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敦煌城內(nèi)又響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鸟勨徛暋?/br>
    隋玉精神一振，來生意了。

    第151章 口口相傳

    最先進城的是小商隊，他們商貨少，為了多賺錢往往會早出發(fā)，趕在大商隊之前先出關(guān)賣貨。

    “二叔，我們今年還住在民巷？”一個胡子拉碴的年輕漢子牽著駱駝朝城內(nèi)看，說：“還是去城北客舍看看？”

    “來城北客舍?！彼辶架f過來，說：“城北客舍是去年新蓋的，又干凈又寬敞，客舍里還有專門存貨的倉房，每天早晚還有熱水，出門就能吃飯。”

    打頭的男人看著他，問：“你家的？”

    隋良點頭，“叔你相信我，童叟無欺?！?/br>
    看著還是個識字的孩子，洪常高看他一眼，說：“帶路，我們過去看看?！?/br>
    “阿水?！彼辶蓟仡^招手，喊上阿水領(lǐng)路走在前。

    “叔，你們怎么知道城北客舍的？”隋良打聽，“莫不是去年秋天住過？”

    “那倒沒有，是路上遇到往東的商隊，商隊里的人讓我們路過敦煌去住城北客舍?！焙槌]一把下巴，說：“莫不是他們收受了什么好處？你們給他們什么好處了？”

    隋良搖頭，阿水也跟著搖頭，一頭小辮甩得亂飛。

    “什么好處都沒給，我們給的起什么好處？大概是在這個客舍住過的商隊，覺得我們這邊住得舒坦?！彼辶颊f。

    行至半道拐向北，走出民房聚集的巷道，再往北走半里就能看見矗立在荒野上的客舍，客商們見狀無不是驚呼，好壯觀的房子。

    “叔，你們過去，有人負責(zé)接待?！彼辶贾共?，說：“我還要回城門口拉客?！?/br>
    客商點頭，隋良牽著阿水一溜煙跑了。

    “有商隊來了?！?/br>
    等在半道的孩子聽到蹄聲迅速站起來，十來個提著籃子的小孩奔過去，一部分沿著駱駝走過的路跑過去，搶奪路邊新鮮的駝糞。還有三五個小子跟著商隊跑，一邊留心駱駝屁股，一邊問：“叔，要不要刮胡子？我去給你喊人。”

    “叔，要不要找人，我去幫你喊?！?/br>
    洪大明指著一個小子，說：“去喊刮胡子的人過來，人喊來了我給你十文錢。”

    “好嘞?！睅钡男∽虞p快應(yīng)聲，提著籃子就往城里跑。

    隋玉聽到動靜走出來，她站西廚門外等著，人走近了，她竟隱約認(rèn)出幾個熟面孔。

    “南施？”洪大明驚訝，“你又挪到這兒開食鋪了？去年住在老禿那兒，問起你，他說你不做吃食生意了。”

    “這個客舍就是我的?！彼逵裥χf。

    洪大明大笑，“難怪老禿提起你就臭著臉，搶他生意了?！?/br>
    隋玉可不承認(rèn)，說：“有錢大家一起賺，各憑本事罷了，東來西往的商隊何其多，難道你們覺得旁人搶了你們的生意？”

    “這倒也是?！焙榇竺魈埋橊?，跟著隋玉走進客舍。

    “北邊這排房是客房，南邊這排房是倉房，訂一間客房配一間倉房和一個牲畜圈，一晚一百文，一間房可以睡五個人?！彼逵裾f明價錢。

    沒人入住的客房都開著門，客商站在外面打量一眼，房內(nèi)素凈明亮，沒有異味，床褥都是鋪好的，干凈得讓人舍不得弄臟，目光掃到門口，發(fā)現(xiàn)靠墻還放著木盆。再去看倉房，倉房比客房大，完全能存下五個人的貨。

    “行，我們定五間房，住兩晚?！焙槌ｉ_口。

    隋玉拿來五把鎖，囑咐他們出門記得落鎖。

    同時，幫工李木頭挑來兩桶河水，隋玉指了指，說：“水燒熱了你們洗洗歇歇，外面就是西廚，餓了就過去吃飯?！?/br>
    “先給我們煮兩盆鹵水湯餅，包子也來兩籠，貨卸好了我們就過去?！焙槌Ｕf。

    隋玉應(yīng)下，她去西廚讓殷婆準(zhǔn)備。

    早一步入住的客商被吵醒，他們開門出來，相互招呼幾句，一起去西廚吃飯。

    兩盆鹵水湯餅加上兩籠包子共五百四十文，另一個商隊人數(shù)少一點，各點一碗鹵水湯餅，隋玉又收三百文。

    駝鈴聲又傳來，隋玉走出去迎接，這是一隊胡商，是黃安成介紹來的。

    “玉掌柜，先前有個商隊點我來剃胡子，你幫我問問住在那兒?！碧觏毥晨嬷鞠渖锨罢f。

    “是我們，你進來?！焙榇竺髟诳蜕崂锖啊?/br>
    剃須匠進去，正好遇到胡商卸貨，他趁機拉生意：“各位大爺，可要刮胡子？玉掌柜這里有熱水，我給你們刮得干干凈凈的?！?/br>
    一個小孩在門外探頭探腦，洪大明看見人，招手讓他過來，“這是二十文錢，你再去東市給我找個人，販賣駱駝的老萬?！?/br>
    隋玉進門恰巧聽到這句話，她打聽一句：“要買駱駝？”

    “是有這個打算，想再添五頭駱駝?！?/br>
    “多添點駱駝多賺點錢?！彼逵裾f一句，她給胡商送去鎖和鑰匙，走之前說：“這個院住滿了，我不再安排人住進來，進進出出就你們這三個商隊。”

    剃須匠打盆熱水端進去，說：“玉掌柜看管得嚴(yán)，不經(jīng)你們允許，外人不能進客舍里來?！?/br>
    說罷，他拿出工具給這些胡子拉碴的客商凈面剃須。

    日到正午，趙西平趕著?；貋砹?，他借牛去犁地，今年打算多種些金花草，等入秋了曬干賣給客商。

    不多一會兒，隋良領(lǐng)著阿水跑回來，匆匆吃頓飯，二人又回城拉客。

    “娘子，我去給甘大和甘二送飯了。”殷婆子告知一聲。

    隋玉點頭。

    “隋老板，給我來一碗飯?！崩先f大步進來，“快，餓死我了，隨便來點吃的?！?/br>
    隋玉給他端來一碟包子，說：“你先吃，鍋里正在煮面?！?/br>
    “行。”

    “你今年沒去套駱駝？”隋玉問。

    “正準(zhǔn)備過去，我小叔接到信，一群野駱駝闖進戈壁灘了。”老萬咽下嘴里的食，說：“給我準(zhǔn)備四籠包子，我走的時候帶走。”

    鹵水湯餅端出來，隋玉尋個空地坐著，說：“你們打算進戈壁灘？那可冒險了?！?/br>
    “只要糧水備齊，總能走出來?！崩先f大口嗦面，抽空問：“找我過來的客商住在哪進客舍？”

    “第一進，從西往東數(shù)，第六間房，他們正在刮胡子?！?/br>
    話音未落，隋玉看見剃須匠挎著木箱走出來，洪大明跟在后面，見她招手，他大步過來，問：“有事？噢，是老萬過來了?！?/br>
    接下來，兩人坐在飯?zhí)美锝徽?，隋玉坐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洪大明想要買劁過的公駱駝，還得是成年的野駱駝，買到手就要用來馱貨。不過老萬手里沒有合適的，想把母駱駝賣給他。

    “母駱駝一旦揣崽子，一懷就是一年多，下了崽子又要喂奶，哪還能馱貨？”洪大明不耐煩地敲桌子，說：“我是買來馱貨的，又不是買來繁殖的?！?/br>
    “不讓它接觸公駱駝，哪會揣崽子。”老萬不急不躁，說：“你也知道，公駱駝難捉，哪來那么多公駱駝，我倒是有五頭兩三年大的公駱駝，也劁過，你看你要不要。”

    “算了，我再去問問旁人?！焙榇竺髌鹕?。

    “旁處也跟我這兒的情況差不多，沙漠里駱駝越套越少，這幾年我們都開始養(yǎng)駱駝了。但供不上越來越多的商隊啊，小商隊要做大，大商隊要替換駱駝，還有新涌進來的商隊，都要駱駝，哪有這么多？”老萬放下筷子跟出去，說：“明天我們就要出發(fā)去戈壁灘，你再考慮考慮，今天不打算買，等你們從西域回來，我手里的駱駝越發(fā)少了。”

    “我跟我二叔商量商量?！?/br>
    “行?！崩先f擦嘴，示意隋玉給他裝包子。

    “一共三百八十七文，你給我三百八十文就行?！彼逵裾f。

    老萬點頭，但沒掏錢，等洪大明再出來，他問隋玉：“多少錢來著？”

    “三百八十文。”

    “記在我們的賬上，晚上結(jié)給你。”洪大明開口，又說：“勞煩你跑一趟，我二叔的意思是再打聽打聽，在敦煌買不到合適的駱駝，或許出關(guān)了還有機會?！?/br>
    老萬不勉強，他提著裝包子的籃子走了，至于籃子，他下次過來再帶來。

    瞅著老萬走遠了，隋玉喊住洪大明，說：“我給你介紹個駱駝販子，她手里有三四百頭駱駝。”

    “三四百頭駱駝？”洪大明震驚，“誰?。窟@么大的家業(yè)。”

    “販主姓宋，駱駝養(yǎng)在靠近陽關(guān)的沙漠里，你看是明天過去，還是今天下午就過去?！彼逵裥南胨@可不是半道搶生意，她這是撿漏。

    洪大明進屋喊他小叔，同院住的客商聽到聲都出來了，不管買不買，都打算去看看。

    隋玉讓老牛叔幫她守著客舍，她騎駱駝去宋家，不多一會兒，宋嫻帶著她兒子和一個中年漢子過來了。

    洪?？聪蛑心隄h子，寒暄道：“宋公，聽聞你有三四百頭駱駝？往年怎么不曾聽聞你的貴姓？新遷來的？”

    “主事人是我?！彼螊雇耙徊剑f：“我馴養(yǎng)駱駝已有十年，最初只是一時之興，近些年駱駝越養(yǎng)越多，這才有販賣的打算?！?/br>
    “宋掌柜是西城門守城官的太太，祖上曾是大馬販，往年一直低調(diào)，你們才沒聽說她的名字?！彼逵裾f，“你們跟她過去看看，我這邊還要守店，就不相陪了?！?/br>
    客商們議論一陣，紛紛牽出駱駝跟著宋嫻離開。

    他們剛走，又一個大商隊向北而來，老禿跟在后面再三挽留，奈何人家堅持要去城北客舍。

    老禿氣得黑臉，隋良拉著阿水悄悄繞道走，他繞進巷子準(zhǔn)備去西城門，東城門這邊不用他守著，進城的商隊都聽回關(guān)中的商隊夸過城北客舍。

    傍晚時分，去看駱駝的客商回來了，隋玉仔細打量一圈，發(fā)現(xiàn)他們沒有買駱駝。

    用飯的時候，她不由打聽：“今天去看駱駝有什么不滿意的？”

    “那倒沒有，只是我們要打聽一下，這個販主往日沒聽說過，不清楚她的駱駝好不好?！?/br>
    “都親眼看見了，還擔(dān)心駱駝有問題？”隋玉納悶。

    “走商的駱駝要耐力好，不僅耐勞，還要耐饑耐餓?！焙槌Ｕf，“她的駱駝看著確實不錯，但沒人用過，誰曉得會不會是個樣子貨。而且她一個女人，到時候駱駝出事了，我們回來找她，她再哭哭啼啼的，難搞噢?！?/br>
    難怪野駱駝會更受客商青睞，隋玉瞇下眼，也不敢多說，免得太過急切惹人反感。

    夜半，宋嫻跟黃安成造訪千戶所，隋玉把她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說給她聽，她拿捏著老萬的心態(tài)，說：“先別急，架勢拿起來，做不成這單生意還有下一單，你手里有貨就不怕沒人買?！?/br>
    宋嫻嘆一聲，她的駱駝雖然養(yǎng)在沙漠，但為了讓它們長rou長骨架，隔三差五就喂食，在比耐力方面，的確比不過野駱駝。

    第152章 結(jié)交

    天將破曉，隋玉帶著趙小米和隋良出門，天氣變暖后，三人又恢復(fù)了跑步的日常，一路跑到客舍，身上發(fā)出汗，沉睡了一夜的關(guān)節(jié)活動開，渾身舒爽。

    三人剛到，一碗粥還沒喝完，風(fēng)帶來了駝鈴聲。

    “殷婆，燒水準(zhǔn)備煮面。”隋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