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jié)
“那我們?nèi)タ纯??”宋嫻興沖沖的。 “先看,別急著買,我們多待幾天,看能不能遇到相識的商隊?!彼逵裾f,“我們在龜茲多住些日子,看看情況,這里來往的商隊多,我還想淘些種子回去?!?/br> “行?!彼螊勾饝?yīng)。 主仆十一人在龜茲城像無頭蒼蠅似的轉(zhuǎn)半天,遇到賣貨的攤位、鋪子,亦或是商隊就過去看。隋玉發(fā)現(xiàn)那句“龜茲國遍地金銀珠寶”似乎有些依據(jù),這個地方的礦山好像不少,銅器、銀器比敦煌還多。 銀制的細口酒壺,通體錘螺紋,在昏暗的石室也不掩它通身的光澤,隋玉一眼就瞧中了。還有銀制的水壺,大肚細口,像個花瓶,入手輕盈不壓手。 “這是你們當?shù)氐奶掌鳎俊彼逵衲闷鹨粋€黃褐色的陶碗問。 “對,跟你們大漢的陶器不一樣,我們燒陶的土是紅土,燒出來的陶器是黃褐色,不是染色的。”鋪主介紹。 隋玉點了點頭,詢價后將陶碗放下。 宋嫻拿出一個黃銅扁具,又抱起一個銅盆,一一問價后又放下。 “都挺貴的?!弊叱鲣佔?,已是晚霞滿天了,宋嫻感嘆一句,她問隋玉打不打算買。 “你買不買?”隋玉問。 宋嫻抿嘴一笑,“你買我就買?!?/br> “我想買銀器,明天再去旁處看看?!彼逵裾f。 宋嫻點頭,她更偏愛銅器。 “走,回去?!彼逵裾f。 一行人按上午進城時詢問的方向走,幾經(jīng)繞路,安然無恙回到阿古巷。 青山等人已經(jīng)煮好了黍米粥,他們吃完去草場上守夜去了,宋家的家仆回來了。 晚上入睡時,小喜悄悄走到隋玉旁邊,她蹲在墻角小聲告狀,事關(guān)二黑想偷跑的事。 隔天,宋嫻從她家仆從那里得知了消息,她滿心驚異地將消息告知隋玉。 “有異心的家奴留不得,惹得人心動蕩,依我看,你轉(zhuǎn)手把他賣給黑窯,用他換一批陶器,回程的時候轉(zhuǎn)手賣了?!彼螊钩鲋饕狻?/br> 隋玉沒說話。 “你怎么想?”宋嫻問。 “再等等。”隋玉開口,“我看看有幾個有異心的,我得想個法子絕了他們偷跑的念頭?!?/br> 又過兩天,張順實在猜不透隋玉的心思,他尋個機會主動坦白一切。 “我知道,那晚我也醒了。”隋玉抬眼看他,說:“我是相信你的,你覺得我該怎么處置他?” 張順心里一亂,他小心打量隋玉幾眼,試探道:“不如先把他帶回去,以后讓他留在家里伺候莊稼?” “有多少人因為他的舉動蠢蠢欲動。”隋玉問。 張順啞聲。 “那您打算怎么辦?”他問。 “離開龜茲的時候再說吧?!彼逵裥α讼?,說:“我知道你怕我要他的命,給你交個底,曾真心幫過我的,我不會害他,我也不是陰毒的人,下不了毒手,你們只管放心。對了,今天的談話你知我知,別讓第三個人知道?!?/br> 張順訥訥應(yīng)是。 第219章 棄在關(guān)外 龜茲國的烤馕香脆,馕里還有羊rou,羊rou剁碎拌上胡椒面,包在面瓤里燜熟,羊rou和胡椒的味道完完全全鎖在焦脆的面餅里,一掰開,濃郁撲鼻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竄,醇厚的羊rou鮮香勾得人口齒生津。 這是隋玉吃過味最正的羊rou,她不確定是因為龜茲的牧草蔥郁,所以養(yǎng)出的羊鮮香不膻,還是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的羊品種不同,導致敦煌的羊rou不比龜茲的羊rou鮮嫩,抑或是烹飪的手法不同? “要不是路途太遠,我都想回去的時候買幾十只羊趕回去?!彼螊拐f。 隋玉嚼著馕連連點頭,路途遠一點就遠一點吧,關(guān)鍵是路途多沙,從樓蘭到玉門關(guān)那一段路幾乎沒有草木,帶羊群趕路,估計羊要餓死在路上。 吃個比臉還大的馕,再喝完雜菜湯,隋玉就飽了。她看陶盆里還有一摞羊rou烤馕,對食量大的男仆說:“還沒吃飽的繼續(xù)吃,不用省,把這些都吃完,放到下一頓就沒才出爐的好吃了?!?/br> “能吃飽就行,冷了也好吃?!备蚀蟛惶糇?。 隋玉笑笑,說:“這個不算貴,我能供你們敞開肚子使勁吃。出了龜茲城不知道旁處還有沒有,往后幾天我每頓都買一爐馕回來,我們先吃過癮,不然對不起路上的辛苦?!?/br> “那算什么辛苦,多走點路罷了?!睆堩樕焓钟帜脗€烤馕,說:“自從跟了主子,我們沒受過罪。”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 烤馕見底時,隋玉和宋嫻收拾東西準備去城內(nèi)找商隊,還沒出門,就聽到叮叮當當?shù)鸟勨徛?,有商隊過來了。 隋玉和宋嫻對視一眼,二人放下包袱走出去,這次過來的商隊是三個商隊同行,三個都是小商隊,每年早春出關(guān),初秋回關(guān),回關(guān)時會在敦煌停留幾天,銷掉些貨再回關(guān)內(nèi)。 隋玉上前打招呼,得知她的身份,商隊的人頗為震驚。 “玉掌柜?有所耳聞,聽說城北客舍就是你的?!蹦觊L的老客商打量她一圈,說:“你男人是敦煌的千戶吧?你怎么還出關(guān)走商了?” “想多賺點錢?!彼逵癜胝姘爰俚?。 客商笑了,他不再探究,轉(zhuǎn)而問:“你們來多少天了?” “有五六日了?!?/br> “噢?!?/br> 隋玉想了想,問:“你們接下來打算還去哪個地方?我們跟你們一起同行。” “我們要回關(guān)了?!笨蜕逃煮@訝了,“馬上都五月了,你們還不回關(guān)?我們要趕在八月之前入關(guān),在洪池嶺下雪前離開西北。” 隋玉打算是九月之前回關(guān)就行,費了好大的勁出來一趟,她還想多走一兩個地方。 “是這樣,我們頭一次來龜茲,不了解情況,害怕受騙,你們往后幾天去買貨的時候能不能讓我們跟上?我們不插話,也不多打聽?!彼逵癫辉俣等ψ?,直接說明目的。 這時,一個正忙著卸貨的男人走了過來,他自我介紹是泗水郡人氏,明年想在敦煌安家,為了出關(guān)方便想在邊疆住幾年,但是住所沒著落。 隋玉聞聲知意,這人是想在敦煌搞個民房,但敦煌的房子和地都是官府的,分配到每個人頭上只能住不能買賣,除非是當?shù)氐娜速I下荒地,在荒地上自己掏錢蓋房。不過這種房子住的都有人,如果不是官府分配的房子住不下,沒人愿意多掏錢買地蓋房。 “不知道你在我的客舍住沒住過?沒住過?噢,你今年回去可以去城北的長歸客舍住幾晚,一間客房配一間大倉房和一個牲畜圈,一晚只要一錢,還有人照看駱駝,白天放出去吃草,晚上再趕進圈。你想買個民房為了方便住人和放貨對吧?你可以在我那里租個房,一年算你三百錢,那間房除了你不再對外租賃。你的貨放倉房也不會有人動,你不在的日子還有人守著,不會出現(xiàn)偷竊的情況?!彼逵裾f。 “這比你在某個屯買座小院要劃算,我的客舍吃喝都有,不論什么時候回去,用十來個銅子就能買碗熱湯餅,不用你生火燒水再費心煮飯。”隋玉語氣緩緩地介紹。 “我明白,你是想通過我借趙千戶的名頭在敦煌買房,如果你是打算落戶在敦煌,那肯定是買房劃算,我也愿意幫忙。但你只是短居幾年,住幾年就走了,買房還要置家具,長時間不回去,家里落得滿是灰,回去住幾天,打掃都要耗兩天的功夫,實在是不劃算?!?/br> “我要帶妻兒過來住幾年,還是想買座小院。”花歲春找到機會插話。 帶妻兒?隋玉語塞一下,但她還是不想放棄這單生意,她又問:“你妻兒過來之后,你是在家陪著,還是繼續(xù)出關(guān)?” “要賺錢的,不出關(guān)還能做什么?”花歲春笑。 “那我建議你還是租住我的客舍吧,屯里的人有些排外,大家都是地里刨食的,唯有你的妻兒不勞作還衣食無憂,你想想會如何?!彼逵裾f。 花歲春若有所思。 “我的客舍常年有人,除了幫工奴仆,就是貓和狗,對了,我的家人也住在客舍那邊?!彼逵裼盅a一句,“不至于冷清,也不會熱鬧太過?!?/br> “這事先不急著做決定,你再想想?!蹦觊L的老客商打斷兩人的談話,他跟隋玉說:“罷了,看你是個熱心人,也讓你浪費不少口水了,說不準花小子還要勞煩你照料一二,你明天帶人跟我們進城?!?/br> “哎?!彼逵裥α?。 宋嫻也笑了,隋玉是真拉的下臉套近乎,她有些佩服。 “不打擾你們卸貨了?!蹦康倪_成,隋玉告辭,她跟老客商說:“我知道有一家的烤馕特別好吃,晚上我給你們帶一爐回來,你們晚上別準備干食了?!?/br> 客商點頭,見隋玉回屋了,他也轉(zhuǎn)身進屋。 隋玉跟宋嫻腳步輕快地離開阿古巷,她這次點了五個男仆帶上,這五人都是從胡都尉手上討來的。 進城轉(zhuǎn)一圈,隋玉又遇到一隊相識的胡商,這隊胡商從烏孫過來,買了七匹品相不錯的天馬準備賣去長安。 “那你們今年冬天就不在敦煌停留了?”隋玉問。 “對,后天就離開龜茲,要趕在入冬之前進長安?!焙厅c頭。 隋玉繞著天馬看一圈,打聽打聽價錢,又跟宋嫻買來的汗血寶馬作比較,汗血寶馬是大宛馬,天馬是來自烏孫的馬種,大宛馬的骨架更大,觀賞性更強,不過也更貴。 “對了,不知道你們帶來的有沒有糧種,我想買一些?!彼逵裣肫鸺Z種的事,龜茲國的糧種在大漢都能找到,現(xiàn)在想尋新糧種只能朝更遠的地方跑。 胡商擺手,他們不做糧種生意。 跟胡商分別,隋玉跟宋嫻去老地方買烤馕,那是在一個有些偏僻的小巷里,一個留著山羊胡須的老漢和他的老婆子在家做賣馕生意,客人都是附近的住戶。她們前天聞著香味找來,跟著附近要去買烤馕的人一起找過去的。 打馕的老婦人看見隋玉和宋嫻笑笑。 “我們要兩爐馕?!彼逵癖瘸鰞筛种浮?/br> 老婦人明白了,她指了指自家的地毯,示意她們坐著等一會兒。 隋玉跟宋嫻坐過去,五個男仆也跟過去找空地站著。 青石做基,黃土做墻,院子里種著一棵大棗樹,墻邊還爬著葡萄藤,一只老貓趴在墻頭一晃一晃地搖尾巴,這是個生活氣息濃厚的小院。隋玉坐在棗樹下托腮望著進進出出買馕的客人,這里的女人高挑白皙,真是好看啊。 一個眼下長著小雀斑的棕發(fā)少年走過來,隋玉和宋嫻無聲望著他,他在二人之間打量幾眼,腳步停在隋玉面前。 “你們漢人真會做生意,女人都出來賺錢了?!弊匕l(fā)少年會講一口帶著羊rou味的漢話。 隋玉點頭,“對啊,我們大漢的人都極為大膽,敢想敢做。” 不然能把西域打下來? 棕發(fā)少年似乎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面上浮現(xiàn)一絲惱意。 “你會講我們的話?!彼螊共逡痪?,玩笑著問:“莫不是打算長大了去大漢做生意?” “不,我打算把我們的樂舞傳去長安。”少年激動地說。 隋玉和宋嫻不由笑出聲。 “你們笑什么?”他問。 隋玉搖頭,她也不明白為什么想笑。 “你們能帶我走嗎?”棕發(fā)少年低聲說一句。 隋玉又想笑了,這人更是敢想敢做,也不怕她們把他賣了。 “你多少歲了?是不是見個漢人的商隊就這么問?你是怎么長到這么大的?”她問。 “十五了,你們是我問的第二個商隊。對了,我叫庫爾班?!?/br> “頭一個商隊怎么沒帶你走?”宋嫻好奇。