人大笑出聲。 隋玉反應(yīng)過來,她裝作害羞,一溜煙拔腿跑了。 有豬守著羊,隋玉跟隋良不怎么cao心,姐弟倆找個陰涼地坐著,隋良一遍遍張嘴無聲說話,隋玉根據(jù)他的口型去猜,猜對了她就得一顆黃豆。 她也搞不清為什么隋良有說話的意向卻發(fā)不出聲,但她面上不表露,一直鼓勵他堅持張嘴說話。 羊吃飽了肚子,黑皮豬趕著兩只羊往回走,它想回去了。 “走,我們也回?!彼逵衽呐钠ü烧酒饋恚辶既f豬,追上了,她把手里的一把黃豆獎勵給豬。 到家的時候日頭還沒落,隋玉看大門還關(guān)著,她趕著豬羊又去菜園子,蘿卜不會再長了,她擰掉老葉子扔出去喂豬,打算過兩天把菜地里剩下的蘿卜都挖回去切片曬干,菜地上肥擱置一個月,到時候又能種秋蘿卜了。 苦菜抽苔了,薺菜結(jié)籽了,隋玉留一半蓄種,其他的都是留著煮豬食的。 日頭落了,趙西平找過來,隋玉跟他回去。 “晚上給你做湯餅,六日前,曲校尉派人送來十斤rou一壇酒,回去了我給你做……” “啥?”趙西平停住腳,“你是說曲校尉派人送來十斤rou一壇酒?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隋玉臉上的輕松沒了,她強笑了下,說:“小卒來說是你這次立功的獎賞,沒事,你沒事就好?!?/br> 趙西平壓了壓手,示意她別說了,他急了,原地轉(zhuǎn)了兩圈,自言自語說:“不該啊,我跟武卒說明了,我要攢功的,哪還有什么獎賞?莫不是他沒跟校尉講?你先回去,我過去一趟?!?/br> 隋玉拉住他,說:“我們先回家,你冷靜一下。” 趙西平捶了下手,他跟隋玉回去,走進院子了,他往灶房走,說:“酒跟rou呢?我再拿過去……rou、rou腌了還是吃了?沒事,我明早再去買?!?/br> “校尉知道你出任務(wù)的目的嗎?”隋玉問。 “他知道,我早跟他說明了,我說我要掙軍功給你們脫奴籍。” “你別去找他了,他送rou和酒過來,應(yīng)該就是告訴你,這次立的功就值這些東西?!?/br> “不行,我得去問清楚。”趙西平越發(fā)急了,他不顧隋玉的阻攔,踩著霞光大步出門。 隋玉追出去,他犯起犟來說話沖,她擔(dān)心他惹事,匆匆交代隋良關(guān)門在家等著,她跟他一起過去。 官府里的人已經(jīng)下值了,趙西平找去曲校尉家,隋玉再三囑咐后,她在不遠處的樹下等著。 曲校尉在得到小廝的稟報后讓人領(lǐng)趙西平進來,他正在演武場跟屬下對打,挑飛對方手里的長棍后,他跟著扔了手中的長棍,接過小廝遞來的汗巾子擦汗。 “我知道你來的目的,何三也稟明了你的意思,很遺憾的告訴你,功勞沒有積攢的,你這次出去殺的八個賊人,不足以給你媳婦和小舅子脫奴籍?!鼻N緵]有兜圈子,他耐著心繼續(xù)說:“若是立下的功勞能積攢,我也能當上大將軍了。都是一事一畢?!?/br> 趙西平沉默,他思考了片刻,問:“多大的軍功能讓我媳婦脫奴籍?” 曲校尉從演武場上走下來,他是武將,欣賞有情義肯吃苦的將士,通過何三稟報的,他判定趙西平這人差不了,是個能做實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